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變化

  正和賈母湊趣說話的是賴嬤嬤。

  賈府風俗,年高服侍過長輩的家人格外有體面,因此連王夫人對賴嬤嬤也要尊敬些,話問得和軟。

  賴嬤嬤聽問,先看賈母,心中有了計較,才笑道「寧家這支只剩了他一個獨苗兒,倒沒聽說定了親。也不知將來哪家有福氣的,能得這麼一個好女婿呢!」

  又一嘆「可惜是差著輩分,不然……」

  王夫人面露遺憾,還想再說什麼。

  賈母先道「既是差著輩,也別再提了。咱們家和寧家也不好結親,何必招人議論。」

  便和鴛鴦等說「你們也不去出去胡說!」

  賴嬤嬤、鴛鴦等並王夫人的丫頭都忙答應了。

  賴嬤嬤又笑道「還是老太太這話有理。」

  王夫人只得把話先掩住不提。

  賈母看得出來,王夫人還沒打消心思。

  她不想聽王夫人的打算,便命擺桌打牌,硬是把賴嬤嬤留到了晚飯時。

  賴嬤嬤不敢同賈母一起用飯,賈母也不好讓她服侍,只得令人好生送出去。

  用過晚飯,賈母本想推說不舒服,讓小輩們都走,也就不用理會王夫人了,又怕她不理會,王夫人找別人想主意去,更不好。只得看賈寶玉、三春等走了,她留下。

  賈元春封妃,王夫人是賢德妃之母,受封正三品誥命淑人,身份更加不同,賈母也只能更重視這個兒媳婦。

  琥珀接了賈母的眼神,把別的丫頭都帶出去了,只留鴛鴦。

  賈母便先說「你還想著林家舅爺呢?人家與你是一輩的人,你倒想把小輩說給他?別怪我說話不好聽,你是想咱家今後再不與林家往來了,還是想借著娘娘的勢,強壓著人家的頭答應?且不說娘娘是后妃,如何管得了這事,只說咱們在外頭的更不該給娘娘招禍。林大人現是戶部尚書,盛寵優渥,比你兄長並不差什麼,我看你還是趁早兒收了這心罷。」

  王夫人忙賠笑道「我雖糊塗,聽了老太太的教導,也不敢糊塗了。」

  賈母便問「那你還有什麼說的?」

  王夫人笑道「薛家姨太太做主,借了咱們家八萬銀子。因說起寶釵到年紀了,想請咱家幫著說一門親事。」

  賈母皺眉不語。

  王夫人只好接著說「我是想著,咱家不好和寧家結親,薛家卻沒妨礙。況且薛家大富,又是詩禮之族,和寧家也相配。寶釵的人品才貌更是沒得說……」

  賈母盯著她看了兩眼,笑道「珠兒也是十四歲進學,還不是『小三元』,也沒拿過案首,娶來的是國子監祭酒之女,那才是書香清貴人家。薛家是親戚,我不好說難聽的,只問一句你外甥的官司是怎麼斷的,你忘了?」

  金陵知府賈雨村四月到任,斷的第一件案子就是薛蟠與馮淵爭買丫頭,薛蟠毆傷人命案。

  賈知府徇情枉法,胡亂判了薛蟠已被馮淵追魂索命而死,又命薛家賠了馮家五百兩燒埋銀子,以此了事。[注1]

  衙門斷案,必有卷宗記載。

  薛蟠在官府已是死人一個了。

  薛家今次進京,一是因薛蟠「已死」,不好繼續在金陵高調露面,橫行霸道,二是賈、王兩家都恐薛蟠再惹出事來,定要他進京居住。只不過看在親戚情面上,大家心照不宣,並不明說。

  賈母心道,寧家要錢有錢,要勢,有林家靠著,就算寧舅爺沒進學,寧家也犯不著給當家的爺們娶一個親哥哥是這樣的姑娘。

  只可惜寧舅爺人雖小,輩分大,和賈家的女孩兒實在不合適。不然迎春十一了,探春最好,差了六歲,也不算太多。

  但就算輩分合適,經過這些事,寧夫人也必不會讓她兄弟和賈家結親。

  這麼一想,賈母心裡也就放下了。

  王夫人沒了話,且面上也過不去,便要告辭。

  賈母並不攔她。

  王夫人回房,聽得賈政又是在趙姨娘房裡歇的,不過說一句「知道了」。

  她洗漱后躺在床上,想一回寶玉,又想一回寶釵,終究還是嫌薛蟠不好。

  可薛家這八萬銀子,她和妹妹都知賈家且還不上。寶丫頭是好的,可惜和寶玉不大相配。寧家這裡不成,寶丫頭的親事只能再慢慢看了。

  榮國府東北角的梨香院,本是榮國公暮年養靜之所,現已打掃出來,請了薛家住下。

  梨香院小小巧巧,共有兩進,十來間房舍,前廳后舍俱全。

  薛蟠自住前院,薛姨媽和薛寶釵母女住在後院正房。

  時已二更,薛蟠與賈珍、賈璉等吃酒去了,還未回來。

  薛姨媽便讓丫頭婆子們明日再收拾行李,命打水來梳洗,和寶釵說「咱們不等你哥哥了,誰知他幾時回來?先睡罷。」

  薛寶釵幫薛姨媽揉著肩膀,笑道「今日他們兄弟們初見,大家親和,晚些回來也是有的。今後有姨爹教管他,媽別太操心了。」

  薛姨媽嘆道「我的兒!若你哥哥有你三成懂事,我也不用費這些心了。」

  母女兩個梳洗了,只令鶯兒在屋裡,她們且不睡,躺在床上說話兒。

  薛姨媽摟著女兒,問「你今日看你寶兄弟怎麼樣?」

  薛寶釵想了半日「媽問這話,叫我怎麼答?」

  薛姨媽笑道「我看你寶兄弟生得也好,行動知禮大方,又聽說在你姊妹們間是最和氣的,你姨爹又親自看著他讀書,倒比你哥哥強。」

  薛寶釵心中梗著一股氣,不似往日體貼,只道「媽這話可不好在姨媽面前說。」

  哥哥霸道慣了,打死人吃了官司,寶兄弟還是小孩子,最多不過頑劣些,哪裡比得?

  叫姨媽聽見,還以為媽在咒寶兄弟。

  薛姨媽愣了一下,低頭看女兒瑩潤的面龐上已滿是紅暈,並不似羞的,卻是氣的。

  她忙說「我的兒,你不願意,咱們就不說了。」不免又嘆「只是除了你姨媽家裡,哪裡再去找更合適的人家?」

  薛寶釵自己平氣一會,說「媽覺得好,我聽就是了。」

  爹已走了四年,哥哥不知事,家中各處生意逐漸消耗。借給賈家的八萬兩銀子,已是薛家現有存銀的大半。

  哥哥出了這事,薛家只能靠著親戚們了。這八萬銀子又有十成回不來。她若能嫁給寶兄弟,對家裡才是最好的。

  薛寶釵把掛著金鎖的項圈摘了,遞給鶯兒,說「媽,我困了,咱們睡罷。」

  薛姨媽忙擦淚「好,好。」

  薛寶釵道「媽媽別忘了囑咐家裡人,別把金鎖的事說漏了嘴。」[注2]

  寧安華也在發愁婚事。

  不過,她不是愁寧安碩的,是愁菊影和摘雲的。

  ——寧安碩一回來,拜完了她和林如海,還沒說別的,就請她讓服侍的人先出去,又親自送了寧安青、林黛玉出去,命摘雲進來,給她跪下了。

  他說「摘雲說瞧中了菊影姐姐。我知道,姐姐這裡的三位姐姐都是發誓不去的。姐姐想怎麼處置他都好,我都聽姐姐的。」

  寧安華「……」

  摘雲老老實實跪在地上,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她沒忍住,抽了寧安碩後腦勺一巴掌「你這臭小子,真是出息了,連我也算計上了?」

  他若沒心撮合菊影摘雲,早自己把摘雲處置完了,還等著問到她面前?

  摘雲是從小服侍他的人,在保定還算立了幾功,她還能真喊打喊殺?

  寧安碩疼得「嘶」了一聲,也不敢再坐了,站起來問「姐姐的手勁怎麼這麼大了!」

  林如海在旁給寧安華揉手,說「你姐姐每日習武,如今一人能敵人。」

  妹妹真生氣了,大約能把安碩踹到牆上?

  寧安碩雖沒跪下,也和摘雲一樣低了頭「並不是我故意算計姐姐。我已經打過摘雲三十板子了,他還是不死心。我想著他服侍我多年,如今竟有了這個痴心,我不忍心他空望著,又不想因他讓姐姐為難,所以和他說明,令他自己求姐姐。姐姐若許,是他有造化。姐姐不許,他冒犯了姐姐,就是冒犯了我,該怎麼處置,也只說是他得罪了我,並不叫姐姐擔名兒。便是姐姐生我的氣,打我幾十板子,我也情願領受。」

  他說完,也不敢抬頭,只偷眼看林如海怎麼給寧安華揉手端茶順氣。

  在外一整年,和嫡支的人幾番陰謀陽謀、你來我往後,他才切身體會到,姐姐當日帶他們來投奔表哥,能與賈氏表嫂和睦相處,贏得林家上下讚譽,究竟有多不容易。

  他只在寧氏族學里讀書,都覺得與嫡支近不得,遠不得。

  姐夫如今待姐姐一心,也都是姐姐自己的好處,他並沒幫上過什麼。

  只是姐夫大病一場好了,怎麼看上去更超逸了,比兩年前還年輕了些?

  難道是因為姐姐和姐夫伉儷情深、夫妻恩愛?

  寧安碩開始胡思亂想。

  寧安華按住林如海的手,讓他不用忙了,也坐。

  她先不說話,只細細打量一年沒見的兄弟。

  他比一年前長高了許多,方才站直,似乎比她還高兩三寸,只比林如海矮不到半個頭。

  他的肩膀更寬了,真正有點成年男人的樣子了。

  林旭自然是美的,寧父能被林旭父親取中做女婿,樣貌更是沒得挑。

  寧安碩越長大,眉眼嘴唇都像寧父,只有臉型鼻子像林旭,俊朗中帶著些許柔婉。

  但他的氣質更像林如海,清逸從容,也有兩分富貴之鄉養出來的貴氣,卻不顯得輕浮。

  客觀評價,他生得確實不如林如海——這一世,寧安華還沒見過比林如海生得更好的男子,更別說經過異能的滋養,林如海又添了新的容色——但遠勝於賈璉,和羅焰能平分秋色,各擅勝場。

  他有這個好模樣,行事也長進了,只要再學得林如海對她的五分,就不愁他未來的妻子對他不一心。

  她也就不用再操心他的事,只管著青兒就行了。

  可惜林如海讓他先參加兩次秋闈再談婚事,她至少還得年才能放手。

  屋裡一片安靜。

  摘雲心中七上八下,都快跪不穩了。

  寧安華平靜道「摘雲起來。」

  摘雲先看寧安碩,見寧安碩點頭,才敢站起來。

  寧安華「這事除了你們兩個,還有誰知道?」

  摘雲忙道「回姑太太的話,小的只告訴了大爺,再沒同別人說過!」

  寧安華「菊影不知道,你就敢求來我面前?」

  摘雲又「噗通」一聲跪下了。

  寧安碩忙道「姐姐,菊影姐姐……知道。」

  寧安華輕輕一笑「這還像話些。」

  看這樣子,菊影至少有六七分願意,不然安碩也不會幫摘雲這麼求。

  若菊影願意,她就不能把摘雲收拾得太狠了,免得他將來移恨在菊影身上。但也不能輕輕放過。更不能叫他太容易就得償所願。

  摘雲太過機靈,寬縱這一回,他越發膽大,將來就沒了規矩了。

  寧安華收了笑容,問「摘雲,你跟了你大爺多久了?」

  摘雲忙道「回姑太太,小的從七歲就跟著大爺,有十年了。」

  「十年了。」寧安華輕嗤一聲,「十年都沒能讓你學會規矩。」

  她說「我問你我身邊的丫頭幾歲能放出去?」

  摘雲冷汗津津「回姑太太,是二十二歲。」

  寧安華「菊影今年幾歲?」

  摘雲幾乎趴在地上「回姑太太,菊影姑娘今年……二十歲。」

  寧安華「你大爺賞了你三十板子,是他的,我再賞你二十板子,你是收還是不收?」

  摘雲叫出舊日稱呼「多謝大姑娘教導!」

  寧安華又是一笑「還算懂事。」

  她起身笑道「我一向賞罰分明。二十板子賞你壞了規矩,二十兩銀子賞你這一年在外服侍你大爺盡心。板子先存著,過幾日再打。你去找檀衣領了銀子回去,可小心著些,若被我聽見菊影的名聲有一點半點損傷,我翻倍賞你!去罷!」

  他若真心,多賞他幾兩銀子,也是給菊影花。

  摘雲磕了幾個響頭,慢慢退了出去。

  寧安碩動都不敢動。

  姐姐教訓完了摘雲,該收拾他了。

  他怎麼就忘了菊影姐姐的年歲呢?

  寧安華走到寧安碩面前。

  「過幾日家裡要辦宴,慶賀你連中『小三元』,把你打傷了不好,都是青兒和你外甥女兒的心意呢。」寧安華輕聲笑道,「你的也先存著罷。」

  在外面一年,他長進了,想必也心野了。

  正好有這事,先給他上緊了弦兒,省得他在外自己做主慣了,回來不聽話,和林如海起矛盾。

  寧安碩頭皮發緊。

  姐姐好像也不一樣了。

  姐姐從前也厲害,卻不似現在這樣,像開刃的長劍,將他通身照得分明。

  打發寧安碩先回自己院子歇著去,晚飯再來,寧安華單獨抓住菊影回卧房,細問她和摘雲是怎麼回事。

  菊影紅著一張臉,絞·著手指,一五一十都說了。

  寧安華簡單總結。

  就是小·狼·狗早對大姐姐心存愛慕之意,去年年底,她派菊影去保定幫寧安碩拒絕婚事,菊影和摘雲成了同事,同住一所院落,日常接觸就不可避免的變多了。

  摘雲今日幫菊影做這個,明日給菊影買那個,還一同逛了元宵燈會、七夕燈會,又發乎情止乎禮,對菊影沒有絲毫冒犯。菊影要遠,他就遠幾日,再變著法兒的湊過來。

  菊影腹有詩書,他也是和寧安碩一起讀書學禮的,又都近身服侍主子,兩人說什麼都能說到一起。

  好女怕纏郎,菊影早已心動,只因承諾過寧安華要一輩子不嫁人,上回又遇人不淑,所以不敢應下。

  說完,她便跪下要請罪。

  寧安華攔住她,笑問「他才十七,未必定性,你就信他?」

  菊影忙說「我並沒全信,也沒應過什麼。他給我買的東西,過分的我都沒收,平常吃用的,我也想法兒還他了,只是……」

  寧安華接話「只是他下回又送你更多,是不是?」

  菊影應了一聲,又低頭絞·手·指,訥訥說「他是舅爺的人,我是太太的人,本來也不合規矩。」

  寧安華笑道「你若認準了他,我有法子讓這事合規矩。只怕你將來反悔。」

  菊影抿著嘴唇,猶豫不定。

  寧安華心裡一嘆。

  她原本的四個大丫頭,檀袖早早給了青兒,檀衣、菊影、菊露都陪了她七八年了。

  那年她想留她們一輩子,是想有幾個幫手能遮掩她修鍊異能的異常。

  現在她不用人遮掩了,也不怕她們說出去,還想留她們,就是真的捨不得。

  不僅是捨不得她們的能力,感情上也當她們是半個朋友了。

  菊露有時還會急躁冒進不周全,檀衣是樣樣都好的,菊影就是第二個檀衣。

  現在看來,她終究還是留不下菊影。

  一年沒見,菊影才回來,就能看見她去的日子了。

  寧安華笑道「他還年輕,你也沒到年紀,再陪我兩年怎麼樣?」

  菊影哽咽垂淚「大姑娘。」

  寧安華笑道「我正想著等你回來,就撥你去照顧松兒——就是你大哥兒幾年。正好你就不算我的人了。你若不想讓人知道,咱們不告訴別人,只你我等上二三年,看他究竟是怎麼樣。等松兒能上學了,他還沒變,你也沒變,我就成全你們,如何?若他變了,你放心,我這裡一樣留你。」

  菊影又起來要跪下。

  寧安華環住了她。

  菊影怔了許久,輕輕揪住寧安華的衣襟,在她懷裡哭了個痛快。

  九月二十五,「戶部尚書夫人之弟、寧家家主寧安碩連中小三元慶賀宴會」在林宅圓滿結束后,菊影就搬去了西廂房,專心照顧松兒。

  這一日,來林宅赴宴的除了左鄰右舍外,還有大理寺卿夫婦,儀鸞衛指揮使之妻盧芳年,張裕成、柳月眉,戶部數位侍郎、郎中等,承恩公夫婦沒親至,只有皇后兄嫂、順天府尹夫婦來了,並翰林院、國子監里的數位官員,還有寧安華在別家識得的幾位夫人太太,前廳後院,共坐了十餘桌。

  沒請賈家。

  畢竟是續弦兄弟的喜事,請原配娘家也太尷尬了。

  賈家和這些來客也不是一路人。

  其實林如海就任戶部尚書時,林家沒有辦宴,一個原因是當時不宜太張揚,另一個原因,就是請不請賈家著實是個問題。

  從這次之後,林家每次辦宴,都可以略過賈家了。

  席上,至少有十位夫人太太向寧安華打聽寧安碩的婚事。

  寧安華都照實說了,她和林如海不準備讓寧安碩早娶,要過幾年再議。

  夫人太太們對今日宴席讚不絕口。

  寧安華就說,這都是林黛玉和寧安青準備的,又感嘆寧安青體弱,平日都是林黛玉幫她管家。

  席散之前,寧安華確保今日每一位來客都領會了林家的意思

  寧安碩的婚事不急。

  寧安青更不急。

  林家要先給林黛玉找好女婿。

  寧安華已經準備好,今年過年時,會有洶湧而來給黛玉說親的人了。

  入了十月,羅十一診出了寧安華的身孕。

  她先說「恭喜」,接著就說「夫人的感覺果然准。」

  半個多月前,寧安華就和羅十一請了長假,說她有預感她懷孕了,這兩個月不敢劇烈運動。

  羅十一嘆道「是我忽略了,夫人年輕,又和林大人恩愛,早晚還會再有孩子的。這一耽誤一年多,不但三年內劍法不能成了,只怕從前學的,都要忘了。」

  她越說越感嘆「不是我故意掃夫人的興,實在是夫人這樣的習武苗子,萬人里也未必有一個。我只是可惜夫人的天分。生育虧損氣血,夫人現下年輕,還好恢復,再過十年,就不一定了。」

  寧安華何嘗不覺得生育耽誤事?

  但幸運的是,腹中這個孩子也是木系靈體。母體與胎兒屬性相合而非相衝,她懷胎十月,不會虧損氣血,反而會和孩子互相有益。

  上回有孕,寧安華挺著九個月的肚子抓刺客。

  這回有孕,診出來前,林如海就把她當寶貝一樣捧在手裡,生怕摔了化了。確診后,更是全家上下都看她和眼珠子一樣。

  新的先生已經請來,寧安青和林黛玉卻都不肯上學。

  她們不許寧安華再管年事或家裡的任何雜事,聯手把賬本乾乾淨淨搜走了。

  臨近年尾,戶部也甚忙碌。

  林如海卻能每天二更之前準時回家,把林黛玉和寧安青辦不了的事給辦完。

  寧安碩工課繁重,看妹妹和外甥女辛苦,便每天擠出半個時辰幫她們算賬,最後直接把寧家的事全接走了。

  如此,寧安青體弱,仍不能上學,林黛玉卻得了空,可以一天上半天的學。

  寧安華只管醒了吃,吃完了和羅十一進行孕期簡單運動——比如拉弓射箭、學習制·毒(……)、研習醫術,到了時辰睡覺,別的什麼都不用管。

  發現她在用·毒上也頗有天分后,羅十一似乎有志把畢生所學都傳授給她。

  寧安華也沒想到,水系異能增強了她對植物的敏銳度,還有這種效果。

  等她到了三級,就能從動物和人體中直接抽取水分,豈不更有用·毒的「天分」了?

  但那時她可以殺·人於無形,毒的用處就不大了。

  不過毒醫不分家。羅十一講得用心又有趣,她也願意學。

  萬一就能把青兒治好呢。

  轉眼到了臘月。

  一日,天降大雪。

  待雪后初晴,天氣更加寒冷。林黛玉和寧安青給各屋裡都添了炭火。

  外面掃雪的婆子向手上哈氣。

  檀衣從外頭進屋,也凍得跺腳,直說「京里是比南邊冷多了。風都割我的臉。」

  寒燕忙塞給她一個手爐。菊露找出羊油膏子,給她塗在手上臉上。

  雪也是水的一種。

  雖然還不能控制水的溫度變化,寧安華也喜歡臨近水、身旁充滿水的感覺。

  可惜誰也不許她出去賞雪。

  她想吃烤鹿肉,也只能吃廚房烤好送來的。

  寧安華……

  也行吧,省事了。

  或許是天太冷,衙門裡的官兒們坐不住,這日林如海早早就回來了。

  他把周身烤暖和了,才敢坐在寧安華身邊。

  寧安華笑道「你回來得巧,我一會要吃烤鹿肉呢。」

  她伏在他耳邊吹氣「可惜表哥要少吃。」

  林如海身子酥了半邊。

  他不敢多接這話,說起別事「今年冬天格外冷,這還沒到最冷的時候。你又有孕,除夕進宮朝賀領宴的事,不然就告病罷。」

  寧安華想了想,笑問「表哥是怕我的身子受不住冷,還是怕太后再為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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