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偶像見偶像

  江北對李團長這位演員，心裡有著和其他演員不太一樣的評價。

  當然，這種類似對於長輩尊敬的情愫，他從第一次看到那部創造了國內收視奇迹的電視劇后，便已經在心裡種下了。

  張祥林把李長斌讓到了自己的左邊，那裡有一把轉為他留下的椅子。

  「張總，您的盛情不是假的，我得先為自己之前的幾次拒絕和你道個歉。」

  李長斌坐下后第一句話就是道歉。

  張祥林在國內雖然十分低調，不似王老大父子那樣喜歡在媒體和公眾面前拋頭露面，哪怕被媒體拍到也會盡量要求公關團隊進行隱藏。

  可即便如此，他在京城還是名氣很大的。

  正因如此，張祥林能如此放低身段來請李長斌，說明他的尊重不是假的。

  作為一個男人，李長斌再怎麼清高，也絕不會把人家這份尊重當成兒戲。

  張祥林洒然一笑：「哈哈，太客氣了，我是個退伍軍人，而且是上過前線的退伍軍人，雖然做生意坐的不小，但骨子裡還是有當兵的熱血。」

  「我看了你發給我的劇本，說實話這個本子很不錯。」李長斌欲言又止。

  張祥林大手一揮：「老李，在我這兒不用考慮那麼多，你有話直說就行！」

  李長斌也是個豪爽性子：「其實第一次看這本子，就心動過，但是現在歲數大了，有些事兒得考慮愛人和孩子的感受，不能讓他們擔驚受怕不是？」

  張祥林深以為然道：「沒錯！」

  「所以我猶豫之後還是拒絕了，沒辦法，這裡面的場景都挺危險，尤其是這個老排長的角色。」李長斌滿臉苦笑。

  當時他剛接到劇本時，沒怎麼當回事兒，只是抱著好奇隨便翻了一翻。

  這一翻不要緊，眼睛便再也挪不開了。

  劇情也好、人物設定也罷，都讓他這個演了幾十年戲的老戲骨愛不釋手。

  熬到深夜，終於算是把整個劇本看完。

  第二天一大早，就把這事兒和老婆孩子談了一下。

  結果不言而喻，動作戲太多，家人舉雙手反對。

  他們家一不缺錢，二不缺名氣，沒必要為此冒險。

  李長斌一想也對，自己都是個抱孫子的老傢伙了，何必為了心裡的那點兒戲癮和家裡人鬧得不愉快，害的他們還要擔驚受怕呢？

  索性就下了決心，不接！

  「哈哈，那你這次過來，是專程當面來拒絕我的？」張祥林打趣道。

  李長斌搖了搖頭：「捨不得啊，這次能來其實就說明我老李心裡鬆動了，不過拍戲這件事兒，我還是需要見一見主創團隊的，不然再好的劇本也不一定能百分之百拍出來。」

  「導演馮大剛，編劇江北，你的搭檔段宏，這三位都在這兒！再加上我這個投資人和小王這個發行，以及老排長你，主創團隊也就齊了。」

  李長斌和馮大剛接觸不多，對江北這個小夥子更是陌生。

  「馮導的衝鋒號算是國內戰爭電影的標杆，他當導演我沒挑的。」

  說著，他把目光移到了江北身上。

  「江北這個名字……總覺得在哪兒聽過，但又覺得很陌生……，小江，之前有過什麼作品？」

  江北沒想到李長斌會這麼快把話頭引到自己這兒來，有些見長輩似的緊張。

  一緊張就容易說錯話，剛開口就來了句：「李團長……，我是第一次寫劇本……」

  在做所有人都是會心一笑。

  李團長，這個名字的確已經成為了一個烙印烙在了李長斌身上。

  不過這種出糗也成了一味調味劑，成功讓這頓飯局熱絡了起來。

  「哈哈，小江很幽默嘛！」李長斌笑道，他對這個年輕的觀感不錯。

  畢竟這是個能寫出如此流暢、完整的劇本的人才，再加上他如此真誠，確實不錯。

  江北撓了撓頭：「您的作品我看過不下十幾遍了，印象太深，一時間就說出來了……」

  「沒事兒，沒事兒，能被年輕人記憶深刻，是我這個老傢伙的榮幸啊，我應該高興。對了小江兒，你說你是第一次當編劇，那我怎麼總覺得在哪兒聽說過你呢？」

  李長斌說著皺起了眉頭閉上了眼，使勁兒的在腦力回憶著江北這兩個字。

  他敢肯定自己絕對聽過這兩個名字，而且時間還不長。

  「……算了，我這腦子實在是老了，想不起來了。」李長斌想了足有一分鐘，還是沒能回憶起來，只好作罷。

  在座的除了吳雅，都是男人，酒這個東西自然不能少。

  張祥林愛茶，但也有量。

  尤其是見到了李長斌這種知己，可謂頻頻舉杯。

  一時間，整個酒局成了他和李長斌兩個人的舞台，其他人都成了陪襯。

  李長斌雖然是個演員，但還有個更重要的身份，文職軍人。

  正因如此，兩個人從年輕時的從軍經歷聊到各自崗位的趣事兒，再聊到老戰友退伍、犧牲這些沉重但話題……

  兩個硬漢竟然到最後都紅了眼睛。

  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老李，你知道我平時唯一的消遣是什麼嗎？」

  「打球？」

  「不對，是看電視，看電影，專門看戰爭片！為啥啊？因為我就是從戰爭里蹚過來的……」

  「唉，你們上過戰場的，我佩服！」李長斌說著，一口便把酒盅里的52°茅台倒入喉嚨。

  感受著那股灼熱自喉頭流入胃中，他吐出一口濁氣，沉聲又道：「真佩服！」

  張祥林拍了拍他的肩膀，激動無比道：「可是啊，現在的戰爭片拍的都是什麼狗屁？那個詞兒叫啥來著？」

  「神……劇？」張厚風在旁邊接了一句。

  張祥林一拍大腿：「沒錯，就是神劇！真是胡編亂造，抹黑歷史抹黑軍人！所以我看得那叫一個憋氣，反正沒人願意好好拍戲，不如我掏錢找最專業的人，拍一個！」

  李長斌顯然也有些動了情，他是文職軍人不假，但血性可不比任何戰鬥部隊或者邊防部隊低。

  不然他也絕對演不出來李團長那樣的角色。

  「這個排長，我必須演！老張，這次不為別的，就為好好給老百姓們看看，真正的戰爭是什麼樣，真正的華夏軍人是什麼樣！」

  在這一刻，張祥林也好，李長斌也罷。

  他們身上的眾多光環和標籤都變得黯淡下來，只有一個特質在閃閃發光。

  華夏軍人！

  馮大剛對當下國內影業市場也算頗有看法，聽著兩個人對影業戰爭片的評點，也是義憤填膺。

  「張大哥，老李，不是我馮大剛喜歡踩高捧低，現在是什麼人都能當演員，什麼人都干拍戲當導演！那些毛沒長齊是什麼狗屁小鮮肉，除了一幫子小屁孩兒追捧外，他們有什麼？」

  說到一半，馮大剛還不解氣，喝了杯酒後又道：「狗屁也不會，哭不會，笑吧……也tm不會，可就是流量大，所以那些揣著賺錢為目標的投資人就喜歡帶他們玩。」

  張祥林笑道：「我這部電影，不求票房，只求兩個字，真實！二十億的預算，我想沒有投資人會這麼玩，既然沒人當傻子，那我就來當那個傻子還不行嗎？」

  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普通電影投資個2億就已經很誇張了。

  哪怕是那些以特效為主的燒錢科幻片，有個5億也就差不多到頭。

  20億！投資給戰爭片！

  什麼概念？

  別說國產電影史無前例，方言全球影壇，也絕無僅有。

  號稱史上投資最高的戰爭片《珍珠港》也不過才1.4億美元，摺合華夏幣還不到10個億。

  「呼~」

  長舒了一口氣，馮大剛又舉起一杯酒，站起身道：「我會全力以赴的！」

  馮大剛在圈裡是出了名的傲，這與他打小兒子京城長大又很大的關係。

  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可見這次的壓力有多大。

  不用考慮票房，不用擔心預算！

  通俗點說，他可以隨便挑選演員、隨便折騰設備和技術團隊。

  小鮮肉什麼的可以讓他們滾的遠遠地，每個配角都可以找那些真正的戲骨。

  「江北，你說兩句。」張祥林等馮大剛發言結束坐下后，朝著江北說道。

  劇本劇本，一劇之本。

  如果說導演是一部電影的血肉，那麼編劇就是一部電影的骨骼。

  而江北正是這副顧客的創造者。

  眾人把眼光都放到了江北身上，期待著這個年輕人的發言。

  「之前聽過一句話，如果有誰真的想打仗，那他一定沒上過戰場。我覺得，這本子的靈魂也可以用這樣一句話來概括。雖然我沒見識過戰爭，但從張叔那六十六封信裡面，也管中窺豹多少了解了一些皮毛。」

  「儘管只是些皮毛，就已經足夠震撼人心，足夠讓我知道戰爭的殘酷。生活在和平時代的我們以及下一代、下下一代，他們需要記住這份無私無畏偉大無比的付出，需要記住默默負重的那些人。」

  「所以我寫了這麼個劇本，選擇了平滑務實的對白，選擇了殘酷甚至殘忍的描寫，畢竟血與淚才是真正的戰場！」

  張祥林和李長斌幾乎異口同聲道：「好！」

  劇本是早早就寫好的，並不需要大改，所以張祥林讓江北發言的目的也是想讓他傳遞一下劇本的精氣神。

  真實又殘酷，悲壯又無畏！

  戰爭和華夏軍人之間的關係，簡單又不簡單。

  向死而生，死的是他們自己，生的是祖國下一代。

  王后軍作為一個非常純粹的商人，和軍人、藝術從業者都不太一樣，一開始心裡盤算的多少還是投資產出比。

  他沒有張祥林那樣的殘酷經歷，也沒有江北的崇拜情節。

  所以他開口發言的措辭都很可觀：「王大哥，二十億不是小數目，如果您這邊真的決定要啟動，那我建議您還是要考慮一下市場，不能把這麼多錢完全變成一個市場不認可的東西。」

  「我不考慮票房。」張祥林看了眼王后軍。

  王后軍搖頭道：「市場是市場，票房是票房，他們有聯繫，但沒有必然聯繫。拍自己的東西和好票房從來不衝突，而且既然我們的目的是讓更多的人看到，那麼我們為什麼不在不破壞劇情的基礎上，儘可能的去迎合市場呢？。」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段宏終於開口：「我同意王總的意見，市場沒有什麼錯，咱們的錢也不是白來的，既然能夠兩者兼得，沒必要非要切掉。」

  作為一個演員，段宏這段發言顯然是有些喧賓奪主，甚至很可能把馮大剛給得罪了。

  張祥林點了點頭：「這是當然的，我說不考慮票房，是不想讓營收這種事情把你們的創作桎梏住，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馮大剛這個導演算是最為關鍵的一點，劇本既然已經確定，那麼他要做的就是怎麼把這樣一個本子，拍成市場和張祥林雙愛的電影。

  難度不低，但並非沒有操作空間。

  相反的，他其實對這次機會非常重視，雖然壓力無與倫比，但正因如此，他內心的渴望也同樣前所未有的高漲。

  一個導演，能拿到這樣的機會殊為不易，他馮大剛能拿到，便是他自己最大的幸運。

  「大家放心，這次我一定拿出自己的全部精力和實力，全力以赴的把最好的電影呈現倒大家面前，大家拭目以待！」

  此話一出，屋內所有人都共同舉起了酒杯，其聲道：「拭目以待！」

  飯局是激動的，每個人都是如此。

  江北和馮大剛可能是所有人里最為矚目的，比李長斌和張祥林更要矚目。

  畢竟一部電影上映之後，導演和編劇算得上是最大的獲益者，其次才是演員。

  深夜十點半，這頓飯終於結束，除吳雅和張厚風外，所有人都喝的面紅耳赤。

  臨出門前，李長斌還在拉著江北：「我怎麼就想不起來自己在哪兒聽說過你呢！」

  江北也有些搖晃，笑道：「我不是職業編劇，還開了公司，旅遊方面的，偶爾也參與攝影比賽……」

  李長斌哈哈一笑：「我想起來，你就是這次釜山國際風光攝影界的最佳攝影師！而且江北還沒領，對不對？你可是我的偶像！」

  江北本就喝酒喝紅的臉，霎時間更紅了。

  沒想到自己連獎盃都沒領，還能被人認出來……

  最關鍵的是還被自己的偶像當成了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