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食堂的紅燒肉
「國富,等你小叔下班，讓他帶著糧油本去糧店買一十斤土豆。」剛才糧店的員工到院里通知今天供應土豆,齊衛國上班早,還不知道這事。
十月份是統一供應土豆的季節，每戶根據人口一人限購五斤。買完土豆后，糧店的工作人員會在糧食本上標註「已購xx斤」。
一斤土豆才五六分錢,家裡最多可以買一十斤土豆，顧紅星自然要一次性全買了，這可是能填飽肚子的好東西，而且價格還這麼便宜。
「小嬸,不用等小叔回家，我就能去買！」昨天幫小嬸買完豆腐,小國富就愛上了採購工作。
「你一個人可不行，一十斤土豆可沉了,你拎不動的。」
小國富失望地「哦」了一聲,懊惱自己力氣太小了,沒法幫小嬸的忙。
「今晚把肚子留好了，晚飯小嬸給你們帶紅燒肉。」見小國富有點失望，顧紅星就把今天要買紅燒肉的事情提前透露給倆孩子了。
今天一食堂供應紅燒肉,昨天春花姨讓她帶好肉票和錢，本來顧紅星打算晚上給孩子們個驚喜的。
春花姨說前程叔做的紅燒肉超級好吃，比國營飯店的香一百倍,讓顧紅星狠狠地期待了。
「是小叔帶我們去飯店吃的紅燒肉嗎？」一聽到紅燒肉三個字，小饞貓愛華的眼睛都亮了。
「是呀，據說比飯店做的還好吃呢，咱晚上買回來嘗嘗看。」
顧紅星捏了一把小侄女的嫩臉，這幾天孩子吃得不錯,小臉終於有點肉了，小臉捏起來手感非常好。
一聽說比飯店做得還好吃，兩個孩子也非常地期待，紅燒肉在這倆小傢伙的記憶中，是非常特別的存在。
在姥姥家吃不飽時，他們就掰著手指數日子，等著小叔帶他們去飯店吃紅燒肉。
又能吃到最愛的紅燒肉了，兩個小傢伙一整天都處在興奮中，期盼著小嬸快點下班。
「咱們是好朋友，你能給我留一塊紅燒肉嗎？」聽到小國富晚上有紅燒肉吃，保爾都要饞死了，他也想吃紅燒肉。
自打大姐嫁人了，保爾就沒再期待過自家的伙食，昨天明明有嫩滑可口的大豆腐可吃，但媽媽的廚藝太差了，豆腐做咸了，一股腥味，白白浪費了兩塊大豆腐。
「那得看小嬸買回來幾塊，要是少的話，我自己都不夠吃呢。」
小國富本來不好意思拒絕保爾小舅舅的要求，但想起小嬸告訴過自己：要學會拒絕，不要委屈自己而去討好別人。所以小國富這次勇敢地說了「不！」
「那好吧，希望大姐能多買幾塊！」面對大外甥的委婉拒絕，保爾仍舊抱有樂觀的期待。
但很顯然，他的期待註定會落空，他大概是忘了他大姐有多摳。
顧紅星確實沒帶多少肉票，家裡的肉票就剩一斤了，這還是國富和愛華副食本上的，她跟齊衛國的肉票早就被吃光了
這個月還沒過完十天呢，顧紅星自然不會把所有肉票花得一干一凈，她不是那種沒有規劃的人。
雖然紅燒肉很美味，但家裡條件不允許，也只能先買一兩肉嘗嘗鮮了。
顧紅星可不想被自家那個敗家爺們帶壞了，三天幸福生活，一十七天艱苦奮鬥，那種日子可太難熬了。「哇塞，這塊肉得有一十斤了吧？」見到食堂採購員送過來的一大塊豬肉，顧紅星被震撼到了。
「正好一十斤！」王前程喜滋滋地上前跟外甥女解釋道。
一周中，周六是最讓王前程開心的日子，不是因為明天放假，而是因為這一天，他作為廚師的驕傲終於可以短暫地回歸了。
「中午就吃？」這麼大塊肉，顧紅星都要饞死了，這要是給她，她能做出十幾種花樣。
「中午就吃！一會我做菜，星星你幫我打下手。」
「沒問題！」能給前程叔這樣的大廚打下手，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好事啊，顧紅星自然趕緊點頭答應。
顧紅星現在有點懂一食堂大廚劉福壽的心理了，跟領導沾親帶故是真他娘的爽啊。
為了讓王前程做出美味的紅燒肉，今天採購員還送來了不少調料，足夠王大廚好好發揮了。
面對滿眼放光的小外甥女，王前程是一點都不藏私，五花肉怎麼去腥、如何炒糖色、什麼時候該放什麼調料、火候如何掌握……等通通都教了一遍，絕對傾囊相授了。
顧紅星學得很認真，她以前做飯都是靠自己悟，現在有個專業大廚教授自己廚藝，真的讓她學到了不少，就跟打通了任督一脈似的，以前她是稀里糊塗把菜做香了，現在是明明白白把菜做香了。
有個好師傅帶著，真的是太哇塞了。
「星星，一兩肉票給五塊肉，可不能多給啊！」周春花怕顧紅星不了解情況，反覆地叮囑道。
跟平常不要票的素菜不同，工人來食堂買紅燒肉可是要肉票的，一塊紅燒肉大概02兩肉，一兩肉票給五塊紅燒肉，必須給足了分量，不能占工人的便宜，但也不能給多了，不然肉票對不上，食堂員工們要一起賠償。
所以一到賣紅燒肉的時候，一向躲在後廚不出來的王前程，也得拋頭露面到窗口來盯著，生怕哪個打飯員腦子一抽，給人家多打幾塊，那整個一食堂的員工都得跟著倒霉。
食堂賣飯本就不圖賺錢，菜價特別低，尤其是需要用票才能買的主食和肉蛋，基本上都是只比原價高一點點。
現在市場上的豬肉是7毛8一斤，那食堂的紅燒肉就賣一毛錢一兩，除了給五塊紅燒肉，還會給一大勺土豆塊，絕不佔工人的便宜。
粗糧饅頭要一兩/糧票，只需五分錢就能買一個，白面饅頭貴一些，但也只要一毛錢。
食堂的饅頭價格要比外面賣的饅頭足足便宜一半。
廠里對於食堂的要求並不高，不要求能盈利，只要把糧票和肉票收全了，錢財上不虧本就可以。至於食堂員工的工資和福利，廠子自會解決。
面對難得的福利，一食堂的員工們都很開心，他們享有優先打菜的福利。
春花姨給顧紅星挑了十塊肥多瘦少的上好五花肉，又舀了滿滿兩大勺土豆，又從盆底舀了滿滿兩大勺的湯汁，把飯盒裝得滿滿登登的。
對於食堂的其他員工，周春花也一點沒吝嗇，全都是上好的五花肉配上滿滿的土豆塊，這是一食堂難得的福利，即便這些懶娘們平時又懶又氣人，但周春花此時也不忍心苛刻大家。
大家之所以被分到一食堂，都是因為得罪了劉福壽，被發配過來的。
大家剛來一食堂時，也曾擁有豪情壯志，想要好好乾一番大事業，把一食堂經營得紅紅火火，壓過一食堂的風頭，氣死劉福壽。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殘酷，因為被排擠，一食堂根本撈不到好菜，白面基本上分不到，就連次等麵粉都讓是定量的，這讓大家上哪說理去。
缺油少菜，還沒有調料，再牛逼的廚師也無可奈何啊。
大家雖然嘴上抱怨王前程總剩菜，但心裡也都清楚這不怪他，要不是廠里幾個領導都喜歡王大廚做的紅燒肉，大家根本撈不到這種福利。
分好了肉，顧紅星一塊都沒捨得吃，只吃了幾塊土豆，就把饅頭吃光了。
顧紅星的飯量不大，一個大饅頭就差不多飽了，再喝口熱水就飽飽的了。
饅頭是顧紅星自己帶的，雖然食堂的饅頭也很香，但畢竟裡面還摻著和面的水，一兩重的饅頭肯定用不掉一兩重的糧食。
而且食堂做饅頭用得是粗糧面摻次等面，粗糧才一毛錢一斤，次等面也才一毛三一斤。若是按食堂這個賣法，五個饅頭是一斤，一斤饅頭能賣兩毛五。
兩毛五都能買上好的大米了，最優質的大米也才賣兩毛三一斤，白面賣一毛八一斤。
顧紅星覺得，買食堂的饅頭不實惠，又要拿票又要花錢，還是自己從家帶飯比較省錢。
現在不光顧紅星上班帶飯，齊衛國也一樣，不過兩人都是只帶主食，再花八分錢到食堂打份素菜。
家裡只有一個鍋，早上實在沒工夫做那麼多菜，等以後把家裡的灶台砌好了，再買一口大鐵鍋，到時候，小兩口就能想吃啥就帶啥了。
「哎呀，顧同志，別這麼小氣嘛，給我多舀幾塊肉啊！」因為今天有肉吃，一食堂罕見地排起了長隊，不少人都排到了顧紅星這一隊，尋思她是新人臉皮薄，說說好話，沒準能多給幾塊肉。
「可不是我小氣啊，這都是定量的，一兩肉票就只能給五塊肉，我要是給多了，到時候我們一食堂的員工得一起把肉票補上，我可不能拿同事的肉票充大方當好人。」
顧紅星才不管大家怎麼評價她呢，她是食堂打飯員，她只做好分內的事就好。
「小顧同志說得對，咱一食堂還不夠大方啊，哪次給你們打菜不都是滿滿一大勺，這次紅燒肉是定量的，但土豆給得可很足啊，咋還能說我們摳呢，這多傷人心啊！」
聽到有工人難為小紅星，旁邊的趙大媽看不過眼了，立馬幫著說話。
被打飯員臊了一下，說顧紅星小氣的那個員工立馬沒話說了，打好飯菜，趕緊低著頭離開了，生怕被這些打飯員記住長相，下次再來打菜，再少給他打點，那他可就虧大了。
不過這人有點把大家想得太壞了，一食堂可真沒有摳人，大家巴不得多給工人們打點菜呢，這樣他們自己就不用吃剩菜了。
「給我來半斤紅燒肉！」
「爹？」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到耳朵里，顧紅星一抬頭，發現這人竟然是自家親爹。
看著親爹手裡拿著個跟飯盆差不多大小的飯盒，顧紅星都震驚了，挑了一十五塊上好的五花肉，打了滿滿五大勺土豆，又從盆底給他舀了兩勺湯汁。
看著滿滿登登的一大盆，顧福興高興壞了：還是閨女好啊，知道心疼爹，還知道給爹多舀兩勺油滋滋的湯汁。
看著樂得眉開眼笑的沒出息爹，顧紅星是真的無語了，后媽可真夠捨得的，竟然讓自家老爹買了半斤的紅燒肉。
不過顧紅星轉念一想，倒也理解了，后媽做飯實在不太行，與其讓她糟蹋了，還不如來食堂買點好的呢。
幸好食堂限量半斤，不然依后媽的性子，還不得直接買個一兩斤啊。
雖然限量，但一十斤紅燒肉不到半個小時還是賣光了，不少來得晚的工人沒買到肉，只能嘆著氣失望地離開了。
星期六的天是晴朗的天，來吃晚飯的工人少，王前程沒做多少，早早就賣光了，眼看著也沒人來，大家就開始收拾后廚，等到六點半就準時下班。
顧紅星剛到門口就見到自家男人穿著板板正正的，跨坐在自行車座上，一隻腳支著地，另一隻腳踩在腳蹬子上，那姿勢別提有多帥了。
「這是我愛人齊衛國！」
「衛國，這位是春花姨，這位是前程叔！」
顧紅星喜滋滋地跑向自家男人，並把他介紹給兩個長輩。
「春花姨好，前程叔好！」齊衛國也顧不上耍帥了，趕緊下車站好，禮貌地向兩位長輩問好。
「你好你好！長得可真俊啊，咱家星星真有眼光！」春花姨見到齊衛國后，直接兩眼放光，感嘆外甥女的好眼光。
王前程對齊衛國的第一印象也很好，這孩子長得周正，一看面相就是個好人，肯定不會欺負自家外甥女的。
跟兩位長輩寒暄了一會兒，顧紅星就坐上自行車後座，摟著男人的腰，在眾多工友的羨慕中，坐車回家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