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殺的理由
單挑——
雖然是這樣，但又不全是公平的一對一。局勢對何聞笛有利。
隊友們追在後面。不說別人，水晶——她一定會尾隨在後，全力追趕的吧。
同時，喬納的體力已經被極大地消耗了。身上有多處傷口，體力幾乎耗盡，最危險的「黑魔法」也已經使用過一輪，再次發動的話，要付出多大的風險，支付多少代價，雖然何聞笛不清楚，但喬納自己，想必心知肚明吧。
而何聞笛則是滿狀態。
不過，話說回來，喬納也有他的優勢——那就是，他的目標並非擊敗和擊殺何聞笛，只要逃到對面的島上，就算是勝了。
而何聞笛不但要擊敗他，甚至還不能使用最擅長的「一刀秒殺」。畢竟，局勢是己方大優，沒必要冒風險。在這裡變成紅名的話，反倒，還不如放喬納跑掉了。
——喬納的「劣勢」、何聞笛的「顧忌」。
青年與少女懷著戰慄與意志，隔空相對。彼此都相信，對方也一定能想到自己所想到的事情。
——既然如此，先出手的，會是喬納那邊！
何聞笛凝神灌注，收回了手中的一把刀，改為放在小包里，摸著道具。
要擊殺對手，一把刀已經足夠。更重要的，是封住他的逃亡與反撲。
——令人驚奇的是，喬納並沒有立刻行動，而是開口了。
「……為何苦苦相逼？」
青年眉頭緊鎖，神色漆黑地嘆道。
「我想要獲得強大的同伴，該殺的就只有弱小者。你和你的朋友並不弱小，因此，我也只是想將你們收歸麾下。」
何聞笛搖搖頭，也跟著嘆息。
她已經察覺到，對方借著說話的功夫，想要喘息恢復體力。
然而，何聞笛恰恰不急，時間拖下去符合她的利益！
因此，她回答了。
「我相信你的誠意。殺了陳修齊，不是因為他失敗，而是因為他『弱』吧？同樣輸給我們的徐智和趙曉萍，就沒有受到任何的排斥和傷害。剛才我也見識到了，他們兩個很強……是那種為了求生竭盡思考，雖然實力不足，卻讓人期待的『強』。」
「那，為何！」青年提高音量，「我在逃脫的路上看到了，你放過了小徐和曉萍！為什麼偏偏對我如此圍堵，滿載殺意？你知道的，我對你已經構不成威脅了！」
「……真的要我說？很蠢的理由哦。」
何聞笛咬緊牙關，搖頭不語。
——那本該是，除了水晶，不能告訴任何人的理由。
——是彰顯著自己「脆弱」與「幼稚」的理由。
——但是，也許，對一個自己決定要殺的人，對一具未來的「屍體」……
「啊，我明白了！」喬納咬牙切齒，怒笑出聲，「你怕我！」
「你害怕我的力量，你害怕我的心智！你怕我這次結束之後，變得更強，在其他世界找你復仇！因為，你摸透了我們隊其他人的能力和性格，卻唯獨不確定我的！因為，你還依賴著那個突然變強的金髮丫頭，不敢面對——」
「哈哈哈哈哈哈哈！」何聞笛突然發出一長串笑聲，快樂得幾乎有點瘋癲，讓怒意滿滿的喬納，不可思議地凝視著她。
「啊，抱歉。」何聞笛笑出了眼淚，卻沒有分神去擦一擦，注意力仍然凝聚在對手身上。
「如果你十天前問我這件事，答案就跟你說的一樣吧。因為害怕你，所以要除掉。幼稚小丫頭的所作所為。」
「抱歉，我早就改主意了。現在要殺死你，只是單純因為『八字不合』而已。」
何聞笛明確地回復，揚刀直指喬納的喉嚨。
「八字……生辰？」喬納錯愕，露出被戲弄的表情，銀白的眼睛噴著火光。
「啊，忘了，主神翻譯大概不管這麼細節的地方吧。」何聞笛嘆了口氣，「算了，跟你解釋清楚點也無妨。」
「『該殺的只有弱小者』？這句話我百分之一百地認可，但由你說出來，就讓我噁心得想吐，喬納。」
何聞笛的語言，和她的瞳仁一樣變得冷徹人心，在喬納的視野中升起一輪皎皎的月亮。
「誰最弱小？誰最該死？——不恰恰是你嗎，喬納？」
「憑藉著殺戮和掠奪才能生存，把從他人屍體上得到的『浮財』，當作是自己的力量。」
「錢阿姨在自身難保的時候還想著去關心和感恩，許樂哥從沒放棄反省弱小的自己。他們比你強大得多！不管是心，還是未來會持有的力量，都是你無法想象的！」
「強者生，弱者死！那麼，你就給我先死吧！」
「沒有你的世界，我才能活得暢快！」
喬納的面色，從灰暗變成通紅。
「一派胡言！」
身後，水晶的身影從樹梢稍稍現形。
喬納動了！他等的就是這一瞬！
「魔力增幅！阿瓦達索命！」
他的魔杖平伸，指向的赫然不是何聞笛，而是身後趕來，本以為偷襲得手的水晶！
「水晶！！！」
何聞笛今天第一次露出真正的驚慌表情。
她確實慌了——
她知道喬納要在這一瞬間出手，但也只認為他要趁水晶到來，何聞笛心思的一剎那，嘗試突破或擊殺何聞笛。
卻沒想到，他瞄準的是身後的女孩。
他竟然是想要在這裡反殺，把何聞笛隊全乾掉！
之前，喬納的目的是把人打殘、收割，所以一直沒有用過最兇惡的「索命咒」。
但今天，他卻已經對水晶使用過兩次這個咒語了。當然，第一次時何聞笛並不在場，也不知情。
這是魚死網破的宣言。也是何聞笛今日唯一的失算。
當！
水晶自然不會被打中。她已經聽何聞笛說過了，這個聽起來像是「阿瓦達啃大瓜」的咒語最危險，哪怕拼上性命，也絕對不能中招。
她在空中輕輕扭動，避開了攻擊。
然而，喬納的目標本就不是水晶！
這只是吸引何聞笛注意的手段。
瞬移！
喬納一步踏到何聞笛身後，魔杖戳到了少女的後腦勺。
他流著鼻血，瞳仁銀白，充血的臉龐好似地獄惡鬼。
「阿瓦達——」
「打擊之潮！」
何聞笛旋身揮刃，喬納手裡的魔杖化為碎片，肩膀也出現了一道血痕。
——引敵分心后偷襲的手段，確實很高明。
——但是，想在近身戰上贏過「呼吸法劍士」，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何聞笛的速度，可是遠遠凌駕於喬納之上，在所有輪迴者里最快的。
「阿比斯的朧霧！」
白霧起！喬納的身形突然僵直。何聞笛朝著青年的胸口揮出短刀——
「除你武器！」
何聞笛的刀子飛向天空。喬納粗重地喘息，從懷裡又掏出了一根魔杖！
他再次念咒。
「阿瓦達索命——」
一道綠光，撲！地命中了。
——僅僅是命中了金屬褡褳的大衣。是何聞笛臨時從小包里掏出的。
——《哈利波特》中的魔咒，可以用道具阻擋。這在第五部，鄧布利多與伏地魔的「頂峰戰鬥」中已經驗證了。
大衣立刻燃燒起來。那後面沒有何聞笛的身影。
——無光瀚海！
——干天的慈雨·輝夜！
一道血痕，在喬納的喉頭綻開，立刻化為噴涌的血箭。
何聞笛一直留著這個「大招」沒用。
因為她知道，喬納見過一次這個招式，一定會有所警覺。只有在「阿比斯的朧霧」封鎖對方動作的時候，才能準確地讓招式命中。
「咳，咳……『修復一新……』」
喬納指著自己的喉嚨，使用著原本是用來修復無生命物品的法術。
——他還不想死！
甚至於，他又噴出一口黑血，身形開始閃爍不定，彷彿要移動到其他的空間里去。
——「幻影顯形」！
——跟喬納之前用過的短距瞬移不同，只要去過的地方，就能憑意念瞬間來往，是《哈利波特》中最開掛的超級瞬移法術。
——本來危險度就不小了，在原作中，使用不當甚至可能令身體分離，把自己撕成幾塊。
——更何況，喬納還是在重傷下，以自身的血脈「越級調用」這個能力。
——就算這招成功了，他的身體，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還有哪怕一點的機會，完成最後一輪考試嗎？
「如此的求生意志……」何聞笛嘆了口氣，神情也是格外嚴肅，「不去掠奪，單單為自己而用的話，該多好啊。」
——如果沒有何聞笛深惡痛絕的「掠奪」之舉，也許喬納本該跟水晶一樣，成為何聞笛的朋友，甚至隊友。
——但，嘗過腥味的猛獸，是不會放棄食肉的……
——一旦跨過了那條底線，為利益而殺戮過，人就再也無法回頭。
——這樣想來，趙姐也就罷了。享受著征伐的大劍青年「徐智」，是否也該殺呢？
咚！！！！！
何聞笛從小包中抽出平底鍋，猛敲喬納的頭顱，將他的逃跑鎮壓下來。
青年雙目翻白，昏了過去。
原本該是頗為滑稽的場面，何聞笛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根據主神對「獵殺」的處理原則，何聞笛為喬納噴了治療藥劑，將他捆縛起來。之後，只要設法讓他死於「自然原因」，就可以迴避紅名了。
真是繁複又缺乏人性的規則。
——是啊。
——誘導著，製造著這種殺戮場面的，不是自己跟喬納這樣的參賽者，是主神……
何聞笛望向天際，視線中有畏懼又有猶疑，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
……像是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