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
這一槍，只換來「暴虐」一個微微的歪頭。
他扭動了下腦袋，沒有流血，甚至連黑色機油狀的流質腐液都沒有滲出一點。
以白茵的視角，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那顆子彈，正嵌在「暴虐」脖頸下方布滿屍斑的灰白皮肉上。
子彈根本沒對它造成任何傷害。
白茵撇撇嘴，她是知道61手槍很廢，沒想到這麼廢。
好在這一槍，她的目的也僅僅只是想將「暴虐」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給秦小蕊奔逃出去的機會。
接下來。
白茵雙手執刀，身側的亡靈書幻影浮現。
她向後退，後背抵拄自動販售機的展示櫃壁，單腿先後一蹬，整個人騰躍而起。
衝到最高點，長刀橫斬向近在咫尺的金屬三角頭。
「暴虐」依舊穩穩站在原地，彷彿在看一隻老鼠在自己面前蹦躂一般，它甚至都懶得抬起那隻高速轉動的鐵齒裂鋸，隨意伸出布滿黑色錐刺的右手，擋住白茵劈來的那一刀。
然後。
——「咔嚓！」
清晰的脆響聲，從手臂傳遞至白茵的耳朵，骨裂了……她額角輕跳，身體借著巨力震飛出去的剎那，催動亡靈書。
一道漆黑的扭曲空間，仿若月食一般的奇異景象緩緩拉開。
漆黑的吞噬亡靈，如煙柱般沖至白茵身前，接住暴虐重重一刺。
「鏗！」金屬相撞的聲音。
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白茵連回身看一眼自己召喚出來的吞噬亡靈的想法都沒有，順勢起身，二話不說朝著a樓方向急速狂奔。
她才跑過一道大廳的防護門，身旁漂浮的亡靈書幻影明顯顫動了一下，跟著漸漸淡去。
那隻吞噬亡靈死了。
從她召喚亡靈書，起身跑出東區，到現在，僅僅過了不到2分鐘。
聽著身後「咚咚咚」地巨大奔跑聲，白茵低低嘆氣。
回去得問問楚沐雨，a面加的真的只是20的高危值，而不是200高危值？
她站定在原地，左手提著長刀，右手軟趴趴地垂在身側，面無表情地等著越來越近的笨重腳步聲。
最先出場的是那把泛著銀光的鐵齒裂鋸，「滋滋滋」高速轉動的鋸齒，毫無顧忌的切碎防護門。
龐大的身軀，帶著腐朽難聞的機油味，「篤篤篤」地朝她衝撞而來。
白茵在心裡默念了一聲：「二火。」
二火：「咋啦，我的寶？」
回來！
心中的念頭一閃，遠在活動大樓四層，正對楚沐雨進行射擊訓練的不死鳥，陡然間化作一團火光，沖向天際。
燃燒的火羽環繞白茵周身，不死鳥長長的尾焰劃破空氣，懸停在白茵頭頂。
看著迎面而來的「暴虐」，二火周身的火焰花噼啪作響，聒噪的聲線里第一次有了極端驚嚇的情緒：「你他媽玩這麼大？！」
白茵抿唇，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玩這麼大。
但問題是，有的選擇嗎？
二火：「別啊，很疼的，你又不是沒試過。」
白茵：「涅槃。」
【特性：不死鳥·涅槃（擬態）】
【燃燒（主動技能）：燃燒自身全部生命，開啟爆種模式，自身戰力全幅提升100，火焰傷害提升500。】
白茵的聲音很平穩的，沒有任何一點恐懼情緒。
接近一米長的不死鳥，驟然張開雙翅，尾羽熊熊火焰燃燒，沖入白茵身體。
「嘭！」手中的鋼刀燃起赤紅的火焰，白茵抬起已然恢復知覺的右臂，雙手握住火焰刀，左腳向後一抵，整個人猶如火矢，急速向前衝去。
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正面迎上去。
一刀！
熾烈的火焰在黑色的錐刺與赤紅的鋼刀之間爆裂，巨大的相互作用力，將白茵的整個身體撞飛到走廊的白牆上。
后脊骨重重一擊，她沒有一點停頓，身體在半空中轉向，身上的火焰驟然暴漲，揚起手中的鋼刀。
又是一刀。
「鏘！」
火焰刀從半空中落在暴虐的金屬三角頭，刀刃自上而下，至高的熱度。
「嗞啦！」
最強防禦下的金屬三角頭，就這麼被高溫融化切割出一條豁口，露出裡面脆弱的，只有核桃仁大小的腦部。
致命弱點暴露，「暴虐」發狂一般，舉起雙臂，對著面前這隻本應該極其弱小的老鼠，揮出它的最強一擊。
白茵輕嗤一聲，她連躲都沒躲，長刀向下一壓，碾碎那顆沾滿腐液的變異大腦。
與此同時，鐵齒裂鋸割穿了她的半個腰腹。
然後「砰」的一聲巨響。
「暴虐」龐大的身軀向後倒去，重重落在地上，走廊的地板裂出數條細縫。
白茵右手捂著腰側，被火羽燒得滾燙的鮮血汩汩，漫過她的指縫，浸染半身病號服。
化作涅槃之火，環繞她全身的二火，「你是真的不怕疼。」
「疼，我快疼死了。」她右手拄著長刀，背靠牆壁，坐在走廊的地板上，看著從「暴虐」身上析出的黑色特性金屬硬幣，心疼的無以復加。
她這一路打了快兩百隻變異種，也不知道是因為楚沐雨不在身邊的關係，還是這次的豐收值全加在了亡靈書上面，從那些變異種身上析出的特性硬幣，加起來都不到三十枚。
還都是品質最低的。
眼前這個黑色的，還是擁有「暴虐」特性的硬幣，就這麼飄在那裡，她只要想到自己死亡待機24小時期間，可能會有人把它撿走，就心痛得恨不得多吃三碗飯。
不看了，越看越心痛。
她扭過頭，看了一眼重現浮現出來的亡靈書，擊殺暴虐獲得的buff，在第一頁上刷新出一個新的吞噬亡靈。
與之前的那隻不同，這次的人形怪影周圍多了一圈紅色的火焰光。
按照她之前的感知，第一隻召喚的吞噬亡靈，應該跟當時她的戰力水平持平。
現在這隻，是自己在開啟涅槃狀態擊殺「暴虐」獲得的，那麼它的戰力水平，應該是跟現在的自己相持平。
也就是說，她擁有了一個比正常狀態下的自己實力全幅提升100的戰鬥幻影。
嘖。
殺了暴虐，有了個100比自己強的影子，重生還能全屬性+1。
這一波，贏麻了。
二火：「我說你……算了，真是，擔心你簡直就是在浪費我的感情。」
白茵抿唇，面上閃過一絲羞赧，最終還是說了一句：「還是疼的。」
二火：「疼死你算了！」
白茵：「……」
對於別人的關心，擔憂，她總是會覺得很彆扭，不知道如何回應，很多時候會下意識地逃避。
她對痛覺的感知，並不是完全沒有。
刀槍入肉，電鋸割在身上，她都能感覺到鈍鈍的痛感，不是特別痛，但也能感覺到。
真真讓她無法忍受的疼痛是來自涅槃的火焰，也只有這種灼燒的痛感，才是真正能讓她感覺到，自己是真實活著的。
一人一鳥陷入沉默。
白茵睜著雙眸，視線逐漸模糊，忽地低低問了一聲：「我死了，你是不是？」
二火：「啊對對對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它只是白茵用鮮血召喚出來的擬態幻影，從本質上來講，就是白茵身體的一部分，也是涅槃的啟動裝置。
白茵低聲笑了，「那豈不是，下回見面，你就是三火了？」
「你他媽，你個臭女人，我明天就跟楚沐雨過去，你一個人孤獨終老吧！」來自腦海的聒雜訊線，在這一刻，帶著極端的暴躁。
白茵還在笑，她閉上眼，因為已經看不見了，聲音很小：「我其實很怕疼，也很怕只有自己一個人活著。」
二火不吵了，上一次，它陪著白茵走入死亡，那是極短暫的幾分鐘，也是極漫長的一段煎熬。
恐懼，絕望，茫然，不知措施……
沒人能描述死亡，但它能描述白茵的死亡。
她從來不愛笑，在別人面前總是擺著一副我很難相處，沒事不要搭理我的臭臉。
但其實，她是個特別傻氣善良的小姑娘。
認真，執拗，認定了一件事，只會一條道走到黑。
她想拯救人類，拯救蔚藍。
但這怎麼可能呢？
白茵：「停止你的思維……」發散。
蓬然炸開一地火焰，淹沒了白茵最後的話語，醫療區走廊中只剩下「暴虐」龐然巨大的屍體，和角落靠牆處的一堆灰燼。
被高溫熔煉變形的鋼刀，安安靜靜躺在地上。
……
a樓，手術室。
秦小蕊抱著醫用背包，一邊哭，一邊跟何瑞和李悅說著自己過來之前的事。
她越說越有種不好的預感，猛地抬起頭，看向何瑞：「何醫生，你說那個小瘋子會不會出事啊？那隻怪物真的很可怕，比我們之前看見的那些都要可怕！」
何瑞臉色沉重，按照白茵當時讓他們兩個馬上走，而不是讓他們一起加入戰鬥的情況看，應該是連她都沒什麼把握吧？
秦小蕊又看向李悅：「李醫生，要不我們回去看看？萬一真出事了呢？」
李悅沉默。
秦小蕊急了，瞪著小魚眼：「你們怎麼這樣啊，她帶你們去打怪物的時候，沒少照顧你們的呀！」
何瑞咬咬牙，站起身：「我出去看看情況吧。」
秦小蕊忙跟著站起來，「我也一起去。」
一直沒出聲的李悅，突地走到手術室大門前，按下關門按鈕。
秦小蕊頓時更急了，「你幹嘛呀！」
李悅背抵著大門，沉聲：「她當時怎麼跟你說的？她說，讓你跟之前一樣聽她說的做，讓你不要做你自以為能幫到她的事。你做到了嗎？」
秦小蕊垂下腦袋，癟嘴。
何瑞低低嘆了一口氣，「老實說，如果她對付不了那怪物，我們去了也是送死。她對付得了，我們去了更幫不上忙。」
李悅：「等吧，她既然讓我們在手術室里等她，一定是有把握能到這邊來的。如果她沒來……」
那就意味著，他們會是那隻電鋸怪物的下一個目標。
帶著彷徨與期冀，手術室的三個人沉默地坐在溢滿腐臭味的手術室里。
等著那個小瘋子。
……
活動大樓四層。
楚沐雨愣愣地看著身旁的窗檯，明明剛剛那隻死鳥還在這裡，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
就在她滿腦門問號的時候，一道她之前聽過的「咣啷啷」聲在耳邊響起。
一枚拳頭大的金幣出現在前方的空地上。
——「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