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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第 135 章

  陳萍意識到什麼,猛然抬頭:「男生也在?」

  「我沒看到。」報警人回答的很嚴謹,帶她來到陽台。

  很久的戶型了,兩家陽台平行,間隔三四米,探出身,最多能看到對方卧室一角。

  事情發生后,劉春蘭不知道搬去哪裡,陽台的花無人照料,死了大半。

  報警人看著一片枯黃,忽然有種說不上來的酸楚,就像兩人營造的幸福美滿,再也開不了了。

  他輕輕嘆口氣:「我聽到了。」

  男生說話娘里娘氣,像那位長腿女明星,嗲嗲的,很有辨識度。

  吵什麼他沒聽清楚,但似乎因為男生。

  陳萍若有所思:「你懷疑兩人關係不一般?」

  報警人沒回答,好半天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你知道梧桐廣場嗎?」

  陳萍聳聳肩:「當然知道,不過很少去。」

  本地人應該沒有不知道的,清一色國際大牌,隨便一件衣服好幾千上萬,普通人根本消費不起。

  報警人也消費不起。

  妻子今年四十整,他打算用悄悄攢的私房錢買個名牌包包,給她個大大的驚喜。

  周日的梧桐廣場依舊沒太多人,主要一進來,那金碧輝煌的裝修,那吊牌價格,顯得自己寒酸又失敗。

  人少,看到熟人想認不出都難。

  四樓賣包包,剛走出三樓電梯,迎面看到兩個男人,一老一少,兩人肩並肩,從背影看有些熟悉,年輕的手裡拎著個購物袋。

  報警人知道那個品牌,價格死貴死貴。

  年老的忽然說話了:「要不要看看鞋?」

  年紀輕的非常高興,挽住年老的胳膊撒嬌:「算了吧,好貴的,我怕把你工資全花光了。」

  因為在兩人身後,報警人看的清清楚楚,年老的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年輕人的屁股:「難得今天這麼懂事。」

  報警人感覺被雷劈了,渾身發麻。

  兩人說話聲音?

  與此同時,年老的似乎感覺到什麼,慢慢轉過身,目光接觸剎那,空氣彷彿瞬間被抽空,安靜的讓人窒息。

  報警人尷尬極了,艱難笑笑:「我說看背影那麼熟悉呢,張老師,這位是?」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假裝不認識,大腦自動說的。

  張教授表情比他好不到哪裡去,含糊道:「一個朋友。」

  一個朋友?

  明明是學生。

  報警人胡亂點點頭,好像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包都沒買就走了。

  其實不意外,自從那晚聽到吵架,他隱約懂了什麼。

  尷尬,因為知道不該知道的秘密。

  社會大環境對少數群體依然存在歧視,尤其張教授的身份,如果傳出去,這輩子算完了,身敗名裂。

  對方還是他的學生。

  這次偶遇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心虛的很,每次出門生怕遇上尷尬,先從貓眼看看外面,確認沒人再做賊般溜出去。

  報警人收回幽幽思緒:「警察同志,我沒有說兩人關係不一般的意思,老師和學生一起逛商場,說明不了什麼。」

  「我們會認真調查再出結論。」陳萍回答的心不在焉,「死者死亡的當天,或者前一天,男生有來過嗎?」

  報警人立刻搖頭:「沒看見。」

  陳萍關掉錄音筆,有沒有來過,問問那個男生就知道了。

  走出門,她忽然回頭:「你相信劉春蘭老師說的話嗎?」

  報警人愣了下,苦笑反問:「信不信,還重要嗎?」

  他事後諮詢過法律專業的同學。

  無論真相到底如何,和張教授在床上的是誰,都不構成刑事責任。

  這也是他為何沒主動說的原因。

  一些事,一些真相,就這樣過去吧。

  陳萍疑惑更大了。

  監控證明,事發時劉春蘭在家,如果一切猜測是真的,兩人怎麼發生的關係。

  趁劉春蘭睡著?給她吃了什麼助安眠的藥物?

  那冒的風險太大了。

  男生有個和本人不太搭的名字,叫任正清。

  陳萍的警察證把他給嚇壞了,說話結結巴巴:「您,您找我什麼事?」

  他眉清目秀,化了淡妝,一雙大眼睛濕漉漉的,陳萍終於明白啥叫憐香惜玉,她感覺如果自己是個男的,肯定會心軟。

  讓人產生保護欲的小男生是個慫貨,得知來意后全招了。

  他喜歡年紀大的,按照圈裡的說法,戀老,尤其張教授這樣文質彬彬的。

  第一眼,他便瘋狂心動。

  結果沒想到,張教授也是同道中人。

  兩人瘋狂愛上彼此。

  相處中唯一的遺憾,張教授表面看著再怎麼年輕,五十五歲的人了,開始還好,時間長了越來越力不從心。

  任正清又是搖頭又是搖手,哭的楚楚動人:「警察姐姐,那些葯真的沒事的,我們之前用過很多次,我那麼愛他,要知道出事,哪怕身敗名裂也不會走。」

  清晨時兩人來了興趣,因為昨晚發生過,張教授有點透支,用的劑量比平常大了幾倍。

  察覺身體不對勁,讓任正清趕緊走。

  兩人的關係見不得光。

  見光,意味著兩人都完了,都會被開除。

  張教授打算休息會,實在不行再打醫院電話,總之,不能和任正清扯上關係。

  任正清明白這點,又擔心又害怕,然後忘記關門。

  陳萍被他哭的火大,要不是身份限制,恨不能給他一巴掌,強壓住怒火低低道:「張教授的愛人呢?」

  任正清眨眨眼,似乎有些疑惑:「你們不是調查過嗎,上班去了呀。」

  那個呀,後面彷彿帶了條波浪線。

  陳萍換個問法:「我的意思,她當晚在家嗎?」

  任正清輕輕點下頭,然後明白了什麼:「警察姐姐,我算不上破壞他們的家庭,張老師提出過很多次離婚,他老婆不同意,說只要不離婚,怎麼都可以。」

  陳萍目瞪口呆,問了句不符合身份的話:「她睡一個屋,你們睡一屋?」

  她完全沒往這方面想過。

  劉春蘭什麼都知道,為了維持婚姻,接受丈夫和另外一個男人在眼皮底下發生關係?

  陳萍清晰聽到腦袋爆炸的聲音,喃喃道:「你們,你們怎麼做的出來?不能開房嗎?」

  「不能,張教授怕被人認出來。」任正清凄涼一笑:「我們這種人啊,活的很痛苦,相愛不能在一起,不得不娶一個壓根不愛的女人,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每一天都是煎熬。」

  陳萍一句都沒聽進去。

  為什麼?

  劉春蘭為什麼這麼做?

  甚至為了隱瞞真相不惜對警察說謊。

  陳萍使勁搖搖頭:「劉春蘭事後找過你嗎?」

  「沒有,我給她發過信息,沒回。」任正清又哭了,使勁拍了拍單薄的胸口,「葬禮那天我去了,大老遠,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冷的像屍體,我感覺我進去的話,她可能會把我殺了,嗚嗚嗚,警察姐姐,我真的好難受,不管怎麼說,我有逃不脫的關係,這段時間裡,幾乎天天做噩夢,要不是還有父母,我真想隨他去。」

  陳萍絲毫沒感到感動,她忽然想起卧室牆上掛著的那張結婚照,輕聲道:「不,你不愛他。」

  任正清茫然:「你說什麼?我不愛他?不可能,我自己最清楚了,喜歡我的人很多,有錢的,帥的,我都沒動過心。」

  陳萍深深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警察姐姐,話還沒說完呢。」任正清追了幾步,大喊道,「您還沒告訴我,我會不會被抓起來。」

  沒錯,他最擔心這個。

  陳萍擺擺手:「暫時不要離開學校。」

  這裡面挺複雜的,涉及到犯罪義務來源,按照任正清的說法,他沒有預知到結果,因而不產生義務,大概率不構成過失犯罪。

  真相,至此水落石出。

  陳萍明白了,又不明白。

  想要立案,還需要劉春蘭的供詞。

  陳萍把地點定在劉春蘭學校旁邊的茶館。

  比起第一次見面,劉春蘭明顯憔悴了很多,她一身黑色衣服,不知道工作需要,還是紀念亡夫。

  陳萍感覺像後者。

  事情進展的非常順利,劉春蘭看了幾眼任正清的供詞,笑了,她沒解釋為何說謊,問陳萍:「陳警察,你結婚了嗎?」

  陳萍老老實實搖頭:「單身。」

  劉春蘭端起茶,沒喝,她晃動茶杯,似乎晃動的茶水裡有什麼玄機:「那你全心全意愛過一個人嗎?」

  陳萍再次搖頭。

  談過幾個男朋友,或許愛過,談不上全心全意。

  「愛一個人最高的境界,不管他是什麼,人也好,東西也罷,哪怕他不愛你,也要不圖回報成全他。」劉春蘭語氣宛如給學生講課舉例子,「比如我,認識的時候就知道他喜歡男人,可我還是義不容辭嫁給了他,哪怕他約法三章,分床睡,不發生性關係。」

  陳萍:「你」

  陳萍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來之前,自認已經想通一起,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劉春蘭隱瞞真相,就像當初蓋住屍體保持最後的體面,她不想丈夫死後遭人非議,是個喜歡男人的死變態。

  她的愛,應該來自幾十年的生活。

  但這算什麼,結婚之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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