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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聰明人

  常旭莫名地看著楚延琛,哪裡有遭了算計還讚賞對方的,他抓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滿一杯,一飲而盡,開口問道:「那一個小娘子,是怎麼個果決狠辣?」

  「她當時肯定是進了冰窖,等到虞三郎被帶走後,看熱鬧的人散了,她也忍著,沒從冰窖里出來,」楚延琛面上的神情不變,平淡地敘述著,「或許是她想再等等,等到夜靜人深再出來,也或許不是她不出來,而是當時冰窖的門被鎖上了。」

  「可是冰窖那般陰冷,她一個穿著單薄的小娘子,是撐不了多久的。」吳江將葯爐擺好,葯壺擺在上邊,他輕輕地晃了晃蒲扇,搖搖頭道。

  「對,她熬不了多久,可是,」楚延琛的眼神略微漠然,唇邊劃開一道漂亮的弧度,「她運氣很好,後來,有人入冰窖取冰,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

  「她殺了這人?」常旭擰起眉頭,沉沉地問了一句。

  「是的,她動了手,而且,還很聰明地將人引誘到了冰窖的角落才動手的,免得在門口出了聲響或者是留下痕迹,讓人一進來就發現。」

  楚延琛緩緩舒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額角,接著道:「有心算無心,所以她成功了。換了人的衣裳,大模大樣地從冰窖里走了出去。最有趣的是,這姑娘分明是那般慌亂,卻還在冰窖的角落裡下了一個套。若是有人驟然發現了屍體,前去探查的時候,便會扯動她橫亘在冰石間的絹布,接著冰石落下,運氣不好的話,冰窖里將再多一具屍體,水也就更渾了。」

  聽到這兒,常旭想了想,突然他搖了下頭,冷聲道:「不對,絹布又怎麼扯動冰石,冰窖里的冰石應該是會凝在一起的。」

  楚延琛想著當時觸到的滑膩感,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所以,這是一個極其聰慧的女子。」

  「冰窖里的油燈,用的油與尋常人家裡用的不大一樣,是上好的清油,不凝不粘,浮於水,滑若玉脂。她便是利用這燈油,將之倒在冰石上,漫過縫隙。絹布一扯,冰石也就滑動了。」

  話說到這裡,常旭大抵也就明白了整個情況,他嘖嘖一聲,道:「最毒婦人心,這小娘子年歲不大,心倒是夠狠,也夠穩。在當時那種情況下,還能想到這麼多。」

  吳江端著半碗熱氣騰騰的葯過來,瞥了一眼常旭,道:「若不是平日里過得艱難,又怎麼會鍛鍊出這般心性?看來這王家姑娘在家中的日子過得並不好。」

  「吶,趁熱喝。藥效發揮得才好。」吳江將葯碗推送到楚延琛的面前。

  楚延琛輕笑一聲,伸手捧起葯碗,葯碗邊沿還是熱的,可是他並不覺得,蒼白的手在碗壁上微微顯出一抹紅潤。

  「回去后,你尋你家那一位大夫好生看看,他調養的手段比我好。」吳江坐了下來,叮囑了一句。

  常旭看了看吳江,張了張口正想說什麼,忽而間就看到楚延琛瞥過來的淡然的眼神,到口的嘲諷便又咽了回去。

  他頓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壓低聲音,道:「對了,你讓我查的事兒,有線了。不過,可能不大好下手。」

  「不大好下手?」楚延琛皺了皺眉頭,這話從常旭口中說出,倒是有些令他意外。

  「對,我怕打草驚蛇,就先不動手了。」常旭常常吐出一口氣。

  楚延琛小口抿了一口溫熱的湯藥,皺起雙眉,似乎是有些為難:「如果不行的話,江南道的事兒,你暫且不用管了。」

  「我再試試看,恩科之前,會給你一個答覆。」常旭想了想,開口道。

  楚延琛沉吟片刻,他放下已然喝了大半的湯藥,想了想,道:「你先幫我盯著謝家三房,看看這兩日有什麼動靜。」

  「謝晉松嗎?」

  楚延琛搖搖頭,道:「不是,是謝嘉燁。」

  他不用自己的人,是因為謝家的人也在盯著他,他的一舉一動,稍有動靜,謝家定然是會提高警惕的。

  常旭沒有多問什麼,點點頭,應了下來:「好,我這就讓人安排下去。」

  「懷瑾,你是懷疑這一樁命案,謝家也摻和了進去?」吳江伸手又搭了一把楚延琛的腕脈,隨口問道。

  「謝家定然是摻和了一手,就是不知道是謝相爺的意思呢,還是有人自作主張了?」楚延琛想了想,蹙眉低語。

  聽著楚延琛的話,吳江腦中一閃,想著這兩日他入宮替宮中娘娘們請平安脈時聽到的些許消息。

  「懷瑾,謝家老太太前兩日入了宮了,不過皇後娘娘稱病不見。」

  「這般說來,這事兒應該不是謝相爺的意思了。」楚延琛低著頭,邊沉思邊說道,「謝嘉安當日是出現在蘭亭序,而按著謝嘉安的性子,縱然是清雅之地,他也不會去。那麼那一天他出現在那兒,怕是因為某些人在。」

  他沒有說道太子殿下在,但是謝嘉安應當不是特地與太子約好了,若不然兩人不會在稀疏平常的青竹閣里見面,也不會那麼輕易地任子瑜闖入。

  「聽聞謝嘉燁喜好風雅,最是痴迷琵琶語。」

  「你的意思是,謝嘉燁自作主張,在那蘭亭序里動了手?」吳江有些詫異地鬆開手,看向楚延琛,「這不大對吧,謝嘉燁有那麼大的膽子和算計?」

  「等等,這又和謝嘉安有什麼關係?他出現在蘭亭序,你又是怎麼知道謝嘉燁就在了?」吳江一時間覺得腦子有些繞。

  常旭撇了吳江一眼,似乎是有些嫌棄地開口解釋道:「謝嘉安不喜去風雅之地,那麼那一天去蘭亭序,定然是因為家中有人在,而謝家之中,最喜風雅的便是謝家三房的謝嘉燁,據說謝嘉燁在蘭亭序里待了不少日子,包了一個彈琵琶的小娘子,想帶回去,不過謝家是不允許人進府的。謝嘉燁與謝嘉安相交不錯,大抵謝嘉安是去勸一勸謝嘉燁的吧。」

  「只是,謝嘉燁的性子懦弱,看不出是能做出如此算計的人。」常旭看向楚延琛,他的眼中同樣帶著些許疑惑。

  楚延琛輕輕地吐出一口氣,道:「不好說,不少的線還沒串起來,我也摸不準。也或許是一個巧合,也可能是其他人動了手這些都不好說,現在的關鍵就是王家姑娘。」

  「離恩科沒有多少天了,時間太緊,」楚延琛臉上的神情凝重,「陛下一直在等著,這事兒,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常旭並不再耽擱時間,他本就是聽聞楚延琛身子不適入了宮,這才找了借口過來看看人。

  「我現在就安排人,今晚就將消息遞給你。」

  「好,多謝。」楚延琛笑著拱手一禮。

  常旭揮了揮手,回了一句『下次要是去這等兇險之地,和我說一聲,我同你去』,就利索地轉身離開。

  看著常旭離開的背影,或許是心神耗損,也或許是剛剛喝了葯,此時楚延琛覺得略微困頓,腦子裡昏昏沉沉的。

  吳江對於剛剛兩人的話,聽著是雲里霧裡的,他也不多想,只是看著精神不濟的楚延琛,道:「我也沒什麼好囑咐的,反正不外乎就是那些休養的話,知道你忙,這時候估計你也沒法養,只是你好歹多帶點人,好好一個文臣,別把自己整得和衝鋒陷陣的武將一樣。」

  「剛剛呈德說得對,有事你就找他,他皮糙肉厚的,受點傷流點血都不是問題。你要不先在我這兒歇一歇,值守房裡的被褥什麼的都是今日剛換的綢被,我還沒用,乾淨得很。」

  吳江是知道這些世家子弟的些許規矩,不是錦衣綢被則不用,不是細糧精餚則不食,而楚延琛身子不好,楚家更是精心呵護,用的東西比之皇室還要好,他擔心楚延琛用不慣,才特意提了一嘴。

  楚延琛搖了搖頭,道:「不用了。」

  「你別嫌棄,這綢被是新制的,雖說比不上你家中的,但是打個盹還是可以用用的。」吳江以為楚延琛拒絕是因為東西不好,放下手中收拾好的藥箱,走上前來,認真地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楚延琛的目光朝著殿外看去,他的聲音略微有些飄忽,「很快,有人要來。」

  從在蘭亭序里查到女屍,到他入宮就醫,也不過是短短一個多時辰,消息卻是傳得紛紛揚揚,卻不知待會兒來尋他的會是誰?是謝家的人?王家的人?虞家的人?也或許是宮中

  吳江尚未明白過來,卻就聽得殿外有腳步聲傳來,那腳步聲沉穩而輕巧,分明是宮中訓練有素的人。他收斂心神,迅速將葯碗里殘餘的葯汁倒掉,將葯碗收了起來,那葯壺他也收入了藥箱里,換了旁的一隻葯壺放置在一旁。

  「見過太子殿下。」

  恭敬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楚延琛眉頭稍稍一挑,倒是想不到第一個來的人竟然會是太子。

  楚延琛抬眸看了一眼吳江,道:「若是太子私下尋你問我的傷情,你照實說,不必瞞著。」

  「嗯。」吳江輕點了下頭。

  門被打開,太子大步走了進來,屋子裡還散著淡淡的藥味,楚延琛站起來,尚未躬身行禮,便讓太子一把扶著坐下。

  太子掃了一眼楚延琛,注意到楚延琛淺淡的唇色,他嘆了一口氣,道:「孤聽得姐夫你受了傷,不知如今情況如何了?」

  「謝殿下關心,臣已無恙。」楚延琛淡淡一笑,沉聲回道。

  「臣吳江,見過殿下。」吳江躬身一禮,對著太子殿下道。

  太子彷彿是才注意到這殿內還有他人在,他看了一眼吳江,笑著道:「吳大人多禮了,楚大人的傷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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