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白塔」與抵抗組織
抵抗組織。
反抗主神的抵抗組織，在邀請何聞笛和水晶加入。
何聞笛跟水晶交換眼色。何聞笛點點頭，水晶努了努下巴。
她們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如果這樣的組織真的存在，那麼，一定是兩人夢寐以求的事。
畢竟，她們並不是為了力量，或者什麼「真正地活著」，來到此處追求榮耀的人。僅僅是兩個孩子，兩個遭逢厄運，想要回家的孩子。
然而——
「抱歉，我不信任您。」何聞笛向老人鞠了一躬，「您的真實身份，我現在沒有任何手段可以證明。是出於某種正義的反抗者嗎？還是有野心和企圖的叛軍？又或者——其實是主神虛擬出來的人格，用來揣測輪迴者的內心呢？所以，請把您的話說完吧，但請不要期待我倆的答覆。」
老人笑了，白鬍子一顫一顫，「很謹慎，是合理的反應。說實話，如果你們立刻信任我，一口答應下來，我這邊反倒要猶豫了。」
「……你們聽過，白塔這個名字嗎？」
「是主神的名字？」水晶插話。
「……是，也不是。」老人振臂，在身後的虛空中鋪開一道「銀幕」，「我講，你們聽吧。」
——接下來，銀幕放映的是，一個「文明」的成長史。
最初，似乎與何聞笛知道的地球頗為相似。
星河燦爛，一群小小的野獸於叢林間逡巡、捕獵。忽然，其中一頭彷彿受到了某種啟示，又像是單純的好奇，它將頭抬起，仰望無垠的蒼穹，仰望天上的群星……
「文明從此開始。」
「它們的形象，似乎與我印象中不同？」
何聞笛看看那頭仰望天帷的獸。它長得像犬又像豬，有一張長長的尖嘴，如果用最準確的方式形容，大概是何聞笛有所耳聞的「食蟻獸」，也就是貘。
「按我們那兒的說法，最開始……發展文明的生物，應該是長得像猴子的靈長類。」
「是的，」老人微笑，「在最開始存在著偶然。殊途，然而同歸。」
「我們這些了解全局的人，也覺得很驚異——每個世界的文明生物，是在不同的星球，由不同的生命分支進化而來，存在著偶然與隨機性。然而，它們最終卻長出了相似的容貌，基因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互通。」
誒誒……？
何聞笛掃向身邊的水晶。
這麼說來，這孩子也許不是猴子進化而來，而是小狗，或者小松鼠那樣的生物進化出來的吧？雖然正本溯源，所有人最早的祖先都是單細胞生物啦。
「有兩種假說，用以解釋在科學和數學上並不合理的這種『趨同進化』。」老人說道，「其一是宗教的，認為在我們所在的宇宙之外，存在著某種不同於主神的『真正神明』，他們參照自己的形象進化了眾生；其二，則是認為每個種族的相貌其實並不一致，只是『看起來相似』，而已。」
「……這又怎麼說？」水晶含著手指，露出不安的神色，「看上去相似，但實際……不同？」
「看到的世界，就一定是真實的嗎？」
老人手指揮動，銀幕上的影像高速流轉。
「眼睛，也只是我們感知世界的一種形式罷了。我們看到的並不是光，而是神經信號；聽到的也不是聲音，依然是隨著空氣振動，由耳蝸傳給大腦的神經電流。」
「事實上，不同種族之間的區別，已經以具體可感的形式反映在了你們身上。那就是『血脈能力』。」
「血脈！」何聞笛看向水晶，兩人對視。
的確，兩人覺醒的「血脈能力」並不相同。
何聞笛的「無光瀚海」，水晶的「精衛之歌」和「林海慧耳」。其他輪迴者的血脈能力也是各有特色。
——而且，還有一點很重要！
就是：血脈能力，它很強！
簡直像是每個人專屬的金手指！
像是喬納的「仿造版銀白之瞳」，幾乎能無視主神空間對能力級別的限制；
何聞笛的「無光瀚海」，不管對怎樣強大的對手，都有近乎一擊必殺的潛行效果；
水晶的那兩個就不說了，如果沒有她的強大戰力，和開掛般的聽覺，兩人怕是只能向青年隊跪地求饒了吧。
還有魔女之血、鑒識眼、金運……就算錢大媽那個看似百無一用的「神廚」，不是也瞬間吸引了獵人考官和小傑他們的胃，為拉攏人脈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嗎？
「等等，」何聞笛察覺到要點，抬頭看向老人，「您說『血脈能力』，是屬於種族的特技，對吧？那麼，我可否理解為，它也同時屬於那個種族生長的世界？比如『全集中呼吸法』相對於《鬼滅之刃》世界，『念能力』相對於《全職獵人》世界……」
「我一直在疑惑，我習得這兩個能力的過程，似乎太順利了點兒。」何聞笛皺眉道，「原作里，這些可是天才和高手，也要花大力氣，成年累月下功夫才能學會的技巧。就算我跟水晶都是天才，也不可能，比原著公認的天才快那麼多啊？」
「咦？很難嗎？」水晶歪頭道。
「女孩，你的感覺是對的。這兩個能力，正是日輪之世與暗礁之世專屬的『血脈能力』。之所以學得這麼快，是因為我們的身體，都被白塔世界的人改造過。」
「改造……」水晶瑟瑟發抖。
「您說，主神改造了我們的身體？為了幫我們學會其他世界的能力？」何聞笛猶豫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者說，這個『主神空間』建立的緣由是什麼？我想，快到重點了吧。」
「不急。」老人說，「在這之前，我們繼續看這個文明的影片。冗長的原始年代已經過去，快到你們熟悉的時代了。」
說著，何聞笛和水晶注意到，彷彿永遠也不會結束的叢林狩獵，卻慢慢地，悄悄地有了變化。
那些「野獸」的形象，逐漸開始向何聞笛和水晶所知道的「人類」靠攏，他們開始直立行走，修築洞窟，燃起篝火照亮夜晚。
老人連續說了幾次「慢放」，但即使如此，文明的發展速度，也彷彿一夜之間加速了。
開始出現了村落與農田，水壩與耕牛……
王侯將相征伐不休，海上白帆起起伏伏……
機械與蒸汽的濃煙出現了，緊接著是電力和工廠……
更加血腥的殺戮，戰爭機械來來往往，然而在戰爭的間歇，如同現代社會的鋼筋水泥建築、平直公路、飛機和航船也如林般豎起……
火箭發射了，宣示著文明開始向星海進軍……
只在科幻中看到過的殖民衛星城和星系飛船也開始航行……
大火球般的太陽，被密密麻麻的發電網路纏成了「大粽子」，何聞笛知道，這是科幻作家和科學家曾經預言過的「戴森球」……
更廣闊的的星海在眼前展開，密密麻麻的移民飛船，正如濤流般飛向遙遠宇宙的彼方……
「這就是被稱為『白塔』的先進文明，」老人的旁白適時插入，「他們的世界，比我們的世界早發展了一千年。但僅僅是這短暫的一千年，便讓『人類』走到了我們所無法企及的，遙遠的星海彼岸。」
「甚至於，在二百年前，他們已經開始研究平行宇宙的互相干預，尋找其他文明的可能性。」
「……他們做到了，對吧？」水晶輕聲說道。
「是啊。」老人嘆道，「你、我、另一位女孩的世界，與他們並不在同一個宇宙。他們正是掌握了這樣只能夢想的先進科技，才能跨越多個宇宙，建立起如今的輪迴世界體制。」
「然而，建立輪迴世界的理由並不純粹。」老人的面色變得陰沉了，「具體來說，他們如今正面臨『威脅』，僅憑自己的力量無法解決。」
——在影片的最後，星海之間，突然蒙上了一層陰影。
——那是如同物理學中「黑洞」的陰影。
——可它卻並不吸納人，也不會將事物粉碎，只是默默地扭曲了整個空間，將白塔文明的航船艦隊，染上一層黯淡的灰色。
——然後，那些艦隊的燈光熄滅了，開始粉碎、解體，在空無一物的寂靜寰宇中飄飄蕩蕩。
與此同時，老人的話也講完了。
「——咱們這些，來自落後世界的人類，被他們視為可用的炮灰和排頭兵。」
「一旦通過了輪迴世界S級的『最終試煉』，他們會賜予咱們『白塔公民』的地位，但記住，是『賜予』的。」
「他們不信任咱們，肆無忌憚地將咱們作為『消耗品』，用於對抗那些宇宙中瀰漫的『黑影』。」
「戰鬥永無盡頭，歸鄉遙遙無期。」
「要打破這樣的世道。這就是我們『抵抗組織』戰鬥的理由。」
聽罷老人的話語，何聞笛又跟水晶對視了一眼。
「謝謝告知。」
「……但我們，依然不信任您。」
「這也合理。」老人遺憾地嘆氣，又點點頭。
「有一言想問。」何聞笛抬起頭，直視老人渾濁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