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會面

  你見過一種花嗎，一種野花，，隨處生長在山坡、路邊、林緣和荒野上。

  一叢叢的草葉里拱起細細直直的莖，上面爬滿了白色的小絨毛，頂上是傘房狀、圓錐狀和聚傘狀的黃色的花冠。

  你一定記得的，這種到了季節就滿草地、滿草地的盛放的不知名的小野花，它叫「黃花香枝草」，可以入葯。

  薛萘湊近了車窗，認真端詳鏡子裡面的自己；外面突下起了暴雨，措手不及的男女擁擠著躲到站台下遮蔽。粘膩的水霧涌了上來，蒙上了所有窗戶，終於，她可以不用面對自己。薛萘對著窗戶，用細長的手指輕輕劃了一個愛心，她笑了，「I MISS YOU」。MISS誰呢，她也不知道，就像森系的壁紙一樣，窗外是五月的上海的青蔥草木，這張圖大概會做自己蠻長時間的壁紙吧，薛萘看著手機，慢慢地勾起了嘴角。

  從初中那會，老劉就知道薛萘路痴加鴿神的毛病，沒想到這麼長時間沒見，她還是一點都沒變。下了火車，又趕了一個小時的地鐵，她才來到約定好的廣場。五一的假期，這裡能看到比平時更多的情侶，穿著漢服，JK制服的小姐姐半蹲在地上給鴿子們餵食，看上去美好極了，好像渾然不知這裡十幾分鐘前剛被暴雨襲擊，地上便是烏黑骯髒的混合物。老劉惡狠狠地啃食手裡的漢堡，從早上八點就開始通報各自的行程，直到現在，將近下午兩點，老劉才看到那位姑奶奶掐著鏈條包姍姍而來。

  世上有些人，就是你可以好久好久遠離她的生活，因為你知道，當你想找他時候，你們就很容易就可以重新在一起玩。

  薛萘欣喜地幾乎要跳起來，紅色的燈光下58:49閃爍著迷人光彩，「不玩了，不玩了，」老劉累彎了腰，卸下了手中沉重的保齡球，「行了，行了，你總算扳回一成了，走，喝點東西去」

  「一杯黑俄，一杯藍色瑪格麗特」

  朦朧 的紅色燈影讓吧台染上一種曖昧氣息，薛萘側著身子，一手撐了頭，細閃的耳線順著脖頸垂了下來，她笑嘻嘻的朝老劉的大腿收出手去，捏了一捏，「疼嗎」，誰讓你從來不運動。老劉拍下了她的手掌，「別動，怪癢的。」

  「欸，你說，我們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去吃飯，去看電影，去吹江風，看日出，」直到耗盡我們身體的每一絲精力，然後融化在虛無的歡愉之中，薛萘晃動著手中的酒杯，黑色的酒液散發出近似咖啡的甘香，倒映出她此刻微亂的妝容，她期待著對方答應她的提議，然後帶著她瘋狂的消耗今晚的生命，可如她所料，老劉蓋住了手機，不斷閃爍的聊天頁面，「別說傻話了，射箭場上突然爆發出一陣猛烈歡呼聲，薛萘沒能聽清老劉的回答，她呆愣愣的望著老劉的嘴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聲音，漸漸的，她聽不到外界任何的響聲，就像是進入了真空地帶下的小貓一樣，她煩躁地盯著眼前的血盆大口，看著對方柔軟的舌頭在其中伸縮，好像伊甸園裡引誘的毒蛇。「好，好，我們走吧，」薛萘機械地拎起包包，看著老劉胖胖的身子跳下吧座，她莫名地感到一陣失落。

  他們之間相隔半步，回個頭就可以聽到彼此呼吸的距離，可薛萘卻覺得，她似乎要向前喊好大聲，才能聽到老劉微弱的迴音。

  翻滾的鴛鴦鍋里不斷掀起熟爛的食材，牛肉，豆腐，萵苣，在辣鍋里鋪蓋。薛萘熄了火，筷子一戳一戳將碗里的土豆片搗爛，她看著對面的人碗里堆起了小山，注意力卻放在手機上，時不時傻樂幾下，一股徹底的無力感從頭頂往上冒，我不愛喝黑俄，不喜歡吃這些東西，你一個吃貨不是一直在飯桌旁心無旁騖的嗎；我們好久不見你為什麼不理我，她在心底里把這些話瘋狂的喊了一遍又一遍，卻沒膽子在那個人面前抱怨一句。

  「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