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陽光明媚的午後。虞穗穗一邊吃著飯, 一邊欣賞台上精彩紛呈的仙俠武打戲。在沒穿越之前,她一直有著吃飯時看些什麼劇的習慣,可惜這個世界沒有電視也沒有平板, 只能對著四周的花花草草以及大反派的臉下飯。就像再美的花也經不起多看一樣, 雖然謝容景很好看,還是耐看的那種好看,但他一張臉上只有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並不會生出花來,看久了難免有些審美疲勞。而現在有了別的看點, 虞穗穗剛好可以轉移注意力,做做眼保健操。說起來, 只有滄瀾學府會用抽籤決定參加門派交流會的人選。比起學府, 其它的大小門派無不是精挑細選出年輕一代的優秀弟子。這些弟子們不僅身姿綽約玉樹臨風, 打起來也像模像樣,咒法與靈術齊飛, 劍光共刀影爭鳴,還格外注意自己的形象,連出招的姿勢都是對著水鏡排練過數次的最佳款。倘若看膩了武打戲, 還可以看看古偶劇。學府的觀戰席非常之熱鬧, 時常會有膽子大的漂亮小女修來和夏凌搭訕, 她們假裝跌倒,假裝迷路,假裝認錯人。男主古道熱腸,且是個反應遲鈍的直男, 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有人在他身旁跌倒, 他便連忙將對方扶起;有人說迷路, 他就負責地將人送回去……此等舉動引得小女修們嬌羞不已, 一來二去,現在每天都有很多人來此排隊摔跤。總而言之:精彩紛呈,非常下飯。虞穗穗吃完菜喝完湯,開始用小銀叉戳水果。她坐在觀戰席的最後一排,在來了不少外門派女弟子后,觀戰席是有些擁擠的。可有大反派在旁邊,無論是外面的女弟子還是學府的小菜雞,都自動的……給他們留了一個空曠的大位置。謝容景雪衣墨發,一身風姿遙不可及,卻莫名的令人不敢輕易接近。虞穗穗看著大反派,覺得他像那種擺在地上的路障,上面寫著四個大字:「禁止前行。」不得不說,空曠也有空曠的好處。她背後靠著毛絨絨的軟墊,桌上有可口的水果點心,困了還能披著毯子睡個午覺。虞穗穗由衷感到:看比賽超絕爽。「下一場:銀月盟宋樓,對滄瀾學府虞穗穗——」歇著歇著,便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這幾日來,虞穗穗也上去過幾次,她運氣很好,每次都抽到一些小門派的弟子,幾乎都在二到三重,完全不是她的對手。她上台彈首曲子,對方就渾渾噩噩被送下了台。這次也不例外。「是個三重刀修。」繼托尼老師、新任廚師長后,大反派又找到了新的工作:對手實力評估師。本來這是學府教習的工作,從江映雪一事發生后,他們每次都要替學生先看好對方的水準,再讓他們上台比試。可當虞穗穗和謝容景這兩人坐在一起時,就好像有一個透明的奇異結界,將其他人都擋在了外面。靈修教習繞著他們走了好幾圈,也沒找到插話的時機。見謝容景分析的頭頭是道,他心中一片恍惚。連人家使什麼刀都看出來了,到底我是教習還是你是教習?罷了,他想,誰教不是教。*虞穗穗抱著碎星琴步步上台。琴修教習曾說要尊重對手,因此,她每次和人比試時,用的都是最好的這張琴。剛站上台,她隱約察覺到有道不一樣的目光在打量著自己。虞穗穗的感覺一向很准,她下意識朝視線的方向望去。噢,原來是便宜爹。鑒於每次和她爹交流都不歡而散,虞穗穗經過一番認真思考……決定乾脆放棄交流。鹹魚守則第一條:聽不到,看不見,不知道。她自然地收回目光,將注意力集中在這場比賽之上。虞千秋:……他剛端起爹的架子微微頷首,正在想要不要開口說些什麼時,就發現這個女兒若無其事地別過了頭。……他只能用手掩住半張開的嘴,尷尬地咳嗽兩聲。虞千秋不是每天都在現場,事實上,虞穗穗比了這麼多場,他還是第一次見對方上台。他凝望著虞穗穗和她懷中的琴,眉頭緊皺。虞千秋不了解音修,但只看這張琴的做工與上面濃濃的靈氣,便知曉定是珍品。不是照水,那它是什麼琴?怎麼不用清湖呢?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卻礙於面子又盡數憋回了肚子里,等這個女兒自己主動找上時再問。實際上,神色複雜的不止虞千秋一個。隨後而來的虞楚楚更是滿臉驚詫。她前些天一直在閉關衝擊四重,今日出關時雖未成功,可境界卻愈加穩固,離四重僅有一步之遙。閉關前,虞楚楚已經得知:滄瀾學府的到訪名單中,似乎有她姐姐的名字。虞楚楚想想便覺得滑稽。憑她虞穗穗那點修為,也只有在天照門才能過上舒舒服服的日子。若是跑去外面的門派,肯定會被同窗嫌棄,被教習罵廢物……更不用說她去的還是第一學府。虞楚楚不屑地冷哼一聲。不老老實實在天照門做她的大小姐,出去過得不好也是她自己找的。說不定已經在外面待不下去了,灰頭土臉想重新回到天照門呢。虞楚楚想,如若真是那樣,她定會好好奚落對方一番。帶著這份幸災樂禍的好奇,她剛出關便叫來自己的貼身侍女,細細詢問這幾日門派交流大會的趣事。虞穗穗現在過得如何?一定很狼狽吧。……「你再說一遍?」虞楚楚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二小姐……奴婢說的都是事實。」小侍女戰戰兢兢。「小姐便小姐,什麼二小姐!」虞楚楚掐對方的胳膊:「天照門現在只有一個小姐,記住了嗎?吃裡扒外的東西。」她險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小侍女的描述中,那個廢物姐姐哪有半分狼狽的樣子。聽說虞穗穗周圍環繞著一群仙門弟子,都是她在滄瀾學府的同窗。聽說紫陽派罵了她一句,便有八重高手為她出頭,還自稱是她的師尊。聽說陣鬼醫仙都曾傳授過她本領,連第一學府的教習們也都喜歡她。聽說……一個草包而已,她憑什麼?虞楚楚咬碎了牙。然後,她就聽到了一個更震撼的消息。虞穗穗似乎……已經四重了。怎麼可能?虞楚楚越聽越慌,她本想先細細著裝再隆重地出場,此時連最華貴的大裙子也沒心思換了,乘上丹雀便往比武台飛去。……她到時,虞穗穗剛彈完一曲。琴聲悠揚婉轉,不絕如縷,曲已終,意還復,彷彿三千桃花開滿梢頭,花謝而香猶在;又好似清風拂月,月盡而未天明。虞穗穗身著天青色軟煙羅,裙幅逶迤拖至身後,廣袖輕盈,十指纖纖,手腕上帶著一隻黛色蝴蝶晶鏈,更顯得膚如白雪。「久聞虞姑娘盛名,今日一見,在下心服口服。」虞穗穗的對手——那名叫作宋樓的刀修由衷道。在方才的比試中,他明顯感覺自己的出招毫無效果。琴修修鍊到中高階時,便能憑藉樂律扭曲對手的攻擊,乃至精神。宋樓出身一個叫作銀月盟的小門派,他的刀正是銀月盟的鎮派絕學:銀月彎刀。刀意宛如月下溪流,靜謐卻暗流洶湧——可偏偏每一下都被琴聲化解,完全碰不到虞穗穗。這讓他越打越心驚膽戰,趕在靈力耗盡前,早早認了輸。……終於認輸了,虞穗穗鬆了口氣。她其實不太會那些攻擊力強的曲譜,實際上——除了升級所需要的練心曲,她本就不會多少曲子。當然,本來還是可以學一學的,誰讓醫仙和陣鬼輪流給她上課,這讓她每天一放學就只想躺著,哪還有時間再多學幾首。正因如此,每次比試她都是空有一身靈力,幸好遇到的對手都不強,發現打不到她,自然便認輸了。「虞師姐太強了!」學府的仙二代們多少有點怵謝容景,但並不怕虞穗穗,他們早早等在台下,你一言我一語團團把她圍在中央,自豪地擁著她回到觀眾席。在那裡,滄瀾學府的兩位教習不住地連連點頭,似是很滿意這個學生的表現;據說現在非常兇惡的那隻魔族,正微笑著替她削靈果,還把靈果雕成了一隻只兔子。雲層之上的陣鬼樂得咧開了嘴;而其餘門派的觀眾們,則是也紛紛露出了讚賞與喜悅的表情。-「這曲子好,聽完后竟覺得心曠神怡,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了。」-「不愧是第一學府出來的弟子,就是不一樣。」-「是虞姑娘不一樣好不好,每次聽虞姑娘彈琴,總感覺修為就又更凝實了一些。」-「自古英雄出少年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虞穗穗身上,沒人注意到騎著丹雀而來的二小姐。虞楚楚怔然地遙望這一幕,十指一點點收緊成拳。她從小便是眾人的焦點,可此時此刻,卻沒人看她哪怕是一眼。虞楚楚氣紅了眼眶,看著那個自己一直瞧不上的、天資平平又怯懦的姐姐。憑樣貌憑身世憑修為,她哪點不如虞穗穗?她任性慣了,只覺胸口一股悶氣無處排解,當即凌空躍起,紅裙翻飛,落在比武台上。虞楚楚只在天照門中出名,別的門派的修士很少有人認識她。-「她是誰?」有圍觀群眾疑惑道「不是還沒到下一場嗎?」-「不知道,前幾日似乎沒見過這位女修。」-「等等,她是不是和穗穗姑娘有幾分像?」-「確實很像……我聽說天照門有兩位小姐,這位是二小姐吧?」-「應當就是了,穗穗姑娘天生麗質,她妹妹也不遑多讓。」明明算是稱讚的話語,卻讓虞楚楚更加惱怒。為什麼稱她為「虞穗穗的妹妹」,而不是稱虞穗穗為「虞楚楚的姐姐」?「我要挑戰一個人!」虞楚楚道。全場一片嘩然。連穗穗走向觀眾席的步子也頓了頓,好奇地轉過身。應該是要到最經典的:【退婚流男主在囂張跋扈前未婚妻面前一雪前恥】的橋段了吧。原劇情里,夏凌在門派交流大會上大放異彩,而她那個便宜妹妹……自然是像所有的炮灰一樣——敬業地跑去給男主送菜。穗穗再次同情地看了一眼台上的小炮灰。一兩年未見,對方還是那麼的會作死。當然,作為一線吃瓜人,虞穗穗是不願放棄這一集的。她暗暗可惜這個世界沒有爆米花,不然可以邊吃邊追劇。不過問題也不大。修仙之人目力都好,加上她所坐的位置視野開闊,虞穗穗能清楚地看見大反派切了滿滿一大盤的靈果。謝容景拿著小刀的樣子姿容閑雅,像是在做什麼弄茶焚香的雅事,見她看向這裡,立刻綻出一個平靜柔和的笑。有水果也不錯,穗穗對於零食一點也不挑,高高興興地向大反派走去。「你跑什麼,虞穗穗。」小炮灰的聲音咬牙切齒:「我說的就是你。敢不敢上台與我一戰?」一頭霧水的虞穗穗:……?這是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