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成為一家人
「哎呦，衛國買車了？」
「鳳凰牌？在哪弄的票啊？」
「哎呀，這得攢好幾個月工資吧？」
「……」
齊衛國還沒來得及進院，就被剛下班的鄰居們圍住了，你一言我一語地詢問他的新車。
畢竟是鳳凰牌的二八大杠，街上都很少能碰見，更別提是在家門口了，大家自然是十分好奇。
「爹，下班啦！等吳姨下班了，來家裡吃飯，星星給你買了西鳳酒，還炸了花生米。」
齊衛國被眾人圍著脫不了身，好在他個子高，一眼就看見自家老丈人下班了，趕緊殷勤地打招呼，招呼對方去家裡吃飯。
「嗯！你買自行車啦？」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顧福興對女兒女婿昨天結婚不告知自己有些生氣，但見女婿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討好自己，全了他的面子，他自然也就不計較了。
「剛買的，沒往院里推，尋思在門口等等爹，讓爹第一個騎，幫我磨合磨合新車。」齊衛國見老丈人心情不錯，趕緊順桿爬地討好，為了讓老丈人開心，他把新自行車都奉獻了。
「新買的車是得磨合磨合，幫我拿著包，我出去騎一圈。」聽到新車真是自家女婿的，顧福興兩眼都冒光了，見女婿如此上道，他很滿意，一點沒客氣，直接騎車往公交站方向去了。
自行車被騎走了，鄰居們自然也就散了，齊衛國得以脫身，趕緊回家跟媳婦做彙報。
「你可真大方，不怕我爹把你的愛車騎壞了？」顧紅星瞧見齊衛國那肉疼的樣子，就感到十分好笑，忍不住拿他逗樂子。
「壞了就修唄，鳳凰牌的自行車可扛造了。」齊衛國十分違心的說道。
「行啦，別口是心非了，帶著兩孩子到門口玩去吧。」自打把車奉獻出去，齊衛國的屁股就跟著了火似的，根本坐不住，總往門口張望。顧紅星十分無奈，只得幫他找個理由，讓他有借口去門口守著。
齊衛國得了媳婦的命令，立馬領著倆孩子往門口去，一大兩小坐在院門口，眼巴巴地看著東邊，盼著愛車早點被騎回來。
飯菜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要請一大家子來吃飯，顧紅星可捨不得用白面，她用黑面摻玉米面做包子皮，用西葫蘆雞蛋做包子餡。
為了給親爹找補面子，顧紅星特意把煤爐子拎到了屋外，當著全院鄰居的面開始炸花生米。
大家都缺少油水，做菜放油都很小心，生怕放多了，月末沒油吃，這種情況下，油炸花生米的香味就顯得尤其勾人，香味飄得滿院子，引得院里的大人小孩頻頻側目。
顧家兄弟倆見姐夫不在家，流著哈喇子就湊到了大姐跟前。
「瞅你倆那饞樣，真沒出息。」顧紅星雖然嘴上嫌棄兩個弟弟，但當著眾人的面，也不好太摳門，給他倆一人三粒花生米解饞。
剛剛炸好的花生米，在上面撒上細鹽，放在嘴裡一粒一粒地嚼，咸香十足，越吃越上癮，把顧家小哥倆香得都笑眯了眼。
炸完花生剩下的油正好用來炒雞蛋，油中帶著花生味，攪好的雞蛋液往油鍋里這麼一倒，滋啦一聲，雞蛋的香味被熱油完全激發出來，爆香的炒雞蛋讓院里的小孩都無心玩耍了，全都伸著脖子往這邊看。
炒雞蛋用的油多，拌餡時就不用特意加油了，直接用菜鏟子把炒好的雞蛋弄碎，倒入裝有西葫蘆絲的盆里，加上蔥花和調料，這清香無比的包子餡就算好了。
油鍋里還剩下一點點底油，放上蔥花爆香，倒大半鍋開水，再加上大半盆的冬瓜片，一鍋鮮美可口的冬瓜湯就完成了，十月份的暑氣還沒散盡，多吃點冬瓜正好清熱消暑。
糧食這麼珍貴，顧紅星可捨不得讓大家敞開肚子吃，她總共就包了25個包子，小孩分兩個，女人分三個，男人分四個，大家差不多能吃個七八分飽，一人再喝兩碗冬瓜湯，正好能混個全飽。
25個包子裝了兩大蒸屜，在外人眼中，顧紅星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顧家人上門了。
自打過生日那天被噩夢嚇醒后，顧紅星整個人就有些義憤填膺，看到顧家人就忍不住氣憤，第二天結婚時還處在情緒中，理智還沒回籠。
但今早從顧家回來后，見到幾個探頭探腦的鄰居，再加上去曹家大吵一架，她這才回過神來，想明白現在可不是跟顧家劃清界限的好時機。
吳莉母女現在還很收斂，沒有像書中那樣把自己的工作哄騙到手，也沒有把自己當成老媽子奚落。
不得不說，現在的吳莉，作為後媽也算是盡責了，起碼顧紅星健健康康長大了，還讀到了初中畢業，沒讀高中是她自己沒考上，找個臨時工的工作，賺的工資一分沒往家拿，吳莉也沒當面說什麼，她現在還真挑不出后媽有啥大錯。
頂多是吳安娜在自己這哄點吃的穿的和零花錢，但衣服昨天還被她拿回來了，她現在還真沒有跟娘家翻臉的理由。
若是嫁人後就立馬跟娘家劃清界限，那自己在院里的風評指定好不了，很容易被說成是白眼狼，若是面上不和睦，只會讓院里的外人看笑話。
而且這個院里有太多鋼廠的工人了，這要是哪個大嘴巴把這些事傳到領導耳朵里，顧紅星的工作都有可能受影響。
所以顧紅星就準備了這頓飯，打算把昨個結婚不請親爹這事搪塞過去，在院里為親爹找補回面子，兩家暫時維持表面的和睦。
至於以後，反正自己已經嫁人了，天天還忙著上班，也不會跟后媽繼妹有多少接觸，自然也就疏遠了，應該不會發生夢中的事情了。
「保爾，把家裡的碗筷端過來，我家的不夠用。」顧紅星估摸著后媽應該快到家了，就喊大弟拿餐具。
雖然她今天新買了餐具，但也只是自家四口人了，她才不會為了請客吃飯，就多買一堆餐具備著，那可太浪費錢了。
這兩天花錢如流水，顧紅星都老肉疼了，現在她只想把錢都花在刀刃上。
吳莉剛下公交，就看到騎著自行車等著她的顧福興，她整個人都興奮起來了，在眾多女人羨慕嫉妒的目光中，快步走向自家男人，美滋滋的坐在自行車後座上，還以為這車是自家男人給她的驚喜呢。
當得知這輛自行車是繼女家新買的后，她的笑臉立馬就垮了下去，興奮之情一掃而空，甚至還有些憋悶，但眼看就到家門口了，一向好面子的她也只能擠出一臉假笑。
「哎呀，這老顧夠浪漫啊，剛才急匆匆地把車騎走，原來是去接媳婦啦？」
「哪有，就是碰巧遇上了，他那一根筋的性子，可不敢指望他能浪漫。」
剛進院就被鄰居打趣了，吳莉覺得面子上好過了些，笑容也多了幾分真誠。
「星星把飯都做好了，碗筷都擺上了，就等吳姨下班了，咱趕緊過去吧。」
齊衛國領著兩個孩子守在門口，一聽到那清脆悅耳的自行車鈴聲，他就知道自己心愛的自行車回來了，趕緊起身迎了過去。
一聽飯做好了，顧福興也沒心情跟鄰居們閑聊了，他早就餓了，自打閨女嫁人，他就沒吃過一頓滿意飯。
「還是我閨女做飯香！」咬上一口大包子，再嚼一粒油炸花生米，這小滋味簡直絕了，顧福興毫不吝嗇對閨女的誇獎。
「大姐做飯最香了！」顧保爾非常有眼力見地沖著大姐賣好，其他幾個孩子都跟著點頭，很顯然，這頓飯香到他們心坎里去了。
「爹，我敬您一杯，給您賠個罪，昨個結婚匆忙，沒能知會你一聲，我犯了大錯，以後我指定改正。您以後有啥力氣活就找我干，就把我當親兒子用。」
齊衛國見老丈人心情好，趕緊趁機賠罪，想著一會兒少挨點罵。
「這不怪你，是我閨女沒想周全，她年紀小，你以後要多教育她。咱現在是一家人了，也不說兩家話，家裡有事就找我，我歲數大，比你們年輕人經驗多。」
顧福興酒量差，喝點酒就上頭，但還十分愛酒，典型的人菜癮大。
聽到自家老爹的話，顧紅星默默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知道老爹要開始絮叨了，不過好在有齊衛國陪著，別人倒也能正常吃飯。
噴香的大包子配著鮮美的冬瓜湯，即便是吳莉母女，也放下了對顧紅星的不滿，吃得那叫一個歡。
飯也吃了，酒也喝了，這罪就算賠完了。院里人看到兩家人和和睦睦地一起吃飯，自然也不會再傳一些不好的話。
至於顧紅星到底為啥不請親爹和后媽參加婚禮，吳莉自然會幫忙找補，她最好面子，繼女結婚不請她，她鐵定要找個合理的理由搪塞過去。
后媽不好當，一旦后媽跟繼子女鬧出點啥不愉快，大家肯定都覺得是后媽的錯，所以吳莉更著急澄清此事。
顧紅星突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后媽，自己搞出的爛攤子，最後還得靠後媽收拾，所以吃完飯後，顧紅星把剩下的酒和花生米都給了后媽，道歉的話她是說不出口了，只希望后媽看在美食的面子上，能原諒自己這一回。
送走了老丈人一家，齊衛國終於可以好好欣賞自己的愛車了，小國富也湊到了跟前，這爺倆一人手裡拿一塊抹布，把車子擦得錚亮，就連輪胎都擦了。
顧紅星看這爺倆那愛不釋手的模樣，很是不理解，這新買的車能有多臟，還擦得那麼認真。
不過也正是這個新車的到來，沖淡了兩個孩子住到新家的陌生感。
今天折騰了一天，兩個小傢伙都不用哄，洗完澡就躺在炕上睡著了，小肚子睡得呼呼的，一看就睡得十分香甜。
婚假還剩下最後一天，但要辦的事情可一點都不少，一大早齊衛國就帶著小國富去了銀行，把自家哥嫂的六百撫恤金存起來。
因為小國富沒成年，存摺上的名字得寫齊衛國，不過儀式感還是要有的，要讓孩子了解錢的去處。
「小叔，咱別存了，這些錢你留著花吧，這是我爹欠你的債。」到了銀行門口，小國富這才意識到小叔領自己來幹嘛。
「你這犟樣，跟你爹一模一樣。當初我都說不要不要，你爹非得給，現在我也說不要不要，你也非得給。」齊衛國鎖好自行車，一臉無奈地蹲下身來，平視自家侄子，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認真。
「你爹不欠我債，反而是我欠他的。小叔一歲沒了娘，三歲沒了爹，姥姥姥爺沒挺過去，也早早沒了，要不是你爹管著我，我可能都活不到長大。」
「你爹花的錢是我姥爺留下的，本來就是留給我倆的，雖然你爹姓趙，我姥爺姓齊，但你爹給老爺子養老送終了，老爺子念著他的好，臨終時就把錢安排好了。但你爹就非要犟，要把他花的錢都還給我。我犟不過他，就只能把錢攢起來存在銀行里，想著以後他急用錢時再拿出來。」
「我跟你爹雖然是兩姓堂兄弟，但要比親兄弟還親，他對我有養育之恩，我無以回報，所以我養你跟華華是應該的，你們不要有心理負擔，我養你們小，你們就養我跟你小嬸老唄。」
「這些錢存在銀行里不動，等咱家真到用錢的時候，我自然會取出來用，我帶你來銀行就是想告訴你，這些錢都是你爹留給你們的，平時不用省吃省喝。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咱好好過日子。」
齊衛國這一套話都是昨晚媳婦教的，好在他雖然嘴笨但記性好，倒是說得一字不差。
小國富咬著下唇想忍住不哭，但眼淚還是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這一刻他終於卸下了所有包袱，像個真正的小孩子一樣，痛快的大哭一場。
徹底解開了小國富的心結，叔侄倆回家后，一家四口就去居委會說明自家的情況，開了領養證明，把兩個戶口本合成一個，以後四人就是受法律保護的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