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宮宴(十一)
陸秋禾站在眾人中央,看向余濟遠,眼神里不見絲毫的惶恐。
她正欲跪下對樂正文定解釋,就見顧相安起身,走到她身邊,要去握她的手。陸秋禾轉過臉,躲開了。顧相安摸摸鼻子,貌似惹夫人不高興了,顧及到當前的形勢,不便多解釋,只好先放在心裡。
顧相安彎腰先對樂正文定行了一禮,「皇上,您身份尊貴,見過的舞曲自然不在少數,只是今天貴女公子們表演的曲目,就已經是上乘了。陸姑娘為了讓皇上看些新鮮玩意兒,自然十分認真,情到深處,御鼓破裂也在所難免,若傷了國舅,草民就代陸姑娘給國舅賠禮了,況且不是沒傷到國舅不是?」顧相安笑著看向余濟遠,余濟遠那個氣呀,「那是老夫身手好,她雖未傷到老夫,但她傷到許大人了!」
余濟遠轉身拉過畏畏縮縮的許明,許明是站余濟遠一隊的,關鍵時刻可不能掉鏈子,就半推半就的被拉了出來,百里青陽在一邊看著,當許明走過他身邊時,百里青陽一隻筷子掉在了地上,許明本就擔驚受怕的,踩在地上都不敢用勁,這直接就踩在筷子上,只聽許明慘叫一聲,腦袋直接磕在了百里青陽面前的桌子上。
眾人驚呼,幾個下人連忙去扶許明,許明頭昏腦漲的爬起來,連忙跪下給百里青陽賠罪,百里青陽笑著扶起許明,還好心的叮囑他要當心,「哎呀,許大人可小心著些,您這古稀之年的人了,身子骨兒可經不起這麼折騰,這不,您看您的額頭都磕出血來了。」
余濟遠這才向許明的額頭上看去,只見剛剛被陸秋禾用木頭砸過的地方又添了一道新傷,本來只是微微發紅的地方,這時直接發青,然後鼓起了老高。
「哎呦,這許大人傷的可不輕啊,嘖嘖嘖,不過,哪一塊是陸姑娘造成的呢?」顧相安看著,面露心疼,但在座的沒有一個人信他。
余濟遠看向百里青陽,百里青陽也看著他,眾人感覺這四周的溫度又冷上了幾分。他憤恨的指著百里青陽,顧相安撿起地上的筷子看似輕輕的就撥開了余濟遠的手指,「國舅,您還有什麼話說嗎,這大家可都看到了,許大人可是自己摔倒的,與丞相無關,您可不能是非不分吶。」
余濟遠一甩袖子,冷哼一聲,「哼,就是不知顧公子這是何意,你以前雖身居要職,但如今好像不過區區一介草民,能來參加宮宴已是恩賜,如今竟然還帶著同樣無名的女子來參加宮宴,你未免太不把這宮規放在眼中了吧。」
此話一出,頓時劍拔弩張,硝煙四起。這話,已經公然挑起兩方的矛盾。樂正文定看著長亭內兩人的明爭暗鬥,他想幫顧相安,但余濟遠的勢力他不能不顧及,若他今天明顯幫了顧相安,那修養的余太妃必定會得到消息,她才是深宮中的老狐狸。畢竟當年僅憑她一人,區區一介平民女子的身份,就能斗過深宮六大妃,把余家扶植起來,她的手段,真沒幾人能比過。
只能看著顧相安自己了,樂正文定對顧相安是很有信心的,若是,那個人也回來,就好了……
樂正文定苦笑一聲,搖搖頭,余文妹以為是因為自己的關係讓他為難,就給樂正文定斟了杯茶,一雙眼睛里柔情似水,樂正文定握住她的手,沒有言語。
「余國舅,您說的是,但,草民的身份似乎並沒有您說的那麼不堪吧。要不要本郡主提醒一下國舅,本郡主的身份。」
聽到「郡主」這個詞,眾人多是一片迷茫,在天耀,並沒有郡主之職。但有幾人卻想起了當年之事,顧相安郡主的身份,也逐漸清晰起來。
此郡主並未王爺之女的尊稱,而是一郡之主。玄武大陸早就被分成幾大國,每國內分別設置府、州、縣三級管理,從沒有什麼郡國之說。
但在六國之戰時,顧相安帶兵出征,支援百里青陽,許庭曄從萬佛寺出來幫樂正文定受社稷時,照顧先皇的老太監進宮,手拿一道聖旨,那是先皇留的一道聖旨,讓老太監必要時拿給樂正文定看的。
先皇早就預料到六國總有一天會有開戰的一天,也知道上戰場的會是百里青陽與顧相安,他不讓許庭曄出征,而是讓他留守京都,輔佐樂正文定。他下詔,讓凱旋后的百里青陽做天耀丞相,讓顧相安凱旋后做邊境幽州郡主,不受天耀管轄,完全交由顧相安管理。讓許庭曄輔佐樂正文定,定朝綱。
老太監還說,這道聖旨必須由許庭曄的私印,才可生效。當時在場的都是朝中幾位重臣,其中就有餘濟遠。
幽州只是邊境最不起眼的一個小地方,方圓不過百里,住戶不足兩萬,且環境惡劣,當時並沒有得到大家的重視,加之親眼見證這件的事的人並不多,所以久而久之,顧相安幽州郡主的身份就被人遺忘了。
如今想起來,顧相安的身份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按理說,顧相安見樂正文定都不必行跪拜禮的,事實上,顧相安還真沒行過什麼禮,眾人本來以為只是顧相安個性囂張的原因,誰都沒想到人家還有這層身份。
余濟遠想起當年的事,臉色不由得僵了僵,這樣一來,他就無法再拿身份來壓顧相安了。
這京都混世魔王真不是蓋的!眾人對顧相安的忌憚又多了幾分。
樂正文定挑挑眉,知道這件的事的人,要不忘記了,要不故意壓著不說,至於顧相安,他根本就不曾在意,所以他也給忘記了,余太妃就是故意壓著的那個。
「原來是郡主,朕還真是忙的暈頭轉向了,連先皇的詔書都能忘記,是在不該,看來朕真該回去給先皇賠罪去了。」樂正文定早就不想在這裡呆了,他只是想讓顧相安把事情挑起來,如今來,效果還不錯。什麼千年老狐狸,這時都該露出頭來了。
「陸姑娘的表演著實讓朕驚喜,朕前幾日剛得了件寶貝,還未曾打開來看,今日就賞給陸姑娘吧。」
陸秋禾跪下接賞。之間一直黑木盒子就放到她高舉的雙手上,陸秋禾抬頭去看,上面是古樸的花紋,應該是個古董,這古代的古董,價值更是不可估量,陸秋禾心中竊喜。又是一番磕頭謝賞。
「朕有些乏了,且今日朕在此,諸位也玩的不盡興。朕就先下去歇息了,余國舅,還有顧相安你這個郡主,」樂正文定看向顧相安,接著說,「你們就代朕好好招待諸位吧,百里可是丞相,也要幫著點他們兩位。」
「是」三人行禮,眾人也紛紛行禮,恭送樂正文定回去。余文妹也跟在樂正文定身後回去了。
皇上的話。眾人都明白,這是提醒他們顧相安的身份呢。
皇上,皇貴妃一走,眾人就沒那麼拘謹了,一群人在一起說說笑笑,好不熱鬧。剛剛劍拔弩張的氛圍這時也沖淡了不少。余濟遠看向與百里青陽說笑的顧相安,鼻子里都在透著看不順眼,與拂袖離去了。
「國舅,皇上可是讓您與本郡主和丞相一起招呼諸位呢,這五國使者都是貴人,我們可怠慢不得。」顧相安磕著瓜子,喊了余濟遠一句,余濟遠擺擺手,「老夫也乏了,還是留給你們年輕人吧!」
顧相安輕嗤一聲,看向幾個也想起身的老傢伙,笑問道:「怎麼?你們也同皇上一樣乏了?」
幾人連忙擺手,「不不不,沒乏,沒乏。」紛紛端起酒杯,慌亂的喝了幾杯,還有幾人直接嗆到了。
「景學初次來天耀,竟不知天耀宮宴如此熱鬧?」
「那是五皇子見得還少,那這次來天耀還真是來對了,今兒就讓你見識見識我們天耀的好客之道。」
顧相安舉起杯子,走到眾人中間,高聲道:「五國使者,遠道而來,舟車勞頓,首先,本郡主敬諸位一杯,代表我天耀對諸位的敬謝。」顧相安一飲而盡,五國使者也紛紛飲下。百里青陽也站起身,端起一杯茶,「本相由於身體原因,以茶代酒,再敬諸位一杯,諸位可在我天耀多停留些時日,體會我天耀的風土民情,我天耀一定會盡地主之誼。」
「丞相客氣。」幾人又飲一杯酒。
百里青陽站在眾人中間,又言:「今日不僅是吾皇壽宴,還是諸位藉此一會之時,諸位盡興開懷,不比拘謹。」百里青陽不喜歡多話,看了一眼顧相安,顧相安只好又站出來。
「我家有幾件玉玩意兒,本來打算拿來送給余國舅的,沒想到國舅爺今天提前走了,」顧相安說到此處,意味深長的笑了兩聲,又接著說道:「那今天就拿來做個彩頭吧。」
一聽這話,眾人蠢蠢欲動,雖說顧相安與余濟遠不合,不可能送什麼正經玩意兒,但眾人也知道,這就是個託詞。顧相安就是想造起這個氛圍,而顧相安能拿出的彩頭,不僅貴重,更在於難得稀有,這若是得了,拿來送人,定不會失了禮數。
「那今天咱們怎麼個玩法呢?」駱常清首先問出口,這一旦有人開頭,那後面自然就熱鬧起來了。
「行酒令唄。」
「這每年都玩行酒令,都沒什麼心意。」
「那投壺吧。這個鬧肚子有些大,玩的也比較少。」
「都投不中,豈不掃興。」
「那玩什麼?都不行吧。」
「快點啊,我這玩意兒可不等人啊,你們再不決定,我可就要收回去了。」
「行酒令!就行酒令!哪有那麼多俗氣。玩法兒是同一個,但酒令的內容可不是同一個,就玩這個了。」
終於,眾人一致同意玩行酒令。
陸秋禾沒玩過,但她坐在最後,看多了也明白了。她背了那麼多年的古詩,不是有背會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諏嗎,這對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她來說,還是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