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收編
水晶知道，自己的做法頗為血腥。
如果可能，她也是想像路飛那樣「神武不殺」，對於那些征服過的敵人都留一條性命，僅僅折服其意志的。
然而，眼前不就出現了，令這種天真想法無從實現的「反例」了嗎！
克里克，即使他兩次被打敗，大艦隊也早已土崩瓦解了，但他卻仍不死心，惡性也毫無改變，在好歹也算是故鄉的垃圾山魚肉鄉里、濫殺無辜！
《海賊王》的主線，縱使殘酷苦澀，卻是作者尾田用一顆寬憫之心精心設計過，每個細節都不乏「童話化」的浪漫故事。
但是，在路飛他們的光芒照耀不到的陰影中……在這世界的絕大多數地方……邪惡和災難是客觀存在的，征伐多少次、打倒多少次也消滅不了的。
路飛他們只想要自由，不想做什麼英雄。被他們幫助的人，也恰好都是勇敢無畏，可以避免邪惡再度入侵的強者。有這兩點邏輯在，「草帽一夥」的冒險才能成立。
可水晶這邊呢？不殺死克里克，「不確定物終點站」就會繼續被他盤剝，阿金澄澈的意志，也會始終被捆綁在這架殘破不堪、污濁不堪的惡之戰車上。
——因此，殺。
——背負起明日做噩夢的陰影也要殺。
——為了將來不做噩夢而殺。
「……」
阿金的面容麻木無言，用唯一健全的那隻手，掩住了因為毒素和病痛而蒼白枯乾的臉。
有淚從他的指間滑落下來。
想想也是！
救命之恩，撫育之情啊。克里克不也是，沒有殺死或遺棄這個悖逆自己的下屬，而是把他幽禁起來，閉口不提嗎？恐怕這兩人的關係，確實不是垃圾老闆和屬下這麼簡單，而是像年齡差了許多的兄弟，或是父子……
水晶不忍再看他的表情，轉向柳凌霜。
雙馬尾小丫頭盯著水晶，面色怔怔，眉間隱隱有畏懼之情。
——怎麼能不怕呢？
相識不到十天，第一次組隊行動。在這之前，水晶給柳凌霜的印象，更是一個呆萌、乖巧的，「洋娃娃一樣的小姐姐」。話說回來，就算何聞笛看到水晶此時足底染血，面色蒼白，漠然平靜的樣子，怕是也要以為自己認錯了人，先盤問兩句再做打算吧。
「凌霜，」水晶低聲細語，「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嗎？」
「唔！我，我可是俠客的後人……」柳凌霜捏緊小拳頭，咬牙道。
「那就好。」
水晶並不多問，又轉向舉手抱頭的海賊們。
「喂！克里克海賊團的各位海盜……海員們！你們的頭目已死，船也完全在我們『兩姐妹』控制之下了！現在，你們有什麼打算？速速說來！」
船艙沉默了一陣，隨即，海盜們開始交頭接耳。
片刻，有一個海盜屁滾尿流地被人推了出來，「我，我們不想死！這船上還有很多武器、財寶，是克里克船長藏在暗礁下的，統統都可以交給你們！只求兩位女俠高抬貴手，放我們離開！」
「離開做什麼？繼續做海盜，打家劫舍嗎！」柳凌霜卻突然高聲一嚷。
船艙里頓時鴉雀無聲。
「實不相瞞，」倒是那個被推出來的海盜繼續說話了，「除了做海盜，我們也沒別的謀生方式啊！我們都是被東海的『各大王國』，和『世界貴族』盤剝得受不了了，才搭上克里克船長的船，混口飯吃。海軍抓到我們就會處死！被哥亞王國的貴族抓住更慘，他們會要我們做奴隸，當牛做馬，受盡凌辱，零零碎碎地受苦幾年才死掉！上了賊船，就沒有回頭路了啊，女俠妹妹！」
「……！」柳凌霜被這話噎得語塞，只能閉口，求助般看了看水晶。
「我知道了。」水晶沉聲答道，「當海盜就要殺戮別人，不當海盜又活不下去嗎？的確是這樣的世道。」
「那麼！」水晶一挺胸，向前一步，按照何聞笛之前教她的說辭，抬高音量。
「你們想要的是『活下去』，對吧！那麼，即使不是克里克？即使率領你們的人，是你們平時見到會輕蔑鄙視的人，也可以嗎？你們要不要找一個新的活法，一個不用蜷縮在垃圾山，聞著臭氣，吃著腐爛食物，被陰晴不定的船長威脅生命的活法？！」
「……」
海賊們交頭接耳，像是已經聽懂了什麼，不時有人抬起頭來。
「這種活法，我可以給你們。凌霜，拿出來！」
柳凌霜忙不迭點頭，從自己的空間口袋中掏出海賊旗。
那幅滑稽的，除了黑色就沒什麼與海賊搭邊的笑臉海賊旗，在船艙中央飄揚。
「『我要你們做我和凌霜，五十天的下屬。這之後，我會給你們介紹一個去處，一個能讓你們腐爛的身子和靈魂，煥然一新的去處。』」
——話說，這台詞也太中二了吧？水晶背誦著何聞笛教她的話，有點臉紅，心想幸好光線暗，海盜們看不見。
——所謂「煥然一新的去處」，是指革命軍。
——當然，進龍的那支軍隊，是需要思想先進，平等待人的！這群濫殺無辜的海盜肯定不行，除非……他們有所改變……
「如果不想去的話，我也會為你們找一座荒島，讓你們耕種為生。」
——關於這荒島，何聞笛也有規劃。
——她在地圖上找到了鷹眼隱居的那座島……也就是除了荒廢的古堡、凶暴的狒狒，和把海賊們打得屁滾尿流的那位大劍豪，一無所有的荒島……
——明說的話，這幫海賊一定寧死都不去的吧。所以，也只能暫時哄著他們啦。
「總而言之！你們現在不再是『克里克海賊團』的一員，而是我『笑顏海賊團』的旗下海賊了。懂了的話，換旗！把這面旗子，升到你們船的桅杆上去！」
「……」
海賊們發獃了片刻，然後突然發出振奮的鬨笑聲。
「原來如此，不就黑吃黑嘛！」
「又不是沒經歷過！」
「只要有酒有肉，什麼都行！」
「好！以後我們就跟著兩位小小的新老大混了！老大，還不知道您的貴姓，名字是……」
「咱們這打了一通，外面那幫窮光蛋都來圍觀了！新老大，要不要我去把他們都砍了啊？」
「……」
柳凌霜看向水晶，表情獃獃的，好像吃了個鵪鶉蛋——她人小嘴也小，還用不到「吃個大雞蛋」的比喻。
「哈啊。」水晶嘆了口氣，「看來，克里克海賊團早就是一盤散沙了，是靠暴力勉強維繫的。——喂！你們去把周圍的流浪者都趕走。可以鳴槍、打人，但是不許殺人！如果誰殺人，其他人把他丟進海里餵魚！咱們之後的行動，就是要跟這幫『流浪漢』合夥的，誰敢不識大體，就下地獄去陪克里克吧。」
捏著鼻子說完這串「統治者」台詞，水晶搖了搖頭，又看向阿金。
「……您決定好了嗎？要不要死？」
「克里克船長還有遺願未了。」阿金輕聲道，「那是他唯一一個算得上『正派』的願望，我必須要幫他完成。在那之後，就算不做什麼，這幅破爛身體也會帶我見閻王的吧。」
水晶默然點頭。
這時，懷裡的對講機卻突然響了起來。是何聞笛！
水晶連忙接通了對講機。
「正好閑著，你們剛才的對話，我全聽到了。氣勢很足嘛，水晶小妹兒。」
「別拿我開玩笑……」水晶捂臉道。
「我說重點。沒想到那個阿金老哥，原來還活著啊。」何聞笛那邊的聲音有些猶豫，「……再不，你問問她，克里克船長的遺願是什麼？」
水晶連忙看向阿金，對方卻疲憊地搖搖頭，不肯說的樣子。
「他能聽到。你們倆說吧。」水晶只好告訴何聞笛。
何聞笛沉默了片刻。
「……好吧，如果我說對了，阿金先生，請您回個話。——克里克船長的遺願是，幹掉『哥亞王國』高牆內的某位貴人，對不對呀？」
「……！」
阿金的表情明顯變了。片刻，他用嘶啞的語氣回答。
「……不是一個。船長想要，把奴役過他、殺死了他所有親人的『三個哥亞貴族』，用最殘忍的方式統統殺死。然而，我們只在五年前，趁哥亞貴族出遊時解決掉了一個，另外兩個還在富貴溫柔鄉里逍遙……」
「那，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何聞笛輕聲道，「我們也是想對哥亞王國不利。阿金先生，您能留在這船上，替我們約束海盜，避免擄掠和殺人嗎？我向您承諾，讓您親手向那兩人復仇。」
「我也跟她一條心。」想到阿金不知何聞笛何許人也，水晶連忙補充道。
阿金沉默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