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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沈輕稚心滿意足用過了早膳,然後便在自己的小花園裡散步。

  芙蓉園雖然以芙蓉為名,可也有其他的花朵搭配其間,除了芙蓉,還有秋日時節經常會盛開的丁香、秋海棠、菊花、晚香玉、紫茉莉等,這些花姿態各異,顏色不同,一大團簇擁在一起,仿若人間盛世。

  沈輕稚徜徉花海間,嗅著花香,看著百花,頓時覺得神清氣爽,自己都成了花中仙子,靈動可愛。

  待她一路從前園繞到後院,沈輕稚便看到了一棵昨日沒注意的桂花樹叢。

  這是一叢四季桂,花朵呈漂亮的乳黃色,湊近一聞,才能聞到幽幽靜靜的桂花香。

  四季桂因著四季盛開,故而香味減淡,但花葉卻美麗,別有一番風味。

  丹桂飄香,才是一年秋日好。

  沈輕稚很喜歡桂花,便同戚小秋道:「回頭得了空,瞧瞧這東安行宮裡可有大花丹桂,這種桂花香味極濃,用來做桂花糖最是得宜,咱們做上幾罐帶回宮去,能吃許久。」

  戚小秋便應下:「是。」

  園子逛完了,沈輕稚就出了芙蓉園,一路領略行宮各處宮室的景緻,一路仔細看行宮裡的花草樹木。

  出來遊玩的日子特別開心,沈輕稚覺得自己一整日都沒做什麼正事,一晃神一日就過去了。

  次日清晨,沈輕稚又得了蕭成煜的賞菜。

  還是柳素衣送來的,是一整碟赤豆驢打滾,這點心盛京也曾流行過,宮裡的御廚也經常做,但確實是奉天當地的特產。

  沈輕稚笑著謝過柳素衣,柳素衣這一回未多言,只是低下頭行了禮,匆匆便退了下去。

  銅果就說:「這小柳公公性子也太靦腆了,侍膳黃門可得能說會道才行。」

  銀鈴就拍了她一下,道:「要你操心別人前程。」

  「這不是因他是娘娘救下來的,」銅果小聲嘀咕,「旁人什麼前程跟咱們有何干係?我這不是想著他要是以後前程好,於娘娘有利。」

  銅果滿心都是為了沈輕稚,沈輕稚自己心裡也明白,故而沒有去說她這話說得太過勢力,只道:「好了,用飯吧。」

  東安圍場的驢打滾跟盛京的不同,個頭略有些大,糕體軟軟黏黏的,根本不成形狀。

  但好吃是真的好吃,外面那一層熟豆粉又香又細膩,配上軟糯的米糕和裡面帶著紅豆顆粒的紅豆沙,別提多好吃了。若非此刻是清早,沈輕稚怕積食不消化,否則她一整個都能吃下去。

  用過了早食,沈輕稚照例出去遊玩。

  昨日大概所有人都在歇著,沒怎麼出門,沈輕稚一路都沒碰到熟人,今日倒是剛一出門就碰到了李巧兒。

  李巧兒往常都是跟紀黎黎在一起的,她們兩人在東安圍場也是一起住在聽鸝館的,沈輕稚沒想到她會自己出來逛園子,沒叫紀黎黎。

  李巧兒一眼就看到了沈輕稚,她忙上了前來,笑著對沈輕稚行禮:「寧嬪娘娘大安。」

  沈輕稚淡淡看了看她,臉上也端著恰到好處的笑。

  她不去看她身上的那塊奇怪的玉佩,只道:「你怎麼自己出來了?紀淑女呢?」

  李巧兒乖順陪在她身邊,壓低聲音道:「娘娘,黎黎有些暈車,這一路都不是太安穩,昨日睡了一日,好不容易養好精神,妾便讓她再養一日,故而沒有喚她一起出來。」

  沈輕稚嘆了口氣:「也是她身子不好,這一回在東安圍場好好養養,也學一學騎馬圍獵,等到身子康健了,下回來就沒那麼難受了。」

  這話聽起來動聽極了。

  李巧兒只是溫和一笑,說:「娘娘還是跟以前一樣。」

  沈輕稚腳步微頓,笑著問她:「怎麼一樣了?」

  李巧兒想了想,這才道:「娘娘從以前就很樂觀,什麼事都難不倒您,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您都不卑不亢的,自己心裡無愧,您就不害怕。」

  「幾年前在浣衣局時是這樣,後來在望月宮也是這樣,」李巧兒臉上笑容收了起來,顯得有些哀傷,「娘娘得陛下寵愛,陛下去哪裡都會帶著娘娘,妾同黎黎又哪裡有這般運道,明年說不得就來不了了。」

  其實以蕭成煜的個性,他很怕麻煩,來東安圍場只帶沈輕稚是最好的,但蕭成煜又知道這偌大的行宮不能總是一潭死水,總得有點人氣,故而才帶了這麼多妃嬪,甚至還把太妃和小公主也帶來了。

  就為了讓行宮熱鬧起來。

  這種熱鬧,是人丁興旺的繁榮,是一眼能看到的期盼。

  蕭成煜不耐煩,卻並不意味著他會只顧著自己。

  他很懂得身處皇家,作為皇帝要如何行事,百姓想看什麼,就表現給他們看。

  這些沈輕稚心裡明白,卻也沒必要同李巧兒等人說,她只是安慰她:「你好好侍奉陛下,以後還是有升位的機會的。」

  李巧兒低下頭,卻也只輕輕嘆了口氣。

  沈輕稚眨了眨眼睛,很快便換了個話題:「你們住得如何?後日陛下要去東安圍場行獵,你們若是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就提前跟絲柳姑姑打好招呼,絲柳姑姑會給準備的。」

  蕭成煜到了東安圍場之後,前面的兩三日都用來接見朝臣了,他接見的除了幾位奉天等地的父母官,其餘便都是此處駐紮的大營將領。

  奉天大營跟九門大營一起拱衛京師,保衛皇帝安全,此處的左都督是他當太子時先帝提拔上來的年輕人,名叫李敢,是個武藝高超的軍事奇才。

  李敢今年不過才二十八,他五年前高中武狀元,此後一直在蕭成煜身邊做東宮指揮使,去歲才調入奉天大營。

  只不過因其年輕,前些年官位並不算很高,但他名聲很響,人也聰明會經營,故而他調至奉天大營之後倒是在這裡紮下了根,在蕭成煜繼承大統之後,直接提拔他成為奉天大營左都督。

  他手裡捏了兩萬兵馬,已經成了新銳將領,只不過這一次蕭成煜過來東安圍場並沒有大張旗鼓調兵,沒有挪動奉天大營,他身邊的禁衛是金吾衛和錦衣衛。

  金吾衛和錦衣衛的指揮使這幾日雖稱不上是頻繁覲見,卻好歹比那些從盛京跟來的文臣們強,他們能見到蕭成煜的面。

  於是這幾日,外宮的氛圍明顯緊繃起來。

  住在內宮的眾人自是亦無所覺,尤其是宮妃們,她們是過來散心的,根本不知朝政大事。

  沈輕稚雖然知道,但她不會同旁人說,今日碰到李巧兒,也不過是提點她一番,讓她後日去圍獵時不至於什麼都沒準備。

  這個提點,很是耐人尋味了。

  李巧兒眨眨眼睛,她心中微動,卻並未再此事盤桓。

  圍獵的事眾人皆知,李巧兒自然不例外,不過她也說:「謝娘娘關心,妾不會騎馬,更不敢圍獵,到時就在帳篷里吃些烤肉,就覺得挺好了。」

  沈輕稚點點頭,笑著問:「你不會騎馬嗎?大楚北地,尤其是盛京附近有許多馬場,會騎馬的女孩是很多的。」

  她漫不經心道:「你是哪裡人?」

  李巧兒微微一頓,也笑著說:「娘娘,妾是京郊南雨花淀人士,同娘娘算是同鄉,不過妾沒什麼福氣,所住的村子離娘娘那邊不算太近,同娘娘在少時沒什麼緣分。」

  沈輕稚便笑了起來:「哎呀,咱們兩個還是同鄉呢,你怎麼不早說?這是好事的。」

  李巧兒靦腆一笑:「原來沒機會說,現在覺得不太好說了。」

  「難怪你之前說過榮恩堂的事,也是我愚鈍沒聽出你的意思,這會兒倒是把話說開了。」

  沈輕稚笑眯眯道:「我少時還去過馬場里做工,你可知道張員外家的馬場?他們家的馬兒很漂亮,都是一色的矮腳馬,我那會兒就很喜歡,總想著我也有一匹就好了。」

  沈輕稚摸著路邊搖曳的花草,輕輕嘆了口氣:「可我不過是個孤兒,哪裡能擁有屬於自己的馬兒?你呢?你家裡又是什麼情形?」

  之前李巧兒跟其他幾個小主一起過來拜見她時,說了幾句話,沈輕稚便讓錢三喜查了查她的身世。

  但宮女的身世其實不太好查,這宮裡的宮女太多了,幾百人之眾,沈輕稚當時只知道她的籍貫寫著雨花淀李村,父母健在,上有兩個哥哥,其餘便不知了。

  今日這一番試探,多是因那塊玉佩。

  沈輕稚也不怕她懷疑自己,她若是疑神疑鬼便更好了,她若是心裡有鬼,就會主動出手,到時候就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人了。

  從馬兒直接說到了李巧兒的家中,李巧兒面色不變,只是顯得有些落寞。

  她停住了腳步,微側過身去,彷彿是在看花壇里的紫茉莉。

  沈輕稚就聽到她淡淡開口:「娘娘,妾雖有父母,卻也跟沒有沒什麼不同,妾上有父母,也有兩個哥哥,家中又有十幾畝田地,按理說日子應當好過,可是……可是我這個長相,鬧得家宅不寧,日子都要過不下去了。」

  沈輕稚不去看她面容,也只是看著那一叢紫茉莉,安靜聽她講述。

  李巧兒苦笑道:「我少時就生了這樣的異域面容,可我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京郊人,祖上幾輩都沒離開過雨花淀,偏我同家裡人只能生得不同,我父親……難免有些懷疑。」

  「但農家人家家戶戶都住在一起,又欺負我們那個小村子,一共才三四十戶人家,整個村子里就沒有一個長成我這樣的,男女都沒有。」

  「故而我父親即便懷疑,也沒怎麼表現出來,只不過對我一直不冷不熱的,兩個哥哥也從不同我說話。」

  「而我母親……若非我這個相貌,她的生活應當很平順,不會被父親猜忌,所以……所以她也不喜歡我。」

  難怪李巧兒這樣的家世會入宮當宮女,她留在家裡也不會有好日子。

  李巧兒說到這裡,便不再多言了。

  沈輕稚似也為她這一番言辭感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甚至還低聲安慰了幾句。

  兩個人在花園裡說了許久的話,沈輕稚才往回走。

  路上,戚小秋低聲問她:「娘娘可信她?」

  沈輕稚笑了:「你看她自己信嗎?」

  一個人若是心虛,說話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往邊上看,沈輕稚自己編了無數個晃眼,但她畢竟已經擁有過三十幾歲的人生,現在重活一次,心境和心態是大不相同的。

  她能做到,但李巧兒作為一個二十歲的年輕女孩不一定能做到。

  今天她表現得已經很好,甚至還流了眼淚,但沈輕稚注意到,她不停在撫摸腰上那塊錦鯉玉佩。

  沈輕稚對戚小秋道:「不急,咱們且好好看著,一日日都會有精彩大戲。」

  ————

  下午時分,沈輕稚是在一片鳥語花香中醒過來的。

  她就睡在窗邊的軟塌上,明媚的光透過隔窗鑽進屋來,照得她渾身都暖了。

  沈輕稚翻了個身,覺得通身舒暢,即便只睡了小半個時辰也覺得饜足。

  只不過東安行宮往常沒人來,如今即便蕭成煜要恢復祖制,一年估摸著也就來一兩次,故而所有的宮室都沒換琉璃窗。

  先帝是個勤儉的性子,蕭成煜也不遑多讓。

  沈輕稚緩緩坐起身來,靠在隔窗邊,輕輕推開一條窗縫,透過那縫隙看下面的一叢叢奼紫嫣紅的花束。

  不知從哪裡飛進來一隻蝴蝶,正閃動著斑斕的翅膀,小心翼翼落在婀娜的花間。

  沈輕稚看得心都靜了。

  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招呼一聲:「叫起吧。」

  銀鈴和銅果進來伺候她洗漱,等到她坐在妝鏡前時,戚小秋就領著宮人進來了。

  那宮人手裡抱著一架古琴。

  沈輕稚的琴技並不精湛,只能艱難成曲,彈不出什麼意蘊深長的調子,也正因此,她看戲也看不出好壞。

  大多數時候,她都是看個熱鬧罷了。

  戚小秋不等她問,就讓那宮人把寢在露台上架好,笑著同沈輕稚道:「這是鳳凰台那邊遺留的古琴,宮人們提前把這鳳尾調好,特地呈送給娘娘把玩。」

  「好,一會兒就去彈一曲清平調。」

  戚小秋便點頭,她過來給沈輕稚倒了一杯蜂蜜橘子水,一邊道:「娘娘昨夜裡好像是出了事。」

  沈輕稚眉峰一挑:「什麼事?」

  戚小秋瞥了一眼銅果,見她已經領著小宮女端水下去了,才道:「大抵同昨日銅果說的故事有關,但臣也不確定。」

  她們過來東安圍場后,章婼汐大手一揮,說自己什麼事都不管,她就是過來騎馬的,讓絲柳和榮慶有什麼事都尋沈輕稚來稟報,讓寧嬪娘娘全權定奪。

  東安行宮能有什麼大事,沈輕稚也早就做慣,故而也沒推辭,直接就把管宮的差事接了下來。

  最要緊的事這一回東安圍場不是白來,蕭成煜還有大事要辦,沈輕稚管宮其實也是蕭成煜的意思。

  因此東安圍場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沈輕稚都能知道一些。

  戚小秋壓低聲音道:「其實也不是多要緊的事,昨夜裡行宮裡的御膳房少了不少乾糧,大概有十幾個饅首和包子,還有五六個窩窩頭,一開始御膳房的筆式帖點數的時候以為自己點錯了,又喊了一個人來,才發現確實是少了,不過行宮常年沒貴人來,御膳房的也沒什麼手藝好的大廚,他們做的都是宮人吃用的飯菜,故而多了少了的倒是沒人在乎。」

  但如今是不同的,貴人們都在行宮裡,而且行宮御膳房還來了那麼多長信宮裡的大廚,故而行宮原來的宮人都很謹慎,深怕做的不好被訓斥,一言一行都很有規矩。

  可越是規矩,越容易出差錯。

  這兩日整個行宮不說雞飛狗跳,確實有不少雞零狗碎的小事,這些甚至都到不了絲柳姑姑跟前,他們自己就能解決。

  御膳房的事就可大可小了。

  少幾個饅首,可能是今日誰多吃了一兩個,這十幾個的量就很好算,但若要往大里說,這些乾糧會不會是被人偷走的?

  可這行宮裡的宮人又為何要偷乾糧呢?

  沈輕稚眯了眯眼睛,她仰頭看向戚小秋,戚小秋便忙搬了個綉墩過來,坐在她身邊繼續說道。

  「御膳房覺得事情不大,簡單查了查,覺得沒什麼差錯,這事就揭過了,也就是絲柳姑姑細心過問了一兩句,但不想興師動眾,也沒多查。」

  戚小秋道:「可是今日一大早上,就有個小黃門求到了絲柳姑姑身邊的大宮女面前,說自己同屋住的兄弟不見了,一夜都沒回來。」

  沈輕稚若有所思道:「絲柳是覺得丟了饅頭同少了黃門是一件事,她以為那小黃門偷了乾糧跑了?」

  「正是如此,娘娘英明神武,一猜就透。」

  戚小秋道:「這麼說來確實合理,但有個問題,如今行宮來了皇帝,又來了這麼多皇親國戚,其實行宮的日子好過許多,宮人們是更忙碌,但月銀也翻了倍的,若是小宮女跑了倒還在理,大抵是年紀小吃不了苦,想家了要回去,都能理解,但黃門呢?」

  「一個閹人,即便出去娶妻也生不了子女,這且還是后話,最要緊的是黃門沒有自己的戶籍,他們出了宮怎麼安家?實在有錢倒是可以去黑市買個身份戶牒,但一個行宮的小黃門,都已經流落到這個份上了,是出不起這個錢的。」

  所以這事表面上看來是小黃門偷偷逃宮,實際可能沒有那麼簡單。

  沈輕稚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這事行宮估計也不想多查,他們大抵怕查出來往年的舊事,無論是什麼案子都不好看,顯得他們管理無能,咱們也是初來乍到,絲柳大抵也想高抬貴手,不去干涉,你們就且記得這事,若是事還有變,再另行處置。」

  行宮不比長信宮,戒備沒那麼森嚴,當然不是說皇帝深處行宮就不安全,而是因行宮佔地廣闊,同東安圍場毗鄰,宮人若想逃出行宮並沒有那麼難,只要肯吃苦,翻過奉天山,就能從行宮跑出去。

  這小黃門若真是逃走了,沈輕稚倒要去佩服他,就怕他不是走了。

  這宮裡,讓一個人消失最簡單的做法就是扔進井裡。

  只有死人才不會再出現。

  戚小秋同沈輕稚的目光碰了碰,立即便明白了過來,她忙道:「臣明白了,這就叮囑絲柳姑姑,在行宮各死角處再查一遍。」

  沈輕稚點頭,道:「辛苦了。」

  說完正事,她才想起之前戚小秋的話,問:「不過這事怎麼會同之前那故事有關係?」

  「唉,忘了同娘娘講,」戚小秋拍了拍腦門,「那個失蹤的小黃門聽聞是同行宮的一個宮女交好,但那宮女卻還是二十歲直接出宮了,那小黃門魂不守舍好一陣,又轉向另一個宮女。」

  沈輕稚便明白了,難怪那黃門的同寢那麼害怕,顧不得別的還敢去求絲柳的大宮女,原來是怕冤魂索命。

  這件小事說完,銀鈴也給沈輕稚梳妝打扮完,依舊給她梳了一個俏皮可愛的雙環髻,在發間簪了一朵粉紫的芙蓉花,顯得她越發嬌俏可人。

  沈輕稚在妝鏡里左瞧瞧右看看,然後便挑了一身水紅的輕薄襖裙,笑著道:「哎呀,我就是美。」

  銀鈴彎眼睛笑了:「是是是,娘娘披個麻袋都好看的。」

  沈輕稚捏了捏她的臉,就要領著眾人去花園散步。

  就在這時,戚小秋透過大開的隔窗看到小多子快步進了芙蓉園,錢三喜忙迎了上去,同小多子說笑。

  戚小秋立即讓銀鈴扶著沈輕稚坐回妝鏡前,道:「娘娘,多公公來了。額心再加一朵花黃吧,另外耳鐺也換成金串珍珠耳鐺,發間再戴一支珍珠花釵。」

  沈輕稚今日的妝容偏輕巧靈動,太重的首飾不好配,配珍珠是剛好的。

  聽到小多子來了,沈輕稚便重新坐下,讓銀鈴給她繼續打扮。

  待到她下樓時,錢三喜已經同小多子喝了一杯茶了。

  見了沈輕稚,小多子忙起身行禮:「娘娘,陛下請您過去賞景呢。」

  沈輕稚笑了笑,道:「好,有勞多公公了,今日這茶吃得好不好?回頭讓喜子給你包二兩,回去吃。」

  小多子哪裡敢要她的東西,忙搖頭說不用了,這便跟著沈輕稚出了芙蓉園。

  暢春芳景跟芙蓉園只隔了一架拱橋,沈輕稚便溜達著慢慢行走,不到一刻就來到了暢春芳景門前。

  暢春芳景前有一隊金吾衛駐守,他們似乎都沒瞧見沈輕稚,目不斜視盯著前方。

  只有總旗過來同沈輕稚見禮:「寧嬪娘娘安。」

  沈輕稚同他點頭示意,沒有多言就直接進了暢春芳景。

  這是沈輕稚第一次進暢春芳景。

  這一處的精緻自然比沈輕稚那邊要精緻許多,主殿閣是個連樓,一邊三層,一邊二層,在一群參天大樹之間,顯得異常高聳巍峨。

  前院有花園、假山和樹池,後院還有一處竹林,觀景台以及閣樓,整個布置精巧別緻,越往裡去越有曲徑通幽之感。

  蕭成煜接見朝臣的時候,一般在前庭的見春軒,亦或者去外宮的勤政殿,故而此刻寢殿里是不會碰見外人的。

  沈輕稚一路行來,竟是越走越慢,最後她停在了錦鯉池前,低頭看著滿池子的經理。

  這池子可比乾元宮裡的大上一倍不止,裡面的經理膘肥體壯,一個個紅彤彤圓滾滾的,見了人來也不怕,一窩蜂湧上來討食吃。

  沈輕稚忍不住笑起來:「真喜慶。」

  她話音落下,另一道聲音便想起:「原你在這裡玩。」

  沈輕稚回過頭來,就看到蕭成煜大踏步動殿中行來。

  暢春芳景的主殿閣一樓全部都是大開的隔窗,所有的陽光全部傾瀉近來,落在蕭成煜身邊,落在他眼裡眉間。

  蕭成煜身上難得穿了一件淺藍色的修身長衫,衣擺處有忽明忽暗的銀線綉龍紋,他頭上隨意束了一頂白玉冠,顯得越發俊逸出塵,挺拔修長。

  沈輕稚也不知他今日都見了誰,又有何事,但他此刻面上帶笑,瞧著便很放鬆。

  兩人的目光在明媚的陽光里碰出霞光,沈輕稚眉眼一彎,沖他悄然一笑。

  她在錦鯉池前亭亭玉立,巧笑倩兮,光陰從她發間的芙蓉花滑到她額心的花黃,最終落到她明媚的桃花眼裡。

  嫵媚動人,靈動可愛。

  那一眼,就足讓人魂牽夢縈,終身難忘。

  蕭成煜此刻聽不到任何聲音,風聲、水聲、竹響、鳥鳴皆在他世界里消失。

  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噗通,噗通。

  那麼有力。

  亦那麼期盼。

  蕭成煜模糊之間意識到,他為何會心跳了。

  那似乎是心動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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