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念針
「我呀，跟水晶也才認識一天。」
在無月的夜空下，搖晃的甲板上，何聞笛的開場白就是這個。
「……哦。還以為你們很熟。」
奇犽並沒認真聽，靠著牆閉目養神。
——遊戲人間外加心情正差，隨口敷衍也是正常。
何聞笛小心地瞟了對方一眼。
「奇犽，我問個事兒。你別揍我，也別殺我啊。」
「……哦。」
少年還是一副帶搭不理的樣子。
何聞笛也不怎麼在乎。
——就當跟樹洞說話了！更何況，這樹洞還長得蠻萌的。
「奇犽，喜歡小傑嗎？」
奇犽扭過頭，臉紅了。
你臉紅個P啊！
說起來，你最好的朋友一是小傑，二是你弟弟亞路嘉，對女生毫無興趣，你這傢伙該不會是……！
算了算了。
何聞笛停止了自己的腐女思考，把這當成是小孩子純純的友誼。
「……嘛，會喜歡上吧。」奇犽翻白眼，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有趣的孩子畢竟不多，像是小傑、水晶姐姐這樣的。」
「我就不算嗎？」何聞笛不甘心地問道。
「你是無聊的老女人。」
咕！
何聞笛一陣無名火起。
要不是「無光瀚海」還沒冷卻好，她都想試試，這殺手家族的小少爺有什麼了不起！能不能當得起「完美潛行能力」的一擊！
「好吧！」何聞笛氣鼓鼓地說道，「老女人就算了，畢竟我比你們大幾歲！但無聊是什麼意思啊喂！」
「就是很無聊嘛。」奇犽瞟了何聞笛一眼，「謹小慎微，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身後追趕似的……我說，看到我殺掉那兩個白痴，你其實比水晶姐姐更生氣吧？為什麼，陪著笑臉？」
唔。
雖說是煩人、沒長成的小鬼，但奇犽畢竟也是漫畫中特意標註出來的，與小傑同等，舉世罕見的小天才。
他這句話，正中何聞笛煩悶的緣由。少女無以作答。
「嗯。你說得對，我確實很無聊。不過，老女人這事我絕不承認啊。」何聞笛說，「我可不像某位老阿姨一樣瞞歲數，是真真正正，青春靚麗的十五歲！」
——遠方似乎傳來了指關節震動的格格聲響。
想起那位名喚「比斯姬」，喜歡裝蘿莉的肌肉萌阿姨，以及她健次郎般壯碩的肌肉、皮笑肉不笑的憤怒表情，何聞笛打了個寒戰。
「隨意。」奇犽不在乎何聞笛的辯白，「你要問我什麼？」
「啊，那個。」
何聞笛進入正題。
「……假如，有一天小傑告訴你，『奇犽是不需要的，很礙事。不要跟我做朋友了』。奇犽會怎麼想？」
「嗯？」奇犽瞟了何聞笛一眼，「你是在問，你和那個金髮姐姐的事嗎？」
「唔！」
——又被看穿了！
何聞笛也忍不住露出了青筋暴起的「微笑」。
——這小鬼，這麼聰明幹嘛？
「……別管我，你就說你會怎麼想吧！」何聞笛催促。
「這個問題是多餘的。」奇犽翻白眼。
「為什麼？」
「小傑不會比我強，也不會說我礙事！」奇犽自信滿滿地說道。
「不一定哦。」何聞笛恨恨道。
——倒不如說，按照原作劇情，這種事一定會發生吧。
——嵌合蟻篇，恩人凱特死亡的時候，小傑確實黑化了，變得很厲害，也對奇犽說出了「礙事、不需要」這樣的狠話。
——當時，奇犽都快哭出來了。
——雖然之後，他還是忠肝義膽地拯救生命垂危的小傑。
——小傑也跟他道了歉，反省了自己的輕率妄為。
何聞笛稍微有點賭氣。
雖然並不打算劇透，但還是盯著奇犽，嘟囔了一句。
「……誰說小傑不會比你強？你堅持不下去的老爺爺對練，他可還在堅持哦。」
「唔！」
奇犽語塞了，看向何聞笛的眼神也有些氣惱。
「水晶也在那裡練習。我也溜出來了。」
何聞笛悵然道。
「……哦。」
奇犽終於感同身受地，跟何聞笛一起嘆息。
「奇犽還好，畢竟你是天才，又比小傑強那麼多。」
何聞笛輕聲道。
「……我，已經被拋下啦。水晶這次修鍊后，就會比我強了。」
「也許你想太多了？」奇犽試探著說道。
「當然，是我想太多。」
何聞笛點頭。
但臉上的愁容，並沒有緩和一下的意思。
「水晶絕對不會說出，『不需要我』這種惡毒的話。問題……是我的心境。」
「如果繼續這樣消沉下去，我會沒辦法，用平等的姿態跟她同行的。事實上，現在我就覺得，自己簡直像是混進這考試里的普通人……」
「會嗎？」奇犽歪頭疑惑。
「不會嗎？」何聞笛反問。
奇犽挑起眉毛，看了少女一眼。
「你身上有血腥氣。今天，殺過人吧？」
——哇，在殺戮這方面，鼻子不比小傑差。
——而且，雖然少年的語氣依然不禮貌，但說的話，隱約有點鼓勵的意思。
何聞笛聳聳肩。
「順勢而為，最後還沒殺死。如果殺掉了，我也不會這麼煩心了。」
「哦，那確實不專業！」
奇犽點頭。
「雇傭我家人試試唄，我就算啦。」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何聞笛哭笑不得。
——確實啦，奇犽的大哥伊爾迷就在會場，只是易容了。
——但，雇傭那種扭曲的病嬌怪胎？且不說出不出得起這筆錢，風險就大得沒法承受啊！
——不過，等等？
——伊爾迷？
何聞笛忽地想起一件事。
不對，是兩件。
喬納的計劃……殺手……
自己的實力不足……伊爾迷……
——不，倒不是說喬納會蠢到，雇傭自己掌控不了的殺手來對付何聞笛。
如果真那樣，局勢倒簡單了。自己這邊也雇傭有點交情的殺手——西索，然後全力逃竄就好。喬納他們一死，伊爾迷的委託就自然取消。
不是這事，而是何聞笛隱約察覺到了某些「可能性」。
只有何聞笛，才能注意到的可能性。
如果……
何聞笛眨了眨眼，輕聲嘆息。
——也許，自己還不一定會拖累水晶。
——還有，必須自己來做的事。
扭頭，看向身邊的白髮少年。
「奇犽，能摸摸你自己的眉心嗎？」
「嗯？」白髮少年疑惑，「有什麼問題？」
想起原著中，遲至「嵌合蟻篇」才察覺的「那個隱患」，何聞笛點了點頭。
「有的。雖然你家人還沒教你用念，但聽說過吧，你大哥喜歡用的『針』。」
「啊！……等等，你怎麼知道的？你不是說沒聽過我們家嗎？」
奇犽警覺道。
——切！這小鬼好敏銳！
「揍敵客家我是沒聽說過，你們那個圈子太高冷了。」何聞笛鎮定自若地敷衍道，「但使用針的黑市高手，我還是聽過的嘛。操縱『針人』為自己而戰的冷血屠夫，西索的長期搭檔。剛才想了想，那大概就是你哥吧？」
奇犽似乎明白過來，手指拈向自己的眉心。
摸索片刻后，眉頭一皺，露出苦笑。
「老哥這貨，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明明，只要他不這麼變態，我還能把他當大哥看的……」
說著，奇犽悶哼一聲。
生生從眉心間，拔出一根還沾著血，細不可查的念針來！
不是針灸那麼溫柔的事情。
這枚念針，據何聞笛所知，是伊爾迷為了讓奇犽漠視友情、臨敵自保，成為受他操控的「理想殺手」，偷偷插入奇犽腦袋中的。
舉手之勞，幫他驅除了也不錯。
——另外。
「那枚針。」何聞笛看向奇犽，輕聲說道，「可以給我嗎？」
「咦？」奇犽還在皺眉端詳著針，揣測它的用途，此時訝異地抬頭。「有什麼用？」
「這個嘛。剛才跟你說的，實力不足，怕拖累水晶的事，總覺得有點眉目了。」
何聞笛躊躇片刻。
心中的思緒仍然雜亂無章，真的有眉目了嗎？
——但，聽到奇犽說起「雇傭殺手」的事，確實眉頭一皺，而又靈光一現，這點是不會錯的。
「那倒是好事，但你要針幹啥？」
「這個嘛，我想用它扎自己一下。」何聞笛認真地說道。
「……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