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對於這個修仙世界,虞穗穗其實了解的並不多。但儘管如此,她也知道——謝容景這種情況,稱之為天才都不為過。「你之前學過這個嗎?」她決定確認一下。謝容景搖頭。「……牛。」她還能說啥呢。「這並沒什麼。」謝容景謙和地笑笑:「上面記載的三個陣法都是陣修入門級的,我現在應該還不到半重。」這話說的,「還不到半重」。不知道普通的陣修需要多久入門……反正不可能是兩個時辰。還是在沒有師父帶的情況下。虞穗穗像是一個被學霸暴擊了的學渣,不久前那點學渣間的惺惺相惜就像一盤散沙,不用風吹,布完陣就散了。她將竹簡再推給他:「不是有三個陣法嘛,全學會了我再拿去還給藏書閣。」「沒有這個必要。」謝容景說:「剩下的兩個陣法,一個是隔音陣,另一個是讓人走不出去某個範圍的困陣,本質上都和幻陣差不多。為什麼沒有必要,這兩個陣聽起來還蠻有用的呀。虞穗穗歪著頭看著大反派同學。謝容景耐心地解答了她的疑惑。「只需要將陣眼向西進二去五,精神力集中在左三和右一方位,就可以將幻陣改為隔音陣。同理,困陣也能由幻陣演化而來。」……這麼短的時間還能舉一反三的么?她徹底麻了,但轉念一想:沒點修鍊天賦怎麼當大反派。想到這裡,虞穗穗莫名產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慨。【如果這人不是反派就好了。】如此優秀的天賦,一定會有光明的未來吧。會有很多人景仰他,很多人崇拜他,還會有很多人愛他。「謝過大小姐。」仍是涼涼的、尾音上挑的語調,卻多了幾分喜意。他的高興甚至寫在了臉上,眼睛彎起,像一隻漂亮的貓咪。虞穗穗被他的喜悅感染,頗有幾分身為伯樂的欣慰。「雖然是簡單的基礎陣法,平時應該也是蠻有用的。」她坐在長椅上托著腮,兩條小腿晃呀晃:「比如隔音陣,就很適合談點重要的事……」「嗯。」謝容景笑著應道:「殺人時也不怕聲音引來他人。」???!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她光速撤回了先前的感慨: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謝容景這人沒準就是喜歡當反派。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以及原劇情。*與此同時,謝容景也有些訝異。他方才根本就沒有多想,完全就是脫口而出。這場景有些熟悉,謝容景若有所思,想到三四年前認識的一位老靈修。老靈修是專門教外門弟子靈術的師父,也是唯一一個願意讓謝容景來旁聽的人。謝容景這人,總是能很輕易的吸引旁人的目光。大概聽了兩節課,老靈修就注意到了這個天賦異稟的弟子,並對他施放靈術時的熟稔和精確驚為天人,從此連帶著每周的授課也來了精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靈術是我們靈修將五行靈力外放時的形態。」老靈修說:「我們學習靈術,不只是為了施放一些水球火花,更重要的是應用在平時的生活里。」他點了點最得意的弟子:「容景,你來給他們舉幾個例子。」謝容景想了想:「可以用水靈力,將一個人體內的血抽干。」……老靈修沒反應過來:「什麼?」謝容景:「也可以將他體內的血凝結成冰,或者將一個人的身體變成一塊石頭,再將它拍碎……」他沒有說完,因為老靈修整張臉瞬間漲得通紅,謝容景被震蕩出的靈力甩出老遠,吐出一大口鮮血。老靈修憤怒到了極點:「到底是魔族的小畜生,竟說出這種喪盡天良的話!老夫今天就替天照門清理門戶!」……想到這裡,謝容景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上次見面,這位大小姐的行事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他對一切未知的、從沒發生過的事情都感到新奇,以及來自本能的不適與抗拒。他按捺不住想要打破這一切。於是,他詳細而又認真的,將自己腦中關於陣法的用途分享給了面前的少女。「如若說,幻陣的本質是隱匿修仙者的身形,那麼隱匿別的東西也一定可以——只需要稍稍將它改動一下。」他在虞穗穗的身旁坐下,右手捏著一隻硃筆。他的手白皙而又修長有力,微泛著冷意,能隱隱看見皮下青色的血管。他在紙上隨意塗畫了幾筆:「若是這樣改,應該能將兵器隱藏起來,只需要在地上挖一個坑,裡面放上密密麻麻的刀劍,有人路過時就——」就會血濺當場。虞穗穗偏頭看謝容景,對方仍是那副悠然自若的樣子,和唇邊詭異地笑產生了嚴重的割裂感。行叭,這是又要犯病了。虞穗穗:「那地上挖的坑呢,有沒有被藏起來。」她淡定地糾正對方計劃里的漏洞。「沒有。」謝容景愣了一下:「那這裡也需要調整。」硃筆吸飽了墨卻遲遲未下筆,墨跡滴在紙上,形成一個紅色的圓。「你會在挖洞的時候被執法堂的人帶走。」虞穗穗嘆氣:「挖這麼大一個洞,要浪費多少時間,不如給你的緋光花鬆鬆土。」……謝容景奇異地盯著她——用那種看巨大緋光花的目光。袖中的左手握緊又鬆開,他沒再說什麼,只是深深地看了虞穗穗一眼。面前的少女和謝容景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她似乎對他沒有什麼惡意——儘管這一度令他非常不解,但他不喜歡任何不可控的事情,更不喜歡她露出那種關切的表情。謝容景就像一顆冒著黑氣的冰,厭倦一切試圖帶給他溫暖的東西。就連先前的幾分好奇在本能的驅使下,也早已逐漸冷卻下來。如果再有下次,我就殺了她。謝容景這樣想。*緋光花的花期很短,在夏天真正到來之前,已經徹底沒有半點紅色。自上次給謝容景送完秘籍,又過了半個月。如今天氣漸漸熱了起來,中高階修士不怕冷不怕熱,但她才兩階,完全做不到,院子里的那群侍女仙童更是不行。好在修仙界稀奇古怪的東西很多,小侍女們用一種叫冰凝珠的東西將整個院子變得涼氣十足。如果把這種珠子隨身攜帶,就像是帶了一個微型空調。虞穗穗覺得很神奇,裴林來聽琴時,順便裝了一袋子冰凝珠讓他帶給謝容景。她將快遞寄出后就沒再想這事,每天彈彈琴睡睡覺,日子過得十分快活。篤篤篤——敲門聲響起。虞穗穗停下手裡撫琴的動作,如流水般的樂律也隨之戛然而止。「小姐彈得越來越好聽了。」白霜從樂聲中回過神,只覺得一天的疲憊都被一掃而空。她試著形容這種感覺:「就像泡在溫水池裡一樣,很舒服。」嗯……可能是快突破了。音修也是一個主要靠精神力的專業,充沛的靈力對其來說只是錦上添花。或許因為是穿越者的緣故,她的精神力比一般人要強大點,這段時日時不時彈彈琴,竟隱隱有種快要到三重的樣子。沒想到來做任務,還真的順帶修了個仙。兩人說話間,已有別的侍女拉開院門。門外站著滿臉怒容的裴林,他原本也算是個小帥哥,現在生著氣,看起來兇巴巴的,將開門的小侍女嚇了一跳。「怎麼了這是?」白霜問。和隔三差五來拍馬屁的牛執事一樣,隨著虞穗穗現在彈琴的頻率變高,裴林也常常帶著小禮物來這裡蹭音樂聽。白霜性格活潑,加上和裴林年紀相仿,兩人逐漸熟悉了起來,現在看到憤怒的裴林也沒怕他,笑嘻嘻打著趣。「什麼情況,誰惹我們裴大人了?」裴林一張俊臉漲得通紅,眉頭快擰成一條線:「那魔種真的太過分了!」虞穗穗抬起眼看他。「哎呀,你怎麼能說這種話。」聽話的白霜在小姐的耳濡目染下,對謝容景並沒有什麼惡感,也知道這是個侮辱性辭彙,連忙阻止他再繼續說下去。裴林的手握成拳又鬆開:「屬下一時失言,大小姐恕罪。」看來當真氣得不輕。謝容景和裴林從來都不對盤,虞穗穗合理推測:「你們是不是又吵架了。」「沒有!」裴林一口否決,接著又補充道:「如果不是不能濫用私刑,我,我一定狠狠抽他。」還好沒動手。虞穗穗默默地看了裴林一眼。你可能不知道,幾個你都不是謝容景的對手。「到底是什麼事啊。」白霜不滿地噘嘴:「說話說一半很吊人胃口的知不知道!」「他居然敢不收大小姐您的禮物,簡直不識好歹!」裴林氣道。……虞穗穗沒想到是這種原因,略略吃了一驚。嗯……好像也沒什麼可意外的。謝容景對大部分人的態度都能用「冷漠」來形容,哪怕會禮貌跟他們說句話,也禮貌得很有限。除了她,大反派和任何人都沒什麼交集——打打殺殺除外。虞穗穗不得不厚著臉皮承認:謝容景先前對她真的還算特殊,至少兩人這段時間一直和平相處,時不時還能交流幾句。裴林還在義憤填膺:「你們知道他怎麼說的嗎?」他學著謝容景那種隨和但讓人生氣的語調。「讓你們大小姐少管別人的事,謝謝你。」「真的很過分誒。」白霜也跟著氣鼓鼓:「我們小姐明明是為他好。」裴林冷哼一聲,說來倒也奇怪,大小姐先前讓自己給謝容景帶東西時,他不樂意看到大小姐和對方混在一起。現在謝容景主動要和大小姐劃清界限,他竟更憤怒了。裴林稍稍冷靜下來,不忘安慰虞穗穗:「謝容景不識抬舉,您不用和他一般見識。」實際上,虞穗穗還真沒生氣。這位兄台經常想一出是一出,之前是禮貌小可憐;後來不裝了,本色出演反派預備社。至於現在,可能是想換個新模樣?誰知道他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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