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軌道上的生與死
看見我的注意力突然被打斷，方敬立馬抓住我的手，一個反扣，我頓時感到手掌上的一陣鑽心地疼痛。身體也立刻失去了平衡，差點被他拉到在地上。
我很快掙脫出來，反手對準他的腦袋打出一拳，但被他靈巧的一閃躲了過去。他藉機抓住我的脖子，一腿將我掃到在地上。
我感到我的大腦好像突然放空了一樣。整個人騰空而起，隨後迎來的是和火車軌道那堅硬的鐵軌的撞擊。我的頭狠狠的撞在鐵軌上，這一撞如此疼痛，差點讓我失去了意識。
方敬死死地掐著我的脖子，他已經發瘋了。我能看見他的眼睛里全是紅色血絲，他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不顧一切的想要置我於死地。
「嗚……」火車長長的鳴笛聲從遠處傳來。
火車就快到了！很顯然，在看到我們之前，火車已經來不及減速！
我已經快要窒息了。我被他強大的勁道掐住脖子，完全無法呼吸。我還在死死地掙扎，用手捏起拳頭，狠狠的砸著他的腦袋。他的腦袋很快被砸傷，汩汩的鮮血從他的腦門上流下來，我的拳頭也被砸破，一片血肉模糊。
趁他突然的力道減小，我馬上抓住了機會，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拿我的腦袋朝他的腦袋撞去。
「砰」的一聲悶響，方敬似乎被我砸的失去了平衡，身體開始搖晃著。
我站起身，迎著風朝他大聲吼道：
「放棄吧方敬！現在束手就擒還來得及！你要的證據，我以前的確沒有！但現在，我們有了！我們不但有，我們還要將你們這條鏈上的所有人都一網打盡！你就算逃，逃到天涯海角去，你也要過上一生的逃亡生活！」
遠處火車的鳴笛再次響起，火車正在逐漸靠近我們。此時已經能夠勉強看到火車頭的燈光了。
我看了一眼遠處的火車，心中卻是一片坦然。
要死，我也會在死之前抓住他！我順勢向我的腰間摸去，企圖拿到我的配槍。
但是我什麼也沒有摸到！我的腰間什麼也沒有！
我突然想起了下計程車時司機對我的喊話。看來是我走的太急了，配槍被不小心留到了車上。
方靜看著我，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他摸了摸頭上的鮮血，又看了看遠處即將到達的火車。
「邵峰，縱使是誰，也想不到，最後竟然是我們兩個站在這裡對峙，一起面臨著即將到來的死亡。前幾天我們還在以師生互稱，像親人一樣對待對方，而現在，卻成了一個逃跑的犯人和追捕犯人的警察.……」
他的話在此時聽起來是那麼的可笑。我冷笑著說。到：
「方敬，我和你不一樣！如果你在幾天就向我真心實意的認罪，那我還會認為，你依然是當初那個值得我尊敬的老師。你還有自己的良知。你收取他們的賄賂，無非只是為了你的妻子，是為了治療她的癌症！但是你.……」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中突然流出了淚水。
「但是你早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嫉惡如仇，內心充滿了正義感的警察！你早就不再是我的老師！你成為了一個助紂為虐的人，你和那些欺負兒童的人沒有什麼區別！」
此時月台上傳來了火車站工作人員和警察的身影。他們正朝著我們大聲呼喊，讓我們趕快離開火車軌道。
方敬看著我，眼神逐漸變得空洞。
「小峰，你走吧，就讓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吧。我不想再跑了。我知道我犯下的罪過，我也知道，我怎麼也無法洗刷掉自己身上的罪惡。我不想再回去了，我不想成為那些人的笑話，不想讓那些曾經像你一樣尊敬我的人憎惡我。」
「你放屁！」
聽了他的話，我憤怒的大聲喊道。
「你還要選擇逃避嗎！像個懦夫一樣，像一隻老鼠一樣，以為自己死了就可以永遠的睡去了是嗎！我告訴你！你死了也不會安寧的！你就算去了地獄，也不會有人收留你！千萬不要……」
火車已經近在眼前了。這個鐵皮怪獸的到來還伴隨著巨大的鳴笛聲和足以將人捲入車底的狂風。
我看著即將到達的火車，試圖最後說服站在對面軌道的方敬。
「上去吧老師，我求求你了。勇敢的面對自己的罪過吧，趕快爬上對面的月台，不要在試圖逃跑了，不要用死亡來逃避了，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說完，我沒有再看他，而是立馬轉身朝著月台跑去。火車已經進站，我能感受到身後那個龐然大物的灼熱氣息。
我一個助跑，跳起來抓住了月台的邊緣，雙臂突然發力，把我整個人拉了上去。
已經減速完畢的火車剛好穩穩的停在了我的身後。
我深深吐了一口氣，感到自己又從死亡的邊緣活了過來。我立馬站起身，顧不上頭上流下的血，又再次翻下月台，穿過軌道，躍過停下的火車，朝著對面的月台走去。
我希望能看見他站在月台上的身影。我不希望看見一具被火車撞出幾十米遠的屍體靜靜的躺在火車軌道上。
我希望他能面對這一切。
我的目光越過火車，到處搜索著，最終還是在站台後面看見了他。他正坐在長椅上，低著頭看著地面，雙手交叉著，整個人就像是一座雕塑，一動不動。
這麼多天以來，我終於露出了最開心的笑。我慢慢的爬上月台，來到他的面前。
他抬起頭看著我，也咧開嘴笑了。額頭上滿是他笑起來的抬頭紋。
我在他旁邊的座位上癱坐下來，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很高興看見你在這裡，而不是躺在下面的鐵軌上。」
他看著我，親昵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到：
「我也很高興，看見我的學生親手將我抓住了。雖然這是一件不怎麼光榮的事情，但我還是為你感到驕傲。小峰。」
我伸出我的手，緊緊的握住了他的雙手。我能感受到他雙手上的冰冷和蒼老的褶皺。
「和我回去吧，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