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葉明珠側·生從何來
葉明珠的攻勢，沒有被嚴密的巡邏和感測器察覺，沒有被堅實的要塞阻礙，槍林彈雨攔不住她，英勇無畏的大兵也無法與她對抗。
然而，此時此刻的她確實被阻住了——被一個虛弱的「癆病鬼」，兩個蠢頭蠢腦的傻大個，以及一把灌注了玉石俱焚之志的小手槍，徹頭徹尾地阻攔住了。她分析了一下，自己並沒有在這個時候能夠超越對方的速度，精確將其幹掉的「毒」和「召喚生物」，並略微後悔，後悔自己沒跟何聞笛似的，學個在這種時候強行破局的「超級潛行能力」。
既然暴力的方法一時受阻，葉明珠倒也不在乎改用更柔和的手段。
她說話。
「這東西對你多重要？你需要這麼保管它嗎？」
「比命更重要。」青年冷冷答道，「你若奪走它，我會自殺。」
「你也無非是跟我在這裡耗著，有意義嗎？」
「當然有。更嚴密的圍堵網正在組織，這個防空洞會被整體焚毀。你在之前面對火焰時，明顯露出了不願糾纏的態度，我判斷你並不能應付三小時以上的火焰焚燒。」
「也許我能。」葉明珠並不打算暴露「無限城」的存在，只是冷哼一聲，「那你呢？你也會跟『那個樣本』一起燒死在這兒。」
「事實上，那正是我的願望。」青年用深陷的眼窩盯著葉明珠，「保住樣本——和它一起死去——它被奪走，在我心裡，這三件事的順位是這樣排序的，從高到低。」
「……靠。」
葉明珠無語了，面對「不畏死」之人，絕大部分威脅都失去了意義。
又上下掃視了青年幾眼后——
「你叫，什麼名字？」葉明珠忽地抬頭。
「……桑迪。如果你一定要問的話。」
「斯普林特研究小組的？」
「你怎麼知道？」青年愕然。
「沒什麼。你既然想耗，我就陪你耗著。」
葉明珠想裝酷地拿根煙，卻發現無限城裡只有棒棒糖和薯條。無奈，她拿出根牙籤，叼在嘴裡，雙手揣兜站在原地。
——現在看來很明顯了，這名青年就是包里那個猥瑣大漢「里奧」的老同學，也就是被迫害的五名青年科學家之一。
問題是，不知道他們倆關係怎麼樣？
里奧可是一句都沒提到，他這個老同學在實驗室深處看守樣本的事。眼前青年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也並不是很好。如果把里奧放出來，一通聊天直接說服對方，是再好不過的，但萬一倆人說話不對盤，青年直接把樣品崩了，葉明珠這邊可咋辦？
「嗯，作為第二選項吧。」葉明珠猶豫片刻，道，「第一選項好像已經到了。」
「什麼？」青年錯愕。
與此同時，兩人身後的電梯里，突然傳來稀里嘩啦的騷動聲。似乎有幾個人，確切地說，是三個人，一窩蜂地從上面掉了下來。
「姐姐你著陸能不能穩點兒啊？！」急性子的女性聲音。
「住口。是某人空間移動失誤了的錯。」冷漠的女性聲音。聽到這聲音，葉明珠一時有些恍惚，莫名地就給自己注射了一針「易容葯」，將容貌變成了金髮雀斑的樣子。
「這裡是敵陣中央！想吵嘴回去再吵。」最後，是沉穩的男性聲音。
隨著他們的交談，三個看上去大約二十多歲，像是大學生，衣著又像是遊客的人走進實驗室。他們與這秘密基地中鐵血、肅殺的氛圍格格不入，但葉明珠卻能明確感覺到，三個人全都是「突變者」。
男性稍弱一些，兩名女性，卻全都是跟「柱之男」可以相提並論的高階突變者。
至於他們的容貌——
雖然上半部分戴了眼罩，隱藏了個人特質，但葉明珠全都認識。從體格和臉型，甚至是說話的方式，便能清晰地確認出來。
——第一個和第三個，是小姨和姨父。但奇怪的是，他們在葉明珠那個時代，根本就不是什麼突變者，只是普通的生意人而已，葉明珠也從沒從他們兩人身上感覺到過力量。從現在到自己出生的十幾年間，發生了什麼變故嗎？
——至於中間那個，驚得讓葉明珠改變了容貌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那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為親近，最為敬愛的「一個人」。卻也是她最為畏懼，最為痛恨，寧可選擇極端的自棄手段，造成了「進入主神空間」這等糟糕的結果，也想要脫離她的掌握，想要逃走的「一個人」。
——葉明珠的母親，突變者黑市中執牛耳的商業女王，製造過無數的衝突、血案，在戰後整合了數萬平方公里的無法地帶，如同雷暴般讓人畏懼的人物。
——「血之魔女」，葉舟。
雖然不知道小姨的「空間能力」是怎麼一回事，但母親的「緩衝」，葉明珠卻知道得非常清楚。
——母親她，即使不藉助主神空間的各種強化，都具備著強大的肉體改造能力，可以施展出怪力與變形的技巧，也能用「基因技術」隨意操弄敵人的肉身。
——雖然絕對不如現在的葉明珠，也具有著諸多消耗和限制，但在葉明珠的記憶中，那也是如同鬼魅般恐怖的「個人力量」。
——將前來暗殺母女倆的變異者刺客反過來揉搓成肉球，讓他以最痛苦的姿態逐漸死去，並將整個過程拍成錄像震懾宵小之類的「事端」，回憶起來也有兩三件了。
這樣的她……
在我出生的兩年之前，來過美國？甚至還入侵了變異技術的研發基地？小姨和小姨父也和她一起？
葉明珠的腦海里閃過數種「可能性」，但她並沒有說出來。
反而，她的視線逃避般的轉向抱著玻璃器皿的青年，轉向了他手中一沉一浮，看起來頗為脆弱的「灰色肉球」。
奇怪……？
那「肉球」的深處，似乎有什麼在吸引著葉明珠。溫暖而又熟悉。
彷彿是命運註定的雙生子。
——等等，我出生的「兩年前」？
葉明珠突然恍神。
——記得，母親從來沒跟我說過父親的事。
——就好像……我本來就沒有父親一樣。
——對了，說到所謂「突變者」的原型樣本，還是活著的培養物，那不就是……
「人類的胚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