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何聞笛這個名字
時間回溯到不久以前。
「……怎麼可能。」
在何聞笛的潛意識中,無邊的黑海與皓潔的月光下。
作為「夢境傀儡」的青年,二太,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他的手被「像是何聞笛的少女」狠狠握住,胸膛被一把鋒利的小刀抵著。
——確實,意志過於強大的人,可以在自己的潛意識中出現。
——但,即使如此,他們也只是渾渾噩噩地行動,偶爾會幹擾行動,罷了。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能主動進入自己的潛意識,這麼明確地來阻止我?」
看著驚慌失措的二太,披著睡衣的少女慵懶地笑了。
她搖搖手指。
「全錯。你的問題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哪裡有錯!你進到了自己的潛意識裡——」
「嘿。你難道覺得,我『就是』表意識里的那孩子?」
少女譏諷地笑了。
仔細一看,這少女的確和外面的何聞笛有點區別。身材五官倒是挺像,但聲音並不相同,懶洋洋笑眯眯的神情也不太對頭……
——怎,怎麼會!
二太簡直要尖叫出聲。
——明明是個人專屬領域的「潛意識」里,卻有夢境主人以外的人?!
「哎呀,這不是很常見的嘛。」
少女輕描淡寫地答道。
「在『原作』里,炭治郎就受到了禰豆子和弟弟六太的幫助,才從夢裡脫身。」
「如果是那樣堅固的羈絆……或者,比那更加堅固的話,在潛意識裡出現,也不是多麼奇怪的事吧?」
——不,怎麼可能!青年震驚著,幾乎忘記了反駁。
「家人,或是摯友。這樣的羈絆原本就刻在靈魂深處,不用特意去回憶,也會浮現在眼前。」
「老爸好像說過,是他參與研究的那個……啥理論來著。」
「嘿呀,名字忘啦。」
少女吐了吐舌頭,敲著太陽穴說道。
但隨即,她的聲音轉為嚴厲尖刻。
「那麼。」
「需要藉助『殺親仇人』的血鬼術,才能在夢裡回想起家人的,這位先生。——你跟家人的羈絆,到底是有多不牢固啊?」
聽到這話,青年憤怒了。
「才,才不是!你根本就不明白,失去親人的痛苦!」
青年努力地想要掙脫,但少女的手像是生了根般粘在他的胳膊上,掙脫不開。
「不,我明白。」
少女輕輕地靠近,說道。
「在這裡的我,就只是小聞笛心中產生的幻象罷了。但是,現實中的我,是小聞笛的同胞姐姐。」
「——我確確實實地,失去過一次自己的親妹妹。」
「那個真實的我,現在也還在原來的世界,放聲哭泣吧。不,就算已經做出了什麼瘋狂的事,也不奇怪。」
「因此,即使只是幻象也好,只是寄托在妹妹心裡的,一抹殘魂也罷。」
少女的刀子刺進了青年的胸膛。
「如果你想動我妹妹一下,在『眠鬼』懲罰你以前,我就會先殺死你的精神。」
「還不快滾?!」
青年汗流浹背,仍不死心地揮拳打去。
但,彷彿有一道空氣牆,阻止他接近少女。只有小刀在胸膛里越插越深。
青年怪叫一聲,拚死掙脫了束縛,踏著粘稠的黑水,越逃越遠。
永暗的海洋深處,還回蕩著他的聲音。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啊,我當然有個,作為人類的名字。」
少女淡淡地回答道。
「不過,既然已經寄居在妹妹的心裡,就不能再那麼自稱了。」
說著,少女露出一抹淡淡的,苦澀的笑容。
「——請叫我『美少女偵探何聞笛』。那是,我和妹妹共用的稱號。」
在「幻影」將入侵者驅逐的同時,真正的何聞笛,也對自己的腦袋扣動了扳機。
與此同時,夾著五花肉的幻影「姐姐」,也露出了一絲夾雜著欣慰與惆悵的微笑。
「哎呀,果然。」
「裝成好姐姐的樣子,這丫頭就會識破嘛。——因為現實里,我是個不成器的頑劣姐姐。」
「那,這五花肉就只能我自己吃咯……」
——作為殘存思念的幻影少女。她所做的這些事,何聞笛並未知曉。
劇痛。
黑暗。
忽地驚醒。
何聞笛抬頭一看,太陽已經西沉,夜幕緩緩地降落下來。
自己手腕上綁著一段繩子,但已經被扯斷了。
原本應該連著自己的那個「夢境傀儡」,完全不認識的青年,正向遠處倉皇逃走。
——他這麼怕我幹啥啊?
何聞笛自然不知道,潛意識裡發生的那場小小戰鬥。
而另一邊,炭治郎和一個青年女子正沉沉睡著,手腕被繩子連在一起。
炭治郎睡得很香。
那個女子卻額頭滿是汗珠,眉毛皺成了一團,像是在艱難地跟自己的良心抗爭。
……啊,被小天使的心靈凈化了嗎?
何聞笛嘆了口氣。
聽說,如果斬斷連在手腕上的繩子,女子的靈魂就無法回歸身體,會永遠在炭治郎心裡徘徊下去。
何聞笛沒那麼好心,會幫助敵人脫困。
但想到女子的靈魂可能對炭治郎不利,還是咬了咬牙,走到女子身邊。
抬腳。
腳後跟瞄準女子的肚皮。
狠狠地,一腳一腳跺下去。
咚!咚!咚!
女子發出殺豬般的嚎叫,醒了過來。
剛醒來,脖子上就架上了何聞笛的匕首。
「解開繩子,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擔心對方聽不懂,何聞笛又沖她的肚子補了一腳。
女子連忙照辦,鬼哭狼嚎地離開了。
然後就是炭治郎。
周圍還有「鬼月」窺視著,一刻都不能耽誤!
何聞笛一撩頭髮,咬緊牙關,蹲到炭治郎身上。
「快起來!鬼襲擊過來了!」
嘴上說著,手也沒停,掄起巴掌左右開弓。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靠,手好疼!
這貨不光是腦門,連臉都那麼硬!
炭治郎的臉腫了,但也醒了。
他驚異地坐起身子,看向被他撞飛到一旁的何聞笛。
「怎麼回事?我剛才夢到家人,還有鬼……啊,小心!」
炭治郎揮出一刀,斬斷了突然從樹上落下的肉塊。
「是魘夢!」何聞笛慌張說道,「操縱夢境和肉塊的鬼……這一帶是它的地盤,快原路返回!路上什麼奇怪的東西都不要看,睡著了就立刻自殺!」
「厄……哦!」
炭治郎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不明白,緊盯著樹梢間不斷落下的肉塊,揮刀將它們斬斷,開出一條路來。
何聞笛緊隨在後,眼睛焦急地尋覓著附近的監視者。
要找的是……陽光射不到的黑暗角落。
一定要在夜幕徹底降臨前逃脫,不然就晚了。
找到了。
樹梢間,眼球的紅光閃閃發亮。
何聞笛不能和它對視,否則會立刻睡著,也很難區分夢境和現實的真偽。
但是,稍微阻撓一下就沒問題!
何聞笛掏出火槍,朝眼球所在的樹上隨意放了一槍。
也沒指望打到它——畢竟,何聞笛的槍法挺爛的。
但是,樹梢上的葉子,被這一槍打得紛紛落下,遮擋住了眼球的視線。
搞不好眼球也被這一槍震下來了。
攻擊兩人的肉塊還是沒有停下,但左邊的肉塊少了些,更多是從右邊襲來。
——那麼說,還有眼球的話……在這兒!
何聞笛鎖定了右手旁,石縫裡灼灼的紅光。
對視的一瞬間,又被拉入夢境,看到了家人和故鄉。
但何聞笛立刻醒悟。
我才不要這樣的歸鄉!
我才不要想象中的家人!
又是一槍瞄準太陽穴。
醒來后,何聞笛撲向石頭,日輪匕首重重地刺進石縫裡。
用力過猛,匕首嘎嘣一聲折斷了。
但眼球也被刺中,像個裝滿紅墨水的果凍似的,向外爆裂開來。
失去視野,肉塊的攻擊變得混亂了。
兩人趁機逃離了這片樹林。
身後迴響著魘夢狂熱的笑聲,但也可能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