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錯綜
趙清婉落了地,她看著楚延琛一臉嚴肅的模樣,雙眼一飄,身形略微不穩,彷彿是沒踏穩一般,輕喊一聲,便朝著另一邊踉蹌跌去。
她沒有跌到地上,而是跌入了那個熟悉的懷抱里。
趙清婉自然地伸手攬住楚延琛的脖子,而後笑吟吟地搶先開口道:「我錯了。」
楚延琛看著趙清婉這般俏生生的模樣,他冷然的神情不由就軟和了下來,扶著趙清婉站好,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溫聲囑咐道:「檐角屋瓦,若是你沒踩著,滑下來」
「不會不會,我不是和你說過,我武藝高強著呢,這區區一個屋瓦,難不倒我。」趙清婉驕傲地應道。只是一抬眸就看到楚延琛沉沉的目光,她縮了縮脖子,伸手拉著楚延琛的手,湊到他身邊,小聲開口,「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
「懷瑾,你別生氣。」
楚延琛長嘆了一聲,他伸手揉了揉趙清婉的發,輕聲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縱然你有一身好武藝傍身,也不可掉以輕心。」
想著剛剛看到趙清婉站在屋檐上的那一幕時,楚延琛只覺得心口一漏,跳得厲害。他看著趙清婉那單薄的衣裳,接著皺眉道:「這大清早的,怎麼不好好在屋中歇著?」
趙清婉看了楚延琛一眼,彷彿是在說『你不也是這麼早出來了』,不過是這麼一瞟,楚延琛便猜到了趙清婉在想什麼,他拉著趙清婉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說道:「大理寺里的事務暫且都交接了出去,但是有些事,孟大人不好拿主意,便修書找我做個決斷。這些日子,我想著早點處理后,再好生陪著你,沒和你交代一聲,是我的疏忽。」
聽到楚延琛的解釋,趙清婉愣了一下,她面色微微郝然,輕聲道:「那我今日是不是耽誤了你的事?」
楚延琛將人送回房中,摸了一把趙清婉的脖頸以及手心,山風陰涼,雖然趙清婉身子康健,但還是怕趙清婉一時不慎染了風寒。直到確認趙清婉身上和手心裡都是正常的溫度,他才鬆了口氣。
而後讓人回了床榻上,又將薄薄的衾被拉過,他低頭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都處理好了。不過」
他微微皺了下眉頭。
趙清婉伸手拉了拉坐在床邊的楚延琛,不解地問道:「不過什麼?」
「沒什麼,」楚延琛笑了笑,對上趙清婉水靈靈的雙眼,沉吟片刻,又急著道,「今日,子瑜會來。」
趙清婉不由得一怔,她開口問道:「是二公子嗎?」
「嗯。」
聽到楚延琛確認的答覆,趙清婉陡然從被窩裡鑽出來,她焦急地道:「二公子要來,那我得起來打點一下。」
她忽而心頭一驚,又想著,楚大老爺和楚大夫人他們是知道她與楚延琛在山中避暑,若不是有急事,想來是不會讓人來打擾,那這時候楚延熙來得這般突然,莫不是
「可是京中出了什麼大事?」
楚延琛搖了搖頭,平靜地將趙清婉拉回來,讓人好生躺下,沉聲道:「沒什麼事,不過是子瑜與二叔他們鬧了彆扭,這才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趙清婉不由得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她深吸了一口氣,打趣地道,「子瑜,可真是一副赤子心腸。」
「不過來了的話,我還是和周姑姑他們交代一聲,子瑜可有什麼忌口不吃的,平日里可有什麼忌諱?」趙清婉作為楚延熙的嫂嫂,雖然與之並未多有接觸,但這基本的待客之道,還是要擺出來的。
楚延琛搖了搖頭,道:「不必如此費心,這事兒我讓重九去辦,等人到了再說。」
「大公子。」
忽然,一道略微清朗的男子聲音在屋外響起。
楚延琛抬眸望屋外看了一眼,應是重九。不過,若不是有急事,重九是不會貿然到公主這兒打擾他們的。
趙清婉看得出來,楚延琛是有事要辦,她沒有多問,也沒有耍性子拉著人不放,而是笑著拍了下楚延琛的手,道:「我再睡會兒,你去處理你的事。對了,子瑜那頭,若是需要什麼,你儘管交代周姑姑。」
楚延琛面上扯出一抹笑,他輕聲道:「好,我去去就回。」
看著楚延琛起身離開,趙清婉面上的笑慢慢收斂,她微微一皺眉,心頭卻是重重思量,她伸手拉了一下床邊的搖鈴。
守在耳房的妙錦匆忙入屋,看著起身坐在床上的趙清婉,輕聲問道:「殿下,有什麼吩咐?」
「幫我去把周姑姑喊來。」
「是。」
楚延琛出了房門,並未在房門口停留,而是徑直帶著重九回了書房。
「公子,這是暗鴿緊急送來的信息。」重九遞出一支小指般細長的木管。
楚延琛接過木管,他仔細看了一眼木管的管口,而後熟稔地搓開封口,從中倒出一張捲成一束的白紙。
他將白紙展開,看著上邊密密麻麻的字,楚延琛的眉頭微微擰了起來。這信中的消息,來得異常突然。
京中現下一片安然,不過暗涌波動得厲害。朝堂上,陛下先前就宣布了立儲聖旨,謝家自然也是水漲船高,但是陛下卻調動了一波謝家派系的朝中官員,明升暗降,謝家這些年埋下的釘子,陡然間損失了不少。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陛下對謝家的一次警告。
寧戎兩朝簽訂盟約以來,邊城開了互市通道。裕親王世子親赴邊城,駐守互市邊境,邊軍的力量收攏了三成在裕親王世子的手中,看來陛下是要收攏兵權了。
楚延琛看著手中的信,他的眉頭微微一擰,在這次的官員調任中,他敏銳地發覺世家中最為默默無聞的任家有數人落在了一些看似微不足道卻又掌控實權的位置上。並非是他看不起任家,而是在排得上號的世家之中,絕無任家的一席之地。
任家雖然人丁旺盛,但是兒郎們大多平庸,若不然,曾經也是在世家中赫赫有名的家族,在上上任族長意外過世以後,整個家族便一落千丈,眾多兒郎里沒有一個人撐得起偌大一個任家。
可是如今,任家卻是悄無聲息地入了朝堂的中心。
楚延琛輕輕地叩著桌面,目光落在信上寫的最後的一件事,虞家三郎入獄,私鑄鐵器,蓄養瘦馬,暗藏城防圖這一樁樁的罪名,若是落在實處,虞家怕是要完了。但是目前寧惠帝不過是扣下了人,並未著人審理,這裡頭怕是另有隱情。只是,無論是何隱情,虞家必然是要剝一層皮下來,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出手的人是誰?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又是為何要在這個時間段對付虞家,畢竟虞家的地位並沒有那麼突出。況且,平日里虞家最是講究中庸之道,多是與人交好。虞家子弟,也是低調內斂,並未有絲毫的逾越行為。
「公子,還有一則消息。」暗鴿是接連送了兩則消息上來。
楚延琛心頭一沉,將第二則消息打開,裡邊的內容,令他面色微變。
虞家三郎出事之前,楚延熙與虞家三郎是在一起的。
楚延琛想著楚延熙深夜離京,匆匆趕來蒼玉山。原來如此,哪裡是看不住人,這是放人出京的。怕只怕這事兒,楚延熙也牽扯在內了。若是如此,出手的人,對付的可就不是虞家,而是楚家了。
不過,這一切,都要等到楚延熙到了以後,他需要細細詢問一番,才能有個定論。
「重九,你帶一隊人,順著官道走,去迎一迎二公子。」楚延琛對於楚延熙的安危,頓時擔憂起來。
重九抱拳一禮,沉沉地應道:「是。屬下領命。」
楚延琛將手中的信一點點地燒毀,他的心情略微沉重,無論對方是對付楚家還是虞家,這事兒只怕都不能善了了。只是,看著陛下的舉動,似乎另有想法。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他看了一眼窗外,蒼玉山一如既往地嫻靜恬淡,青翠的樹木將這方天地點綴地生機勃勃。楚延琛嘆了一口氣,只願事情不是他所想的那般糟糕。
他站起身,走至窗前,此刻曦光悠然而至,灑在碧綠的蒼天大樹上,彷彿是將天地間的陰霾都揮掃而去,呈現出一派熠熠生輝。
午後,楚延琛與往日一般,同趙清婉用了午膳,兩人悠悠地走在行宮的後院子里,在偶有飄落的飛葉間低語。
「懷瑾,你是後日要啟程回京嗎?」趙清婉開口詢問。山中的快活日子過得快,一轉眼,楚延琛的假期便要到了。她是想著要不然乾脆遣人與父皇說一聲,再給點時間。但是卻又怕擾了楚延琛的事,這才將心頭的想法壓了下去。
楚延琛笑了笑,安撫著道:「我回京處理些事兒,過段日子便來陪你。你在這兒,可不準貪涼飲冰,也不準上竄攀高,山風寒涼,早晚都加件衣裳」
趙清婉笑吟吟地湊近楚延琛,道:「曉得了,曉得了,我保證好好照顧自己。」
而後,她忽而若有所思地接著道:「懷瑾,子瑜這次是不是闖了什麼禍,所以惹得爹娘他們生氣?」
楚延琛看了一眼趙清婉,看著趙清婉面上依舊是嬌笑一片,隨後苦笑一聲,道:「倒也不算是子瑜闖了禍,不過確實是鬧了些事出來,等到子瑜來了,我再好生問問。不過接下來,子瑜便暫且留在行宮中,煩請皎皎多加照看一下。」
趙清婉抬眸對上楚延琛的雙眼,而後輕聲道:「懷瑾,咱們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有什麼需要,你儘管同我說。」
「畢竟我可是福慧公主。」
她的話說得平淡,但是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收斂笑容,那端莊的姿態不由自主地顯露出皇家威儀。
楚延琛靜靜地與趙清婉相對而視,他垂下眼眸,將趙清婉攬進懷裡,道:「好。那為夫就先謝過皎皎了。」
「客氣什麼,你是我的駙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