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八節 羅躍進告訴藍心得了肝癌
這一天,羅躍進搖著輪椅獨自進了濱江腫瘤醫院,在醫院的大廳里歇息了好一會兒了,其實他沒有怎麼累著,他只是在等待他思忖著理想人選,他那雙陰鬱的眼晴一直不停地在搜尋著。
他等了很久很久,才等來他搜尋的對象。這是一個25、6歲的剛從醫院的電梯口下來的一個神情暗淡的年輕人,清瘦得像一根蘆葦,低著頭這麼一直走著走著。
這個時候,羅躍進叫住了他,「小夥子,可以跟你聊聊嗎?」
年輕人看見眼前這個坐著輪椅的大叔,便站住了,問道「你說吧!你要問什麼?」。
「我想向你打聽一下癌症這個病治療的流程,方法什麼的,行嗎」「好呀,我們到旁邊些,人少些,好嗎?」
「好的、好的」。
於是這個熱心的年輕人竭盡所能的將他所知道的這家醫院關於癌症治療的流程介紹給羅躍進。
但羅躍進顯然關注的重點不在這些,他打斷了年輕人的介紹,他
說;「我得了肝癌,是早期,已做了手術,後續治療的話到哪個科比較合適?我不想做放化療,太遭罪了!再說經濟上也感困難不是?」
「這樣啊,病人要聽醫生的啊,不過我們自己也是可以選擇的。一般來說,做放療在放療中心,第12樓,與中西醫結合科在一層。化療好像各個科室都做,如果不想做放化療,你自己跟醫生表明自己的看法,醫生也不會強求。像你說的這種情況,我個人認為,選擇中西醫結合科比較合適。據我了解,到中西醫結合科來的病人一般以複查的為多,來的目的就是開些中藥回家吃,醫院一般每天會給你打些護肝護胃的葯,吃些中藥,一般住五天就出院了。不過床位很緊張,我來了幾天了,還沒有等到床位,現在住在外面,剛上去找護士,又讓我等,不知等到哪一天?」
「哦,謝謝你」,羅躍進深深的噓了一口氣,好像放下了千斤重擔。
他又自己搖著輪椅向電梯口走去,他可能是去中西醫結合科去了吧?
這是羅躍進第一次見到聞濤時的情景。
回到家裡,他向自己的妻子藍心老師宣布了一個讓人猝不及防的消息。
「藍老師」,這是他對妻子的一貫的稱呼,自從新婚之夜妻子拒絕他稱呼她的名字后,他就再也沒有叫過妻子的名字。
「藍老師,今天,我去腫瘤醫院了,醫生說我肝有點問題,讓我做了一個核磁共振,結果出來了」,羅躍進攤開了手裡的一張紙向藍心晃了晃,又收了回去,「肝上有個腫塊,很小,大約1厘米」。
「腫塊?1厘米?給我看看檢查結果,良性的嗎?」,藍心問道。
「能有良性的嗎?癌」,羅躍進很平靜地說。
聽到『癌』的字眼,藍心的魂都差點嚇沒了。
「肝?」,她一聲驚呼后,生生地把『癌』字悶在嘴唇里,沒讓它從牙縫裡溜出來,可那淚水卻抑制不住的從她深邃的眼窩裡往外肆意奔流。
羅躍進斜著頭、從厚厚的鏡片后發出寒意濃濃的眼光盯住了藍心。
「我都打聽清楚了,我這個病發現早,醫生說沒什麼事。我打算到腫瘤醫院中西醫結合科去住幾天,打些護肝的針,開些中藥吃」,羅躍進用很平緩的語調說。
「還是等子成回來,商量一下再決定好嗎?躍進,畢竟子成是醫學博士,他比我們都內行」。
「不必了,兒子回來,我會跟他說的」,丈夫的話一向是說一不二的,多說一句很可能招致無謂的斥責,藍心就沉默了。
「記住,藍老師,我得病的事暫時不要對外人講,我不要讓別人看我的笑話,假惺惺地跑來表示同情與憐憫,知道嗎?」,羅躍進叮囑著。
「哦」,藍心的心彷彿在滴血,而他丈夫羅躍進卻暗笑了一下。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默,藍心的心緒才稍微平復些。
「躍進,那我們爭取早一點進院去治療吧,不管怎樣我都要把你的病治好,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藍心看著自己的丈夫深情款款地說。
「沒事的,醫生說了,只要吃點中藥住幾天院就能好的」,羅躍進這時眼晴也有些濕潤,他不是不想告訴藍心自己的計劃,他只是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於是他搖著輪椅去卧室去了。
藍心的心緒怎麼也不能平靜。自己的丈夫這一生真的是多災多難,當他41歲的時候,因為自己酗酒摔傷導致下半身癱瘓,馬上就要宣布的教育局副局長的職位瞬間化為泡影,現在丈夫才剛53歲,卻又罹患肝癌,這是最兇險的癌症啊。難道是我命里克夫不成?難道我們的婚姻就真的要走到終點?
她突然覺得命里註定自己這一輩子只能作太陽,而作不成月亮。丈夫曾豪情萬丈地發誓要做自己的太陽,但結果呢?初戀的時候,自己為一個不值得的人盡情燃燒,成婚了,又為丈夫和孩子燃燒。什麼時候自己才回復到月亮的角色,也享受一下太陽為自己燃燒的幸福呢。她不知道,在成婚之後的日子裡,自己也感覺過自己終於有了一輪燃燒的太陽,但很快太陽就熄滅了它的光芒。而自己又不知不覺中由月亮變成了太陽,而丈夫則是自己永遠的月亮。自己真的始終等不來心中的太陽?自己真如閨蜜老冰說的那樣要「孤獨終老」?男人啦,怎樣都不能依靠。你看秦川愛自己愛的多麼火熱,多麼不顧一切,到頭來還不是丟下自己,淹死在哪條淺淺的河溝?他難道不知道會有人為他傷心,為他流淚,為他忍受一生的孤寂?自己的丈夫不知從何時起就對自己變了一副嘴臉,永遠的居高臨下,永遠的冷嘲熱諷,永遠的猜忌打擊?自己以百分的熱情都無法溫暖丈夫那顆冷徹骨髓的心。
這樣的自怨自艾也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藍心沒有時間來打理自己這殘破的情感,她現在迫切要解決的問題是趕緊找人到腫瘤醫院中西醫結合科聯繫好床位,好為丈夫爭取治療的時間。
她沒有猶豫就把電話打給了自己的閨蜜老冰,老冰是自己大學同學,幾十年的友情越來越深厚,自己無論有什麼事都可找她,自己無論有什麼煩心的事都可找她傾訴,自己最隱秘的情感都可以向她攤開,如果說這個世界除開生死不能共享,藍心和老冰是生死都能共享。每每有事情發生,藍心第一個就會想到老冰,第一通電話一定會打給老冰。
今天她沒有寒暄,話筒里她直截了當的對老冰說:「老冰,今天就給我聯繫腫瘤醫院中西醫結合科,要一個床位,我家裡一個親戚來求援,最好明天就能進院。我等你信」。
說完,她就掛了話筒。入院的一些準備工作,比如病歷卡、身份證,還有資金都要準備好,做到隨時可以入院。這樣的工作是藍心的「義務與職責」,丈夫是從來不會理會也不會理解的。
但讓藍心無法理解的是自己的丈夫面對這樣兇險的疾病居然超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