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探視
王媗是一個標緻的美人,世家風範的儀態,縱然是此刻身在大牢,也未曾丟失分毫。
一碗清水搭著干硬的饅頭,送了進來。王媗坐在冰冷簡陋的牢房裡,冷眼看著大理寺的官員走了過來。
她沒有絲毫的畏懼,面上一片平靜,目光掃過那冷硬的饅頭,眉頭微微一皺。
似乎注意到王媗不滿,那一名大理寺的官員看了她一眼,眼底帶著些許嘲諷,而後輕聲道:「王姑娘,這裡是大理寺,不是你們王家,比不得您們吃用得精細。」
王媗面無表情地對上大理寺官員的雙眼,她的雙眸很漂亮,水亮地仿若是從清透的泉水裡撈出來的黑珍珠,直勾勾盯著人看的時候,並不讓人覺得可怕,反而是會心生憐愛。
然而那一名大理寺官員眼中的冷然未曾有絲毫變化,能夠在大理寺任職的官員,都不是一般人,見過的人形形色色,也早就習慣了。
王媗垂下眼,她伸手將放置在地上木盤裡的饅頭拿了起來,掰開一小口,放入口中,太過冷硬的饅頭顯得異常粗糲,她從未吃過如此粗糙的食物,嚼了幾口以後,她端起碗,將那碗清水飲了數口,才勉強咽了下去。
並非是大理寺的官員在刻意為難王媗,入了大理寺的嫌犯,吃食上都是一樣的簡單,只是避免有人下毒。畢竟越是簡單的食物,越不容易下毒。因為簡單,一旦混入了什麼東西,便能一眼看出來。
「我沒什麼可說的。」王媗低低地說了一句。
那名官員並不在意王媗的話,他冷淡地看了一眼王媗,道:「你有沒有話要說,我並不在意,就算你想說什麼,那也不是對我說。況且,你已經進了大理寺了,你最好是能夠證明自己無罪。若不然」
他的話沒有說完,也不用說完,這般未竟的話語,更是令人心頭髮顫。
王媗微微低頭,她面上似乎同先前一般,毫無一絲的懼意,可是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是透露出了她心底真實的感受。
那一名官員沒有多待,他彷彿只是來看一眼人而已,見到了王媗,便就轉身離開了。牢房裡徒留下她一人,安靜而又孤獨。
大理寺的牢房同刑部的不一樣,這裡更安靜,也更乾淨。但是都同樣的幽深陰冷,王媗垂下頭,輕輕咬著牙,她將自己蜷縮起來,單薄的衣裳,擋不住牢房裡的幽冷寒意,更冷的是心中的懼怕。
「沒事的,娘親他們一定會來救自己的,祖父、祖父應該會來救自己的,一定會的」她低低地喃喃自語。
雖是這般說的,但是她的心頭卻是空落落的,毫無一絲的著力感。她被謝嘉燁帶走這麼多天,在城中戒備沒有那麼森嚴之後,她早就托謝嘉燁送了信回去給祖父,可是直到最後,等來的卻不是祖父,而是大理寺。
她是一個聰慧的人,這般情況,不必多說,她心中已然是有了些許猜測,不外乎是她成了一枚棄子。可是未到最後一刻,她總還是帶有一絲的幻想。
只是,這一抹的幻想,終究還是會被打破的。
大理寺的大牢外,此刻天色已然暗淡。
「人已經入了牢房,你不去審一審嗎?」常旭看著似乎並不打算前去大牢的楚延琛,開口詢問。
「不急。」楚延琛站起身,緩緩舒出一口氣,吳江的針法還是不錯的,服了葯以後,現下倒是感覺好多了。
常旭挑了挑眉頭,他跟著楚延琛走出大理寺,低聲道:「不急?你就不怕謝家和王家做點什麼?」
「他們要是不做點什麼,我才要急了。」楚延琛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清淺的笑容,眼中帶著些許玩味。
「嗯?」常旭的眼中透出一絲不解,在他看來,將人逮回來了,這兩人的身份又是那麼特殊,那肯定是要抓緊時間,在別人反應過來之前,好好審理一遍。畢竟兵貴神速。
楚延琛心中思忖,卻也不知道謝家接下來是要和王家結親呢?還是直接撕破臉?
他側了側頭,淡淡地道:「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常旭若有所思地垂眸想了想,突然間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他轉過頭來,盯著楚延琛毫無血色的面頰,倒抽了一口氣,壓低聲音道:「是那位漁翁要等?」
他的手指微微指了指皇宮的方向,楚延琛但笑不語。
「對了,那位王家姑娘確實,是一個」常旭見此,便乾脆利落地轉了話題,「一個挺特別的姑娘。」
「不要對她好奇,已經有三個男人栽在她手中了。」楚延琛的眼神很是淡漠,「我不希望你是第四個。」
「三個?」常旭驚詫地反問了一句,「不是就一個謝嘉燁嗎?」
「任石巍,與王家姑娘,有私情。」楚延琛冷冷地道,「他死了。而虞家三郎現在還身陷刑部大牢,無論最後查出來的結果是什麼,御庭衛所的小令,都不可能當下去了,這仕途如今,大抵也是到頭了。」
「至於謝嘉燁,若是娶了王家姑娘應當也是遠赴他鄉縱然不娶,短時間裡,謝家也是會將人送走,至於後邊回不回得來,可就兩說了」
常旭聽到這裡,不由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嘖嘖嘖,紅顏禍水啊。」
「不過是身不由己。」楚延琛抬眸看到遠遠走過來的人,他喃喃道,「一個可憐人罷了。」
常旭順著楚延琛的目光看過去,他登時就停下了話頭,看著那一位麒麟子風度翩翩地迎面走來。
「楚大人,常大人。」謝嘉安拱了拱手,笑著打了個招呼。
楚延琛同樣拱了拱手,回道:「謝大人。」
常旭隨意地抬了抬手,卻並未說話,謝嘉安同樣是生得好,且溫潤如玉,待人溫和有禮,比之冷淡的楚延琛要更顯得平易近人。可是常旭待他卻都是不冷不熱的,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謝嘉安面上帶著一抹歉意,低聲道:「家門不幸,給大人惹麻煩了。」
楚延琛的目光落在跟隨在謝嘉安身後的那一對夫婦,男子略微佝僂著背,垂眸低頭,看過去人顯得怯弱。而另一邊的婦人雖然面色憔悴,眼角發紅,但是脊背挺直,看著剛毅,倒是與身旁的男子形成鮮明對比。
這一對夫婦應當便是王家姑娘的父母了。也就是王家二郎王浩榮和其妻林溪雲。
「謝大人,這是要去探望謝公子嗎?」楚延琛隨口道了一句。
謝嘉安苦笑了下,無奈地道:「令聞性子軟和,驟然遇到這般事,怕是會被嚇到,家裡人擔心人會嚇病了,我去看看,好生安撫一番。」
「探看,倒也無妨。照著規矩來便是。」楚延琛的視線掃過林溪雲手上提著的食盒,沉聲提點了一句,「吃食什麼的,不得帶入。」
林溪雲愣一下,她的雙眼朝著楚延琛看去,沙啞的聲音聽著人心酸:「這是大理寺的規矩?」
聽出林溪雲話里的疑惑和酸楚,楚延琛抬眸看去,鄭重地解釋道:「請王夫人見諒,這便是大理寺的規矩。」
他並沒有當著一個母親的面,直白地說,立下如此規矩是為了防止有人投毒。畢竟那般說法,在此時說出,倒像是懷疑做母親的要毒死自己的孩子。
林溪雲無措地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食盒,而後低低地回道:「是,謝楚大人提點。」
謝嘉安看了一眼林溪雲,又將視線迴轉到楚延琛身上,道:「時候不早了,那我們先行一步。」
「請。」楚延琛微微躬身,隨後看著謝嘉安一行朝著大理寺內行去。
常旭等到人走遠了,才開口道:「來得倒是快,只是怎麼會是兩家人一同來?」
楚延琛轉身往外走,輕飄飄地回了一句:「看來謝家是打算結親了。」
「行了,回去吧。其他的事,等明日再說了。」
常旭見楚延琛離開,他疾步跟了上去,小聲問道:「你不等他們走了以後,連夜提審嫌犯嗎?」
「給點時間,讓聰明人好好琢磨一下,該編什麼話,編得圓滿點,省得回頭我還得給他們圓回來,傷腦。長青說了,讓我少思少慮,靜心修養。」
「呸!你什麼時候會聽長青的話你現在這樣就回去,那兩人真沒問題?」
「來的是他們,死不了人的。」
「」
大理寺的大牢,同刑部的不一樣,探查的流程也不同。在確認好了謝相爺的手令后,便就放了這一行人進去。
謝嘉安順著大牢的甬道走下去,牢中沒有什麼怪味,也比較清凈。雖然光線略微昏暗點,但是並不會讓人覺得壓抑。
他走到牢中倒數第三個牢房門口,有人給他開了鎖,而後就悄然退下。
謝嘉安走進去,坐在牢中的謝嘉燁,神情略微憔悴,眉宇間帶著一絲惶恐,但是在看到謝嘉安來了以後,他也沒有狼狽而失禮地衝上去,而是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小聲道:「令聞見過兄長。」
世家的禮儀,幾乎是刻進了骨子裡。謝嘉安對著謝嘉燁還了一禮,而後坐下,道:「令聞,你可知這次你錯在哪裡?」
謝嘉燁低下頭,自責地道:「不該私自將人帶回。」
「你可後悔?」
謝嘉燁抬起頭來,他想了想,而後斟酌一番,道:「並不後悔,王姑娘一介孤弱女子,一開始便是我喝醉酒,帶錯了人,且是當時那般情況,總不好為難人家姑娘。就是給家中添了麻煩,心中難安。」
謝嘉安見謝嘉燁這一番純良模樣,心中微微一嘆,低聲道:「當時帶了人出來,怎麼不將人直接送回王家?」
如若當時將人送回王家,如今也不至於牽扯入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