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失蹤的人
殷紅的血落在地上,形成極其刺眼的一團血色落梅,看起來凄艷而又心驚膽戰。
楚長明當即上前扶著搖搖欲墜的楚延琛,而後高聲命人去請了啞醫。
楚延琛吐出這一口血,倒反而沒有先前那般難受,只是手腳綿軟,他就著楚大老爺的手勁,慢慢坐回位置,緩了緩氣息,勉強開口道:「父親,我沒事。」
「嗯,沒事,沒事,我這就讓人請啞先生來。來,這水,你先漱漱口。」楚長明雖然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擔憂,但還是故作鎮定地接了話。
他微微顫抖著手倒了一杯水,遞給楚延琛,讓他漱去口中粘稠的血腥味兒。
楚延琛伸手接過茶杯,抿了一口,吐出口中殘留著的血氣。他沒有再開口說什麼,雖然此時不似先前那般鬱結凝滯,但卻也沒有多麼舒坦。
啞醫來得很快,提著藥箱,行色匆匆,一入書房,甚至來不及行禮,見著楚延琛這般模樣,他便迅速走上前。
楚長明讓開位置,啞醫伸手搭著楚延琛的腕脈,指尖下的脈象令他不由得擰起眉頭,不一會兒,他鬆開手,示意楚延琛將另一隻手伸出來。
啞醫面色凝重地把著脈,楚長明心頭一緊,但並未有任何的驚擾動作,而是安靜地等著啞醫完成診脈。半晌之後,啞醫收回診脈的手,他沒有開口解釋,而是從藥箱中取出紙,鋪開來,筆走游龍,而後將筆墨尚未乾透的紙遞了出去,開口道:「照著這副方子先抓一副葯,三碗水煎成一碗。」
「是。」楚長明接過紙,遞給了門外候著的管家,而後回身看著啞醫。
啞醫抬眸看向楚延琛,他低聲問了一句:「不知大公子今日是去了哪裡?痼疾複發,是外因誘至。」
楚延琛愣了一下,他微微皺起眉頭,想了想,而後從袖口間抽出先前用來包裹那晶狀粉末的帕子,道:「啞先生,這東西,您看看。」
啞醫謹慎地接過帕子,他將帕子展開,露出裡邊幾乎看不到的粉末,他伸手觸了觸帕子,而後將手指湊近鼻尖,一股極其淺淡的幽香撲了過來,很淡,一瞬即逝。
「這是夜幽蘭?」啞醫並不確定地說了一句。因為這香氣是夜幽蘭的香氣,可是這裡邊卻又不是純粹的夜幽蘭的香氣,似乎摻雜了些什麼。
「好像還有些酒氣。這晶體,是有人將之凝成冰了?」啞醫一點一滴地推測著道。
楚長明聽著啞醫的話,他略微緊張地開口道:「啞先生,懷瑾這情況,如何了?」
「倒也還好,雖然是觸及了些許陰寒之物,但這東西毒性不算強,痼疾複發得不算嚴重,服三五日葯,好生休養一番,便會無恙。」啞醫沉聲回道。
他低著頭看向那方帕子,隨後抬頭看向楚延琛,道:「這東西,不知大公子可否方便透露從何而來?」
楚延琛的聲音裡帶著些許虛乏,他低聲道:「啞先生,這東西,是從一樁命案現場發現的。當時我也是嗅著一抹幽香,沒多久便覺得身子不適。」
啞醫點了點頭,但是眼中還是帶著一抹疑惑,他皺眉道:「這東西應該是夜幽蘭,日常里其實是無毒的,不過是些許促眠之物,若是用多了,倒是容易出現醉香的狀態,與醉酒無異。」
「只是這夜幽蘭,碰不得酒,若是融入了酒水,便會產生輕微的毒性,對於普通人來說,並不嚴重,這微量的毒,一覺醒來,便自動消退了。」啞醫想了想,復又接著道,「而這凝練成冰后,倒是會混雜夜幽蘭的毒性,形成一種陰寒之毒,對於旁人,或許只是小有風寒,但是對於大公子,卻是會誘發痼疾。」
「如果按著大公子剛剛的說法,應當是嗅到了這一抹混合著酒氣的冰幽蘭的香氣,才誘發了痼疾。但若是僅僅一瞬,倒不至於到嘔血這般地步」
聽著啞醫這話,楚延琛忽而想到與太子相見之時,那屋子裡莫名的香氣,現在想想,應當是白梅香。只是白梅香不過是尋常之物,他們府上也有,說不上是什麼問題。
「啞先生,白梅香,若是與之混合,是否會有什麼意外?」
啞醫聽到楚延琛這話,他抬眸看了楚延琛一眼,隨後輕聲道:「如若是在此時,再混合了白梅香,確實是會加重你的痼疾,出現嘔血之狀。畢竟梅自寒雪出,白梅尤甚。」
話說到這裡,楚延琛腦子裡閃過一道靈光,彷彿是出現了一縷滑不溜的線頭,他似要抓住,可是昏沉的腦子,一時之間竟是有心無力。
楚長明對於楚延琛的異樣是立時就察覺到,他走過來,伸手輕輕地拍了下楚延琛的肩膀,低聲道:「好了,懷瑾,今兒先好好歇著,不要多慮。」
楚延琛嘆了一口氣,輕點了下頭。這一日的晚膳,他倒是沒有口福吃上徐氏親手燒的菜。他這一病,府中大老爺及二老爺夫婦均是滿腹擔憂。
楚延琛服了葯以後,並未躺下休息,而是起了身,在卧房裡伏案寫著什麼。
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從門外傳了進來,楚延琛停下手中的筆,看了一眼房門,沉聲道:「誰?」
「懷瑾,是我。」低沉的聲音從房門外傳進來。
楚延琛沒想到這麼晚了,楚大老爺竟然還會來此。他將桌上尚未寫完的東西覆上,而後起身過去開了房門。
「父親,怎麼這麼晚還不歇息?」門外的人果然是楚長明。
楚長明進了屋,他看到桌上被覆上的紙墨,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只是回身看向楚延琛時,看著楚延琛依舊蒼白的面色,難掩憂色地問道:「剛剛和你二叔談了一會兒,路過你這兒,看你屋裡還亮著燈,便來看看你。」
「怎的?還不歇息嗎?」他朝著桌案處走去。
楚延琛疾步走上前來,擋住楚長明的視線,隨後不著痕迹地道:「不是,是今兒得來一些線索,我想著理一理。對了,父親,王家二房的嫡出姑娘」
見楚延琛開口轉移話題,楚長明的目光掠過桌案,而後笑著走至一旁,坐了下來,道:「王家二房,在王家裡並不起眼,二房掌事的性子懦弱,不過他家夫人倒是剛毅,二房共有兩女一子,都是嫡出,你要問的應該是嫡出長姑娘,性子是像了她母親,倒也是個聰慧的姑娘。」
「當日,蘭亭序出了命案,大理寺與刑部來得很快,刑部將虞三郎帶走,入了大牢,也算是保住虞三郎的命了。大理寺封了現場,官方的動作很快,可是」
楚大老爺楚長明看著坐在桌案后的楚延琛,明滅不定的燭火之下,楚延琛蒼白的面色上籠上了一層暖意,看著倒不若先前那般糟糕,他低聲道:「我們的動作更快。」
這裡的『我們』,楚延琛知道指的不僅僅是楚家,應是各大世家。
「但是,那一位王家姑娘失蹤了。人進了蘭亭序,便沒有見著人出來。」
「人沒出來?」楚延琛心頭微冷,他擰起眉頭,手指輕輕地在桌上敲著,道,「父親知道蘭亭序背後的人嗎?」
「不外乎是皇親貴胄,或者世家也摻和了進去。所以,蘭亭序,人不好進去找。但想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應當不會有人那麼傻地將人藏匿起來。」
誰都知道如今失蹤的王家姑娘是關鍵,誰都想找到這人,可是這人卻硬生生地失蹤了。
「希望人還活著。」楚延琛面上的神情很冷淡。
楚長明笑了笑,低頭道:「人還活不活著,確實也不大好說了。不過,如今重要的是陛下要什麼樣的答覆,而我們又該給出什麼樣的答覆。」
「父親,今日我在蘭亭序見到了太子殿下。」楚延琛的眼神冷淡,他平靜地提了一句。
「看來這蘭亭序,是太子的。當然,背後肯定是少不了謝家的幫襯。太子,是和你說了什麼嗎?」
「太子說,這事兒,與他無關,與謝家無關。」楚延琛抬頭看向楚長明,他微微靠著椅背,似乎是調整了一下坐姿。
楚長明冷笑一聲,他搖了搖頭,但並未說什麼,而是回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這事,與太子無關,太子初立,恩科將近,在這種節骨眼,他不會想有任何不安定的事兒發生。但是,」楚延琛緩緩吐出一口氣,道,「謝家卻不一定,這次,恩科的五位考官,他們的人可沒有一個擔任考官。我記得,任家似乎是有一位的,出了這等事兒,任家那一位,怕是要避避嫌,當不得這考官了。」
楚長明點點頭,贊同地道:「你說得沒錯。但是,無論今天太子與你說了什麼,你都不必太過在意,畢竟如今當家做主的人還是陛下。這次的事兒,陛下懷疑的人很多,但不外乎都是世家,就連我們楚家也有可能」
「如今,敵在暗,你在明。凡事須得多加小心。」楚長明面上帶著一抹凝重,「若是能夠找到那一位王家姑娘,或許就可破局了。」
「我始終覺得,王家姑娘,或許還在蘭亭序里,也或許在謝家人的手中。」楚長明輕飄飄地道了一句。
楚延琛輕點了下頭,表示明白。
楚長明看著時候不早了,而楚延琛面上明顯露出了疲態,他也不再多說,站起身來,道:「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好,父親慢走。」楚延琛也跟著站起身來,送楚長明出房門。
踏出房門的時候,楚長明對著楚延琛笑了笑,意味深長地道:「兒女情長,也還是要好生保重身體的。對了,西街那兒近來來了不少新奇小玩意兒,哄小姑娘開心最是有用。」
楚延琛尷尬地笑了一下,張了張口,卻不知該開口解釋什麼,看著楚長明笑著離開,他回了房,就看到桌上露出一角的宣紙,『皎皎吾妻』四個字異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