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第四章

  翌日,艷陽高照。

  沈明枝醒來后,頭疼欲裂。

  她半撐著身子坐起來,四目望去,周圍環境陌生,房間裝修簡約,只有一張床,一個電視,一個小沙發,很顯然,她處在酒店。

  回憶往前拉扯。

  她記起來。

  是孟響把她帶到酒店的。

  只是周圍沒有孟響留下的痕迹。當然,也不應該有孟響的痕迹。

  手機就在枕邊,沈明枝打開手機,找到孟響的微信。

  兩個小時前,孟響給她發了微信:我只給你開了一天的房,你要是十二點前醒不過來,房費自己出。

  沈明枝低嘖了聲。

  這一副摳摳搜搜的模樣,哪兒學的?

  再看一眼時間,十點多,離退房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

  沈明枝扔下手機,又在床上躺了會兒才起來。

  洗漱好離開酒店,她打車回家。肚子咕咕響起,她揉了揉肚子,想起自己上一頓正餐還是昨天中午吃的,昨天晚飯倒是海鮮盛宴,但她一口沒吃就跑了出來,在酒吧喝了一瓶酒,但酒又沒法填飽肚子。

  將近二十四個小時沒吃飯了,沈明枝餓得要命,索性現在就點外賣,待會兒到家就能吃。

  剛打開外賣軟體,手機最上方彈出一條消息。

  來自孟響:醒了沒?

  沈明枝神態自若地將信息划拉上去,當做沒看到一般,接著點外賣。花了十幾分鐘,點好后,才退出外賣軟體,打開微信。

  沈明枝:嗯。

  她這會兒又沒有方才的冷淡,態度熱絡:昨晚謝謝你啦,下次請你吃飯。

  孟響:你欠我兩頓飯了。

  沈明枝頭靠窗,神色淡然:怎麼這麼斤斤計較?

  孟響:和你是要計較一點的。

  沈明枝:那你怎麼不說讓我把昨晚的房費轉給你?

  孟響:1034,轉吧。

  初夏的陽光已見雛形,透過車窗,有股灼熱感,燒著她眼皮。

  在此之前,沈明枝都提不起勁兒,回消息也慢吞吞的,彷彿手機對面和她聊天的人,是她眾多的追求者之一,但追求者可不會這麼斤斤計較。

  至多,會在這個時候來一句——你再請我吃一頓飯不就行了么。

  也只有孟響這麼實誠。

  不對,不是實誠,是摳門。

  沈明枝嘲諷他:你姐挺大方的,怎麼你這麼摳門?

  孟響:我要省錢,以後我姐結婚了我要給她一個大紅包。

  沈明枝:真受不了你這種姐控。

  孟響沒回話。

  好在司機突然開口:「美女,到了。」

  「好,謝謝您了,師傅。」

  沈明枝拿起自己的包,下車,往家的方向走。攥在手心裡的手機又是一震,沈明枝攤開來看,依然是孟響的消息:你還在酒店嗎?

  沈明枝:這可不能在啊。

  孟響:?

  沈明枝:房費太貴了,我可不捨得。

  孟響:……你住就行了,他們那邊扣我的卡。

  沈明枝挑唇一笑,故意逗他:扣你的卡又怎麼樣,我不照樣還得給你轉錢?

  孟響:……

  沈明枝:你說是吧?

  孟響:不用。

  沈明枝:不用什麼?

  隔著屏幕,沈明枝都能想象到孟響此時的表情,無奈至極:不用你轉錢。

  沈明枝笑:放心吧,我回家了,給你省點兒錢。

  這條消息發出去,沈明枝進電梯。

  小區電梯的信號向來不好,沈明枝把手機塞進兜里,翻找著鑰匙。鑰匙還沒找到,電梯就到了她住的這一層,她低著頭出電梯,往家門走,離大門還有兩米距離時,安靜逼仄的長廊里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喂,沈明枝——」

  沈明枝循聲望去,正好撞入一道清潤淡漠的眼裡。

  孟響身長腿長,鬆鬆垮垮地倚靠在牆邊,見到她,也不過是歪過頭瞥她,「你再不回來,外賣就冷了。」

  他舉手,和她示意自己指間拎著的外賣塑料袋。

  沈明枝頓了頓,有些理不清現在的狀況。

  「你怎麼會在這裡?」

  「送鑰匙。」

  「啊?」

  孟響站直身子,另一隻手高舉至半空,指間扣著一串銀灰色的鑰匙串。

  怪不得沈明枝找了這麼久都沒找到鑰匙,感情在他手上,她接過來,邊開門邊問他,「我家鑰匙怎麼在你那兒?」

  「落我車上了,今天洗車的時候洗車師傅看到的。」

  昨晚是孟響開車送她去酒店的,車鑰匙可能就這樣落在他車上了。

  開門后,二人進屋。

  沈明枝問他:「吃飯了沒?」

  孟響:「還沒。」

  沈明枝:「正好我叫得有點多,留下來一塊兒吃吧。」

  孟響答應了。

  他後腳進屋,反手關上門。

  換好鞋后,輕車熟路地去餐廳,把東西放在餐桌上。

  一轉身,就看到沈明枝拉拽著自己的衣服領口,湊到鼻尖嗅,自己嗅完還不夠,還要湊到孟響的身邊,袖子伸到他面前,「你聞聞,是不是一股味兒?」

  孟響揚眸:「什麼味兒?」

  沈明枝:「酒味兒。」

  「……」孟響微哂,「你沒在酒店洗澡?」

  「洗了,但我總覺得衣服上都有酒味,不行,你先吃吧,我再去洗個澡,換身衣服。」說罷,沈明枝轉身回房洗澡去了。

  留孟響一個人在餐廳。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還跑去洗澡。

  孟響頭漸往下低,嘴角掀起諷刺弧度。

  她是真沒把他當成年的異性啊。

  是真把他當弟弟了。 -

  沈明枝往常在家裡穿得特隨意,春夏秋冬,都是穿睡衣的。

  她一個人住,怎麼舒服怎麼穿。往身上套睡衣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家裡還有個人,還是個男的,雖然是閨蜜的弟弟,雖然她和閨蜜孟寧親密到不分你我,但是到底沒法把她的弟弟當做自己的親弟弟的。說到底,人孟響還是個發育健康的成年男子,她穿睡衣出去,多少有點兒不合適。

  於是穿上的睡衣又脫下,她費勁吧啦地翻了件內衣出來套上,再套上棉質短袖和長褲,才出來吃飯。

  原本以為在她洗澡的時候孟響在吃飯,結果出來一看,外賣盒裡裝著的東西都沒動。

  沈明枝:「你……怎麼不先吃?」

  孟響拿起筷子:「等人一起吃飯,是基本禮儀。」

  沈明枝拿起皮筋,雙手把頭髮抓成馬尾,邊綁頭髮邊調侃他:「果然是孟家大少爺,禮儀規矩還挺多的。」

  果不其然,他眉頭皺起,「我不是大少爺。」

  紮好頭髮,沈明枝拿起筷子,敷衍應和他:「是,你是小少爺。」

  孟響懶得和她計較這個稱呼。

  吃完飯,他沒久留。

  在玄關處換鞋時,屋裡傳來聲音,「孟響,你等等——」

  接著是急匆匆的腳步聲。

  孟響眼裡閃過一絲希冀,心跳快得彷彿要從喉嚨眼裡蹦出來。

  然而事實並非他內心期盼一樣。

  沈明枝走過來,手裡還拎著一隻塑料袋,是他剛才拎進屋的,外賣袋。她遞給他,「出去的時候幫忙把外賣扔一下,謝了。」

  他眼神一黯,不著痕迹地,下一秒,恢復如常般冷淡,接過外賣袋,「哦。」

  沈明枝:「走吧。」

  孟響:「嗯。」

  換好鞋,孟響拎著外賣袋轉身,另一隻手放在門把上,遲遲未動。

  背後望向他的目光,勢必充滿疑惑,因為她叫他的名字,疑問語氣,「怎麼了,門開不了嗎?」

  「不是。」

  「那……」

  「你欠我兩頓飯,」孟響放在門把的手鬆開,轉過身來,與她面對面,公事公辦的口吻和她商量,「這是一頓,還有一頓飯,你打算什麼時候還?」

  沈明枝微楞,唇畔溢出笑來,「這就是一頓了嗎?」

  孟響:「嗯。」

  沈明枝:「這麼好說話?」

  孟響:「難道非得是法式大餐才能算一頓飯?」

  沈明枝:「也不一定得法式大餐,我個人喜歡喝酒,下次有空帶你喝酒怎麼樣?」

  孟響想了想,搖頭。

  沈明枝:「不喜歡喝酒嗎?」

  孟響:「不是,萬一你像昨天一樣喝多了,還得我背你去酒店,很麻煩。」

  沈明枝被他這話噎住。

  「你也可以把我扔在酒吧。」

  「然後讓別的男人背你去酒店嗎?」

  「……」

  時值正午,但玄關處的陽光最虛弱,孟響的臉浸在晦暗中,一雙眼直勾勾地望過來,散漫慵懶,卻又摻雜著難以言喻的情愫,像是無奈,但更多的,竟然像是步入社會的成熟男性給予處於象牙塔的無知少女的忠告。

  他說:「你覺得其他男人背你去酒店是給你開房,還是給你倆開房?」

  分明她才是年齡大的那一個。

  年齡帶給她的是聽到這種話依然能夠保持冷靜,或許不是因為年齡,而是因為閱歷,因為曾經歷過多次這般曖昧的調侃問話。

  是的。

  這話曖昧。

  除卻曖昧,隱約還有絲正宮逼問的感覺。

  其實孟響裝的還挺像那麼回事兒的,一貫的冷淡,一貫的從容,面色鎮定平靜。如果,如果他的眼神能夠再空洞一點兒就好。

  人是善於偽裝的動物,肢體和語言都是最好的武器,可是眼神不是。

  眼神是最脆弱的器官,武裝得再密不透風,都會因為一個眼神而分崩離析。

  沒有歷經情事的年輕男孩兒實在太容易被人看透了,透過那雙眼睛,慾望和感情都寫得一清二楚,抽絲剝繭般,由一雙眼瀰漫至半空,融入浮動的光塵中。

  沈明枝抓住了一粒塵埃。

  她倏地歪頭,怡怡然地笑:「孟響,你去酒吧只是為了喝酒,但我不是,我啊——」話語一頓,她環在胸前的手鬆開,往後伸,隨後,拉拽下緊綁的皮筋。

  皮筋鬆開,海藻般的長發如瀑般散落,一同散落的,還有她坦誠的曖昧話語,

  「——興緻來了,也可以找個不錯的男的玩個一夜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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