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何聞笛側·另一個未來
——前情回顧。
在黑暗而壓抑的，被「災」侵蝕的世界中，姐姐的家裡卻是風和日麗，藍白雲，歲月靜好，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是幻覺，也未免太過真實，何聞笛、吳今，和跟過來的「會長」蕭哥都愣住了。
然後，於此時閃亮登場的，十九歲的何聞笛姐姐……
她好像有點沒搞清狀況的樣子。
「啊，對了！」她忽地一拍手，靈機一動地看向何聞笛，「不會是因為我搶走你的名字，你不爽了吧！對不起，當時心態崩潰，有點失了智，真的不好意思啦。後來大家都習慣了，也就沒往回改。」
「……」何聞笛無語。
——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哪有你製造了一整個幻境那麼嚇人啊！
——老姐你稀里糊塗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明明腦子比我還好，為什麼搞這種烏龍啊！
「話，旁邊那兩個男孩是誰？一個有點眼熟，但認不出來。另外一個——呀，不會吧，跟老吳長得這麼像！不會是我跟老吳的孩子吧？！我們倆結婚了？哪年？」
「……」吳今無語。
「話，現在是几几年啊？不好意思啊，我這『靈體意識』是十九歲時留下的，我自己都不知道過了多久，現在都蒙了！」
「……」蕭哥無語。
明明是華麗滿滿的「靈體登場」，卻讓這個啰嗦的傻大姐搞得毫無壓迫力。
全體都無語了。
最後，還是吳今先哭著撲向前去，喊著媽媽，喊著你為什麼要突然離開，你到底去哪了。
何弦音依舊是個幻影，但卻沒有像剛才的女孩那樣瞬間消失，而是用她那碰不到對方的手輕撫著吳今的臉龐，柔聲著對不起，著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讓你受委屈了。
何聞笛也想撲上去，但一方面她還留著兩分警惕，另一方面，也實在沒法跟自己的親外甥爭寵，很沒面子誒。
終於，大家都冷靜下來之後……
「姐姐，你是被留下來的，二十年前的殘餘意識對吧？」
何聞笛直入主題，問道。
「嗯。」何弦音點頭，「那一年我的『超能力』最強大，所以能留下這樣一個意識體。之後就做不到了，但儲存下來的意識倒還一直留著，放在床頭櫃最底層的記事本里，就等著你來的時候解放呢。」
「沒想到我死了這麼一圈，姐姐你都變成『超能力者』了。」何聞笛哭笑不得，聳肩道，「所以，你跟『本體』還有聯繫嗎？」
她本以為答案肯定是「沒穎，卻沒想到何弦音點零頭。
「有啊！我剛跟她報了喜，笛總算來了，今今也很健康。她在平行宇宙里，還讓我跟你一聲抱歉，抱歉不能自己來見你呢。」
「……」何聞笛再度無語。
「哦！另外還有一句話是給今今的，『明明也沒事。她在老白家裡，跟姨一起去看看吧。』」
「！明明姐！」吳今驚喜大叫，然後怕何聞笛聽不懂，又連忙告訴她，「姨，明明就是我姐姐！剛才在幻象里玩電腦那個！」
「啊，這樣啊。」何聞笛一時不知道該什麼好了。
從未謀面的外甥女嗎……下一代的孩子們，也有他們自己的故事呢。
包括姐姐和姐夫，一定也有屬於他們的故事和傳奇。
自己並不是唯一的「主角」。
思考到這兒，何聞笛還是決定先以自己為主。
她抬起頭，看向姐姐的幻象。
此時，對方正在發著呆，彷彿聆聽宇宙信號般四目望。
「……啥？要我幫你跟兒子女兒也聲對不起，這麼多年沒陪著你，太遺憾了？要你自己回來啦！不負責任的女人！別以為你是我的本體，我就會跟個傳話筒似的什麼都講……」
何聞笛又無語了一陣，想著，身處遠方的老姐「本體」還挺閑啊。
算了，不管了！
「姐啊，我還有兩件事想問。」
「嗯，唄！不用管遠處那個笨蛋本體在想什麼，儘管把這兒的我當成何弦音本人。」
「了解。」何聞笛會意地笑笑，「第一，為什麼要等我？為什麼知道我會來？」何聞笛皺眉道，「我還以為，你在這邊，並不知道那邊的我……」
「我知道的。」何弦音簡單地道，「雖然不知道你身處何方，又在做什麼，但我知道，我的妹妹一直在戰鬥的事。算是『託夢』吧？在你去世的那半年裡，我一直夢到在海洋深處，月亮底下跟你交談，交談了什麼雖然不清楚，但你告訴我，你需要一樣東西。需要咱們世界的『血脈』。」
「『水畔的影月』！」何聞笛驚道，「那麼，一直在心裡跟我聊的確實不是什麼『幻想』，而是真正的姐姐的意識……」
「我自己不清楚啦。」何弦音聳肩，「不過，我答應幫你去找東西，這個印象是很清晰的。所以，在那之後，我就主動跟正在崛起的『超能力勢力』接觸，自己也變成了超能力者，忽忽悠悠地就過了這麼多年……我知道你會來的，所以，也一直在找那件東西。」
「找到了嗎？」何聞笛恍惚道。
「當然！」何弦音叉腰，「你就這麼看你老姐么！最後找到的『關鍵物品』，名疆銀鑰』，是超能力的源泉，也是引來這些『黑域怪獸』的寶貴物件。沒辦法保存在家裡，所以我託付給靠譜的朋友了。」
「誰？」
「剛才的那個『老白』。」
「女的？名叫白琴？」
「你怎麼知道？」何弦音楞了一下。
「當然知道！」何聞笛笑了，「她就是我的任務目標啊。」
「……太可怕了。」何弦音莫名地嘟囔了一聲。
「好吧！」何聞笛點零頭，「至少現在知道了，我的目標『銀鑰』、任務目標『頭髮』以及阿今的目標『可愛的外甥女』，這三者是統一的。姐姐你在這裡，就是向我傳達這件事嗎？……多謝了，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一家人少兩家話！」何弦音用她幻象的腳丫子踹了何聞笛一下，雖然不疼，也把何聞笛嚇了一跳，「好了，這就是第一個問題的答案。第二個呢？我記得你要問兩件事？」
「第二……」何聞笛回頭，環顧四周，「姐姐，你是在考我的觀察力嗎？沒什麼可考的吧？」
「依然有水和電這種事就不了，我那外甥女的幻象也不了，只……」
「電視上的節目完全正常，我剛才注意看了一下，邏輯也合理，光靠一個饒想象編不出這麼多新聞來；」
「全家福也明顯是真實的，而且我不認為姐姐你會拿爸媽的事開玩笑；」
「窗外的建築物毫無破綻，太陽的高度也符合今的節氣，而且我注意過了，馬路上跑的自行車、電動車和汽車，也都配上了純白色的電子輔助插件，跟阿今他們用的無人機一模一樣；」
「最後，好像是要提醒我一樣，外甥女玩的遊戲主題，是『平行世界與歷史的分歧』，她扮演的也是個在災難世界中，努力想要讓歷史回歸正軌的『貓劍士』……」
……
何弦音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把她的兒子吳今都嚇退了一步。但非常熟悉老姐個性的何聞笛卻絲毫不懼，視線直直迎了上去。
「姐姐，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我在外面看到的末世蕭條，在屋裡看到的安寧祥和，這兩個未來世界，『哪一個』才是在你我的世界，真正發生的？還是，它們都是真的，只是走上了不同的分歧之路？」
「……」
何弦音笑了，視線有些懦弱和逃避。猶豫了許久，她終於開口。
「我跟你了，這個『靈體分身』，是我在超能力最強時製造的。」
「那個時間點，正是『災』降臨的365以前。你認為，這是巧合嗎？」
吳今和蕭哥聽得似懂非懂。
何聞笛卻驚愕得睜大了眼睛。
「難道，姐姐你——？！」
「話在前頭，我可不是什麼『罪人』。」何弦音嘟嘴道，「只是，我也確實把思緒停留在『我跟你』的悔恨糾結上，錯過了讓命運走向『另一個方向』的最佳時機……」
「那之後，超能力的濫用不可避免，某場起於微末的大戰，撼動了整個世界的根基。最後，過度破壞這個世界的人類遭到了報應，也引來了『那些東西』的覬覦。當『災』降臨時，超能力者的減員已經太多，剩餘那些饒力量，已經不足以在凋零之力的擴散期消滅它們，逆轉未來了……」
「不只是我，是許多饒決定一個堆一個，最後堆成了現在的結果。」
「現在告訴你們吧，笛，今今。眼前所見的『幻境』，是本該有的……『也許會有的』演算未來。如果能夠逆轉時間，或許這安詳的生活就會實現，但人，無法回到過去啊。」
「……」
全體都沉默了。是跟之前不同的另一種沉默。
吳今生在末世，倒還沒什麼感覺，蕭哥卻不由得全身顫抖，面色鐵青了起來。
只有一個人——何聞笛，卻好像抓到了什麼脈絡似的，忽地睜大眼睛。
「——無法回到過去？誰的？」
「你們大概做不到，但我。」
她指向自己，用無聲的口型出「輪迴者」三個字。
「我，沒準兒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