第三百八十二章：戰起（六）
「你們，都很意外嗎？」
楊宗環視眾人，目光銳利，彷彿能夠直指人心。
下一刻，他那張剛毅的臉龐也變得凝重起來，作為一軍主帥，掌管無數人生死，氣場自然不一樣，帳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壓抑了，幾乎所有人都垂下了目光，不敢與之對視。
「我反倒覺得這樣挺正常的。」
楊宗目光轉向外面，那裡是北魏大營的方向，「畢竟我們面對的可是身經百戰的北魏邊軍，北山能夠打出這樣的戰績，說實話，已經超出了我的預期了。」
「將軍不要說笑了，這才剛開始，還是在佔據地利的情況下，我們就傷亡了差不多四千人，這日後還怎麼打？再來幾次，這北山恐怕都要失守了。」
韓五臉露苦笑，覺得楊宗這是在安慰他們，這次雖然成功守住了北山，但是與以往的戰績相比，這連慘勝都算不上。
帳內，與韓五有著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在這裡的人幾乎都參加過湖州戰場，當時他們面對的同樣是乾國的精銳部隊，但是就算是最艱難的一戰，也沒有像今天這樣，短短兩個時辰，就傷亡了這麼多人。
「一旦北山失守，我們側翼就會暴露在魏軍的攻擊之下，在其他援軍抵達前，不可能擋住北魏那三十萬大軍！」
楊榮目露憂慮。
「那你們的意思是北山打成這樣是因為周琛指揮不當？那裡的將士防守不力？」
楊宗反問。
「這——」
帳內的眾人頓時啞口無言。
周琛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能夠當上寧遠將軍獨領一軍，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實力得來，在場的眾人裡面，自信能夠比他強的沒幾個。
既然不是周琛指揮不行，那就只能是下面的人防守不力了，要不然怎麼會在佔盡地利的情況下，還打得如此糟糕？
「將軍，我們各營幾乎都是剛剛組成不久，戰鬥力下降了不少，互相之間的磨合也不夠，或許因為這樣才導致北山這一戰打得如此艱難。」
趙貫站出來說道。
這話立刻得到了帳內大部分人的認同。
「嗯，分析得不錯，沒有被以往的勝利蒙蔽了雙眼。」
楊宗看著趙貫，目露讚賞，隨後厲聲道：「既然我們部隊的戰力比不上魏軍，那你們還認為北山這一戰不合理嗎？以弱對強，能夠守住已經很不錯了。」
這一下帳內眾人都醒悟了過來，一個個目露慚愧，齊聲道：「將軍教訓的是！」
「明白就好，還有就是，我想你們可能搞錯了一件事情。」
楊宗對著左側一拱手，「君上讓我們來這裡雖然是為了牽制魏軍，但是最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練兵，至於魏軍，擋得住就擋，擋不住就撤，僅此而已，沒有必要與他們死磕。」
聽到這話，帳內眾人都是神色一松。
「不過你們也不要懈怠，這次練兵也是練將，你們每個人的戰績，都會記錄下來，這對於你們日後安排十分重要，希望諸位莫要掉以輕心，莫要再犯這種輕視對手的錯誤。」
「周琛所部，傷亡很大，已經不適合繼續駐守北山了，我打算派人將他換下來，休整一下，你們之中，誰願意代替周琛駐守北山！」
話音剛落，當即有人站出來，大聲道：「末將願往！」
看見那裹著白色頭巾，身材魁梧的漢子，原本也打算申請出戰的趙貫，孟啟等人只好退了回去。
「嗯，既然如此，北山就交給彭將軍了，你即可帶人去換防吧。」
對於彭大通的能力，楊宗也是認可的，所以直接就應允了。
「是！」
彭大腿接過軍令，就下去調兵遣將了。
話分兩頭，北山這邊經歷了一場苦戰之後，士氣普遍低落，周琛帶著部下正陪著劉楓巡視。
這時候戰場清理地差不多了，傷者都被抬到了傷兵營救治，剩下的人則靠坐在各處，默默地拿著剛剛分到的雜糧餅乾啃著，只不過又冷又硬的雜糧餅實在是難以下咽，不少士卒都是在樹枝上抓了一捧積雪，塞進嘴裡，才能一起咽下去。
「這什麼東西！像塊石頭一樣，怎麼吃！」
突然，一名滿身血污，年約十八九歲的青年怒氣沖沖地將手裡半塊雜糧餅扔在地上。
這一幕頓時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其中一個上身穿著黑色皮甲，膚色黝黑的漢子臉色一冷，呵斥道：「撿起來！」
青年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硬著脖子不為所動。
這一下可就激怒了那位穿著皮甲的漢子，只見他臉色一冷，周圍的溫度彷彿都下降了幾分。
就在這時候，一道影子衝出，將地面的那塊雜糧餅撿起，拍掉灰塵，「寧伙長，息怒，劉安兄長剛剛戰死，難免失態，並非是有意冒犯您的，還望見諒！」
這是一個身形矮小的漢子，很顯然應該是那叫劉安士卒的朋友。
聽到這話，那姓寧的伙長不由停下了腳步，按在刀柄上的手也鬆開了，目光在劉安臉上打量了一下，道：「既然上了戰場，難免馬革裹屍，難過就殺多幾個魏兵，別拿糧食出氣，有你們吃就算不錯了，放在兩年前，樹皮都沒得吃！」
「是，是，寧伙長教訓得是！」
矮個子漢子連連躬身，然後拉著劉安就要離開。
哪知，劉安卻一把推開他，大聲對著那寧伙長問道：「為什麼要把黑甲軍抽調離開，如果有他們在，我們就不會打得這麼難！」
「嗯！」
那伙長腳步一頓，眼中露出一絲寒光，「上面的決定，豈是你一個小小卒子能夠議論的，再敢胡說，我砍了你！」
「嗚嗚~」
劉安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矮個子緊緊捂住嘴巴，將其拉走，「伙長息怒，我這就帶他去清醒清醒！」
這一幕，正好被不遠處山坡上，正在巡視的劉楓看了一個正著。
周琛等人臉色一白，連忙拱手請罪。
「呵呵，你們怕什麼！他說得也是事實！」
劉楓淡淡一笑，絲毫沒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