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醉酒之後
除了江北和黑炭妞,裴蓓和程鷹以及其他遊人都選擇了徒步上山。
畢竟目的地看起來也不過就是個一兩百米的小山包。
江北之前在青海湖曾騎過馬,而且算是個中天賦型選手,不過黑炭妞是第一次騎馬,對小丫頭來說是非常新奇的體驗。
江北聽著胯下小馬疲勞的喘聲,感受著它腳踩懸崖邊的害怕與顫抖,不禁為自己和為它一齊捏了把汗。
好在最後還是順利地來到了山頂上。
經幡在風中烈烈作響,江北突然覺得渾身好冷,並且他的頭隱約開始痛起來,像是有一個甩不掉的套子,又像是有一個箍子逐漸收緊,他心裡暗覺不好。
一直自詡身體素質不錯,沒放在心上的高反,可能要來了。
眺望遠處的雅拉雪山,夕陽已經為它披上了一層粉色的輕紗。
風起了,空氣愈加寒冷。
江北冷的瑟瑟發抖,極力的剋制著,心裡想著要陪黑炭妞逛完這一圈。
返回到車上時,程鷹才發現江北的異樣,趕緊把氧氣給了江北。
「你瘋了?高反也敢不當回事?」
江北虛弱道:「其實還沒到高反那個程度,只是略微有些不舒服。」
程鷹搖了搖頭,見裴蓓和黑炭妞已經放好了物品走了過來,便沒再多說什麼。
返回的路上,江北又瞥見了那之前曾看過的「康定情歌」幾個特大號字體靠在山體上,這才意識到,他們這一路似乎並非再向雪區深入,而是再走回頭路。
「怎麼又到這兒了?」
程鷹邊開車邊回答道:「之前八輛車走的行色匆匆,其實錯過了很多,既然沒了他們,我覺著還是帶你們好好逛逛川西才好,當然這是我自作主張的決定!」
江北點了點頭,這樣其實也很符合他的習慣,不僅僅把目光停留在那些聲名在外的景點之上,而是隨走隨看,盡量不錯過任何一處風景。
「程鷹,上學的時候你不最擅長康定情歌?要麼給我們唱一段兒?」裴蓓在後排慫恿著說道。
江北也來了興緻,附和道:「是該來一個,就算為我們這三位外地遊客獻唱一首吧!」
程鷹的歌喉還算不錯,一首《康定情歌》唱的中規中矩,倒是把車內氛圍帶動了起來。
原本的獨唱,也到最後變成了合唱。
今日江北翻越了幾座高山,都是他目前歲數不曾到達過的高度,不然也不會有了人生中第一次輕微高反。
但這並不影響他越來越喜歡高山。
因為人生的起伏? 境遇的順逆? 各種風景都在山上。
他掏出手機,用藍牙連上了車載音響? 放了首大哥李宗盛的《山丘》。
年少不聽李宗盛? 聽懂已是不惑年。
這是一首醇似濃茶的歌,越成長? 越能品味其中滋味,回味、唏噓、嗟嘆……
「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個山丘? 越過山丘雖然已白了頭? 喋喋不休時不我予的哀愁,還未如願見著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丟,越過山丘才發現無人等候? 喋喋不休再也喚不回溫柔……」
裴蓓輕輕的哼著旋律中的歌詞? 眼神飄向窗外。
相較於江北,她更接近李宗盛的年紀,也經歷了更多的磨難,見過了更多山丘。
有時墜到黑暗裡頭,她的理性會心心念念的催自己向前走。
越過山丘? 以為從此會海闊天空,誰知越過山丘? 才發現早已無人等候。
回到酒店時,他們再次遇到了白財? 但她的身邊已然沒了小野和王哲,一個人孤零零的背著旅行包走在江北四人前面。
裴蓓瞥了眼江北:「要不我們一起吃飯吧?」
程鷹點了點頭:「當然? 之前不是都說好了?」
「我是說前面的那個!」裴蓓指了指距離他們不過二十多米的白財。
江北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了這個有些愛臉紅的女孩? 但也沒多想什麼? 只以為是裴蓓想多交一個年輕的朋友。
「江北,你去叫他。」裴蓓說完,推了江北一把,根本沒給他拒絕的機會。
撓了撓頭,江北小跑上前,攔住了一臉錯愕的白財:「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
這樣的動作,顯然是唐突的,江北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連忙補充道:「你別誤會,不是我自己邀請你,是我們。」
說完,他便指了指身後跟著的三人。
白財懵了一會兒才回過神,順著江北的手回過頭,見裴蓓等人已經走到近前,咧嘴一笑道:「……好……啊!」
小野離開前特意提醒過她,如果有『壞人』搭訕,千萬不能警惕心太高,最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半推半就,別總想著自己是女孩子,和別人發生點什麼就吃了天大的虧,既然選擇了出來玩就不能太拘著。
聽著小野的邪門歪道,白財只覺得離譜,連忙推著小野和王哲離開,自己則打定主意在酒店裡安安穩穩的睡個好覺,這一天的奔波,可真是累壞了她。
只是沒想到,搭訕她的人,竟然是江北。
根本不願去多想,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晚餐,程鷹做東,請大家一起吃了頓氂牛肉火鍋。
熱騰騰的火鍋端上來之後,所有人的情緒都很高漲。
就連最為拘謹的白財,也在半杯白酒下肚后,變得熱絡起來。
或許是因為年紀最小,社會經驗也較少的緣故,她毫無保留的把自己的全部經歷以一種概括式的故事片段講了出來。
對機械式工作的無奈,對未來的迷茫,一切的一切都毫無保留的倒在了眾人面前。
江北三人聽著白財的傾訴,都是滿臉笑意,尤其是裴蓓眼裡,還多了一絲羨慕。
儘管她的人生曲線彪悍,但卻無法避免歲月的侵蝕,在時間面前,她的強大氣場毫無作用。
等到白財講述完了她的青春歲月,裴蓓也終於把自己的經歷攤在了桌面上,分享給了眾人。
雖然講的不細,但卻足以令人感嘆唏噓。
童年到少年,再到大學畢業,她都是最耀眼的星。
遇到丈夫,生下孩子,那是她自己認為的最幸福的時間。
橫遭不幸之後,她至今也沒能走出那個黑暗籠罩的牢籠。
講述的過程中,江北等人無人打斷,也無人出聲,任由裴蓓緩緩道來,也任由她連喝了兩杯酒。
她眼圈通紅,熱淚盈眶:「我曾經答應過他們,我們一家三口要走遍全國……」
「在東北我看過了大雪漫天,看過了長白山天池;在內蒙,我躺過了草原,體驗過了騎馬;在江南我見了西湖、見了古鎮,如今我要入藏,去布達拉看看……」
白財心思柔軟,聽著聽著,臉上的淚水便比裴蓓流的還要多,但又不知道該說點兒,又怕自己的哭聲擾到裴蓓,便只顧低著頭替別人哀傷。
江北張了張嘴,沒說出口,猶豫了半天,這才提了杯酒,說道:「咳咳,我覺得這杯酒,我們應該敬這操蛋的人生,也敬我們自己!」
裴蓓第一個提杯,幾乎是用吼的方式說了她近幾年來第一句髒話:「操蛋的人生!」
「操蛋的人生!」
白財和程鷹也跟著吼了一嗓子。
酒的好處在於能拉近人與人的關係,打開緊閉的心門,釋放壓力。
這一頓飯,包括江北在內,所有人都把自己心裡的苦悶如竹筒倒豆子般的說了出來。
他們是朋友,也是陌生人,並不用擔心未來會對彼此的影響。
但酒壞處也很明顯,比如酒量不好的人喝多了會喪失行動能力,比如白財。
第二天的陽光很好,大塊的白雲沉澱在空中。
白財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樣東西,是她非常熟悉的一件內衣。
她記得自己昨天穿的就是這件……
「啊!」
她猛地從床上竄了起來,順便帶起了一陣冷風,她這才發現,自己渾身竟是一絲不掛。
這……
她一把扯過床上的被子,裹在了身上,然後直奔衛生間。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簡直就要瘋了。
昨晚發生了什麼,她已經完全回憶不起來,連自己是怎麼回的酒店都已經徹底忘記。
是誰給自己脫得衣服?到底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
想到『發生』這兩個字,她趕緊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呼~」
好在並沒有發生那種事!
她托著昏沉的腦袋,在枕頭邊找到了自己的手機,然後撥通了小野的電話,沒準是這丫頭半路回來也說不準。
「喂?我的小祖宗,我昨天累得要死,你倒是回去就睡了,但能不能別這一大早的就來折磨我?」
小野的聲音慵懶而有些暴躁,一聽就是還沒起床。
白財不動聲色的說道:「得得得,你睡你的。」
看來不是小野,那會是誰?
難不成是……江北?
一想到這兒,她的臉霎時間變得通紅,第一反應竟然是害羞,而不是憤怒。
小野的話,再次在腦海里浮現。
如果有『壞人』搭訕,千萬不能警惕心太高,最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半推半就,別總想著自己是女孩子,和別人發生點什麼就吃了天大的虧,既然選擇了出來玩就不能太拘著。
如果真的是那個乾淨的男人,似乎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她已經知道,黑炭妞並非是江北的女兒,而是妹妹。
原本唯一令她有些彆扭的地方,也徹底不再是問題。
可,昨天喝了那麼多酒,肯定特別失態,沒準還撒了酒瘋……
一想到這兒,白財真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嘴裡不停的念叨著:「丟死人了,丟死人了!……」
在她到目前為止的二十多年人生中,這樣毫無記憶的醉酒,還是第一次!
咚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連帶著把白財的小心臟也提到了嗓子眼。
「……誰……誰啊?」
「裴蓓。」
「稍等,我這就來!」白財趕緊收拾起了散落在床邊的貼身衣物,然後從旅行包里取出了厚實睡衣套上,這才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裴蓓手裡端著一份牛奶加麵包的早餐,笑問道:「頭肯定還疼的很吧?」
今天的裴蓓穿的格外休閑,完全不似要出去旅行的樣子,她滿臉帶笑,氣質畢露。
白財心虛道:「昏沉沉的,好像腦袋上綁了個大石頭一樣。」
「酒逢知己千杯少啊,昨天我們四個人都沒少喝,除了江北還算清醒,其他人都醉的挺嚴重。」
「啊?就他清醒?」
白財一聽,頓時變得無比緊張,如果真是裴蓓說的這樣,那麼送她回來的人,很可能就是江北。
如果真是這樣,自己的衣服是難道真的是他脫得?
加你白財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裴蓓笑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嘛?」
「沒有,什麼事都沒有,就是頭疼,嗯……頭疼。」白財趕緊擺了擺手,生怕自己露出什麼蛛絲馬跡。
同時心裡愈發迷糊。
如果真是江北,為什麼他只是脫了自己的衣服,卻沒碰自己?
難道是嫌棄自己?
女人的腦迴路的神奇,在這一刻的白財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她想的竟然不是江北這個傢伙為什麼要脫她的衣服,而是想為什麼脫了衣服反而不碰她……
裴蓓輕輕一笑,突然問道:「你覺得江北這人怎麼樣?」
白財緊張的看了眼裴蓓,咽了口口水:「什麼怎麼樣?我和他也才認識一天,甚至連他到底叫不叫江北還不清楚呢。」
此時得她,像極了偷吃魚后,被主人抓到的貓咪,一臉故意做出的無辜表情,語氣也特意提高了幾分貝,暗自為自己壯膽。
其實心裡虛得很。
裴蓓哦了一聲,看似不經意道:「我倒是覺得江北這人不錯。」
「哈,是嘛……?」白財滿臉緊張,語氣都有些發顫,生怕被眼前這個大姐姐抓到什麼蛛絲馬跡,極力的掩飾著。
裴蓓終於綳不住了臉上的笑意:「你真的都不記得了?」
白財使勁兒的搖了搖頭:「蓓姐,肯定知道什麼,趕緊說了吧,我真的不記得了。」
她心裡明白,裴蓓能這麼問,肯定是知道些什麼,她也沒必要在硬裝下去。
裴蓓嘆了口氣,說道:「江北昨天送你回來,然後你一進屋就吵吵著熱,再然後就開始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