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容貌無鹽曹皇后8
曹父曹母就見這位李探花拿著他們女兒的畫像,怔愣地站了片刻,突然一個琅蹌噴出一口血來。
賢王府的車隊並沒有在真定府久留,梅山血案自有官家派來的欽差大臣專職查辦,賢王的分內之事就是巡查各地民生后回京述職。
青青意識朦朧中能聽見人的說話聲和馬車車輪咕嚕咕嚕的滾動聲,有人在用濕毛巾給她擦拭臉頰和雙手。
「王爺,這位姑娘有可能是真定府誰家的千金,我們為何不在真定多留些時日,好等她的家人找上門來呢?」車隊停在路邊修整生火做飯時,黎雲來到他們家王爺身邊,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趙元儼擼起袖子,正插著一根雞腿在烤,瞧也不瞧身旁自家似乎坐立不安的貼身護衛,說道:「本王這是為了這位姑娘好。」見黎雲不解,他挑眉,「你以為遭遇過山匪被救回家的女子,會有什麼好果子吃?大約不是入了家廟,就是隨意找個人下嫁了事。有嚴苛的家族,說不得還要被救回的女子一死以表清白。」
黎雲愣住了,視線不由自主地轉到趙元儼坐的此時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想到被救下的少女美麗的叫人瞧一眼便再也忘不掉的面容,他搖搖頭,「不會的,她的家人一定不會這麼對待她。她定然是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長大的嬌小姐,父母兄弟姐妹都愛護有加,捨不得她受任何委屈的。」
從未聽自己貼身護衛一次開口說這麼長的句子的趙元儼,一隻手撐著下巴,神態閑適,上挑的桃花眼卻盯著黎雲,「怎麼?如此關切那位小姐,你喜歡上人家了?」
原本望著馬車方向的黎雲彷彿被針扎了一樣,倏的跳起來,臉色通紅,將手裡的劍換到另一隻手拿,依舊無所適從。在趙元儼帶著笑的目光注視中,還是緩緩垂下了頭,「我這樣的,怎麼配喜歡仙子一樣的千金小姐。我只是,只是擔心王爺捲入真定府的大案當中罷了。」
「這樣啊,」趙元儼用絲巾擦擦手,將考好的雞腿放在一旁的盤子里,起身拍了拍自己護衛的肩膀,笑道,「不用擔心,我留下的人會好好善後,沒人能追查到賢王府來的。你幫我把這些烤肉刷上醬汁,等會兒我回來用。」
接過王爺遞過來的盤子,黎雲垂著腦袋,方才臉上的漲紅已然褪去,只留一片青白。
趙元儼回來馬車,掀開車簾,仔細端詳了番躺在被褥當中的美麗少女,見她還是沒醒,自顧自地舒了口氣,為她捻了捻被角,像在照顧自己珍藏的寶貝,面上笑容裡帶著欣賞帶著稀罕帶著佔有。
青青是在第三日的清晨醒來的,此時她還不能自己坐起來,整個身子被壓在厚厚的柔軟的被褥中,只能努力伸手敲敲車壁,「有沒有人在?」
一隻大手倏的掀開帘子,彷彿一直就在馬車旁邊似的。那是個穿著青色護衛裝束的年輕人,他掀開帘子跟裡面的青青對視了好幾秒,好像被燙了手一般連忙丟開車簾,遠去了。
「……」青青無言,好歹幫她把被褥移開,厚厚的被子壓得本舊虛弱的她動彈不了。
這時,車簾又被人掀開了,馬車晃動了下,上來了個人。來人將身上披著的帶著寒意的大氅解下扔進身後護衛的懷中,正是方才丟下青青跑走的年輕人,上前來俯身聲音輕柔道:「你終於醒來了,如何,身子可有不舒坦的地方?」
青青雪白的臉頰上透著潮熱的紅暈,熱出來的,她費力地將兩隻纖細的胳膊從被褥中抽出,往下推著堆得厚厚的被子。
「我扶你吧。」看出來少女是想坐起來,趙元儼坐過來,姿態親昵地伸手扶著她的肩幫她起身靠在車壁上。少女身上的外衣都已經換過,此時只著裡衣,隱約能瞧見那單薄纖柔的肩背曲線。
「黎雲,快把香爐下面箱子里的銀狐大氅取過來。」趙元儼眉頭微皺,吩咐道。
原本不由自主被少女吸引著目光移不開的黎雲連忙低下頭,動作快速地從溫熱的香爐下取出同樣帶著溫度的銀狐大氅,恭恭敬敬地雙手呈給王爺。
趙元儼幽幽地瞧了眼一直垂著腦袋態度恭敬拘謹的貼身護衛,取走大氅,對他揮揮手,「黎雲你出去守著吧,不叫你就不必過來了。」
年輕護衛依然是恭敬地應了,在原地停了片刻,等趙元儼當著他的面放下車簾,才轉身在馬車幾步開外站定守著。周圍一圈都是早起正在收拾篝火和早點的普通王府侍衛。
趙元儼將銀狐大氅抖開,蓋在青青的身上,語氣輕柔,「姑娘你暈倒在路邊,被本王的車隊撞見,便將你救上馬車。不知現在感覺如何?若是不舒坦,本王叫車隊加快行程快些回東京去,京中御醫醫術高超,當能好好調理你的身子。」
青青昏迷多日,此時不止身上沒力氣,說話聲也弱弱的,像小貓似的,「多謝你救我了。我叫曹靈青,只真定曹家的嫡女。你能不能送我回真定府曹家去?我阿爹阿娘一定很想我了。」
「這,」趙元儼雙手攏在袖子里,坐在青青身邊,盤著腿,英俊的臉頰皺起來似乎非常為難,「這恐怕不行啊,我們已經快到東京開封府了。我也皇命在身,必須快些回京向官家太後述職,實在不好立刻返程去真定府。」他一邊說,一邊瞧著身邊少女的神態,見她面露憂慮,又善解人意地說道,「曹姑娘不必憂心,等到了開封,本王親自休書一封派人送到真定府,告知曹家你尚且平安。日後待姑娘身子養好了,經得住舟車勞頓,本王再送姑娘回真定罷。」
什麼話都被這人說完了,青青垂下眼帘,不再要求他送自己回家。
冬日裡陽光正好,回東京的這些日子,王府護衛們經常能瞧見他們王爺扶一個絕色少女下車散步曬太陽,王爺的貼身護衛黎雲跟個影子似的遠遠地綴在身後守著。幾乎所有人都被那名少女驚世憾俗的美麗容貌所震懾,整日恍恍惚惚,連做事趕車都心不在焉,眼神總是有意無意飄到王爺所在的馬車。
只是一瞧見趙元儼,護衛們便又清醒了,那樣世間罕見的美人兒,與他們隔著天塹一般的距離,唯有天潢貴胄的賢王殿下才配擁此等美人入懷。
賢王車隊此時的目的已經是回京向官家和太後述職的時候,多了青青的存在,車隊在賢王的命令下加快速度,一個月便趕回了開封賢王府上。
府中的下人出來迎接,見到自家王爺竟然抱著個人下車,不禁全都愣在了當場。
怎麼出門辦差,還帶回來個姑娘家?難道是賢王殿下在外面納的妾室?可,可全大宋都知道,他們家王爺從來不近女色,幾乎叫人以為他好南風的啊!如今王爺帶回來的這位,是如何有魅力,竟叫一棵鐵樹開了花?
很快賢王府的下人們,便知道這位究竟有怎樣的魅力了。他們王爺專為她開了處單獨的院子,撥了身邊最得力的丫鬟和嬤嬤進去照顧。聽說是個身子不好的,日日都要用名貴的葯膳供養著。當這位神秘的姑娘,被丫鬟扶著出來花園散步之時,院子瞧見的人都呆傻在原地,手裡端的鍋碗瓢盆鋤頭木鎬皆被拋在了腦後,全然不記得他們還要為主人家做事。
世上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曠世有尤物,幽居在空谷,這樣的女子只該與詩文中描寫的一樣,存在於幻想之中,存在於世外桃源里,總之不該出現在凡塵俗世之中,與他們這些素人呼吸同一片的空氣、看同一塊花園景色。
聽聞府中起了騷亂,緊趕慢趕過來的老管家遠遠就瞧見花園門口圍著的鬼鬼催催的一群下人,同時也瞧見了坐在花園涼亭里的人。老管家直接揪掉了一小把鬍子,顫顫巍巍,「哎喲老天爺,王爺從哪找來了一朵仙葩回家!」那般容貌,可不興傳出去,他連忙叫人把王府下人全都喊來叮囑了一遍,不許將府上姑娘的事傳出去,違者重打五十大板。
老管家想得周全,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牆,沒幾日,整個開封府的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都換成了『八賢王巡查各府偶遇絕世美人,一見傾心,非卿不娶』的故事。百姓們彷彿親眼見到了那場景一般,將賢王是如何溫柔體貼,美人又是如何沉魚落雁貌美如花,將歷來不近女色的王爺迷得神魂顛倒,不顧世俗也要將人金屋藏嬌。
連深宮中的太后、官家都風聞了此事,等賢王再入宮時,便都調儻他終於鐵樹開花,要成家立業了。
穿著賢王服飾進宮述職的趙元儼面上微紅,似是羞澀般連連擺手,推脫道,「還不知人家姑娘的心意,我這般不過是請人回家做客罷了。婚事什麼的,還要從長計議的。」
坐在主位上的趙禎,如今已然是個成年男子的模樣,雖然他至今還未娶妻,卻對自己這個賢王叔叔的婚事十分關切,態度十分積極,「不知是哪家的千金,便是商賈人家的小姐,朕與太後娘娘也能為你主持婚禮的!」
想到被他藏在家中的珍寶,趙元儼臉上笑容漸濃,帶著不羈,「不論她是什麼身份,我都喜歡的緊。當然若官家能為她與臣賜婚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官家有所不知,這位姑娘是臣在路過真定府時救來的,後來才知道她就是真定曹家的千金。只是那時臣的車隊已到了開封府外,便請曹小姐先到臣的賢王府小住些時日。」趙元儼並未多提梅山之事,路遇匪徒,對姑娘家總不是什麼好名聲,他不想在官家和太后這裡節外生枝。
太后劉娥對這樣戲文中才會出現的故事情節感興趣極了,「竟是路邊隨意救了位落難的姑娘,便正巧是與你門當戶對的世家貴族小姐,豈不是上天註定好了你倆的姻緣?」太后扭過身來對著趙禎,「六郎,這個婚不如就讓給哀家來賜,撮合這麼一對天作之合。」
然而趙禎在聽說是曹家小姐之後,望著自己英俊瀟洒迷人的叔叔,整個人都迷惑了。他若是沒記錯,那位曹家小姐的容貌是出了名的無鹽,他叔叔竟然見了人家就喜歡上了?
「咳咳!」趙禎尷尬地咳嗽兩聲,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拋掉,努力端正面容忍住笑意,道,「既然是叔叔喜歡的,管他是誰家的姑娘,朕與太後娘娘必為叔叔討過來。這賜婚的懿旨,就由母后您發吧,兒子不與您搶這媒人美差了。」
趙元儼美滋滋地應了皇帝和太后的好意,「多謝官家,多謝太後娘娘,還請等臣回家去跟青青通個氣,免得事情突然驚嚇到嬌小姐。」
青青住在王府中,一應待遇都是按照女主人的規格布置的,府中下人已經默認這位就是他們未來的王妃。趙元儼一回府,便有人殷勤地上來一五一十地彙報,今日曹小姐喝了什麼茶,用了什麼點心,看了什麼書。趙元儼一邊換下朝服,一邊饒有興緻地聽著這些瑣事,他原本是個冷情冷性,從不愛關注女孩家家瑣事的,只是換了那個被他救回來的仙子般的少女,他也變得與往常不同,只聽著她做了什麼事,便覺得心情都愉快許多。
趙元儼來時,青青正趴在窗前望著外面的天,胳膊下枕著幾本翻開的話本遊記,似是無聊得緊。
趙元儼在她身邊的座位坐下,態度溫柔,「還是在想家?」
「是挺想的。」青青扭頭來盯著他,雪白美麗的臉上沒什麼深刻的表情,厭惡或喜悅都沒有,情緒淡淡的帶著一股百無聊賴的氣息,「你要送我回曹家了?」
趙元儼:「現在還不行。等過段時間,太後娘娘的賜婚懿旨下來,我自當送你回家待嫁。」
「哦。」
沒想到,突然聽聞自己即將嫁人的少女依然毫無情緒波動,又趴回窗戶,撐著下巴望向清澈的天空。
趙元儼只當少女這是在消極反抗,並不在意,反而覺得以為這樣的態度就能令他知難而退的少女天真得十分可愛。拿起她仍在一旁的遊記,翻到她折角的一頁,就這麼陪著在窗邊看起了書來。
他不知,此時安靜望天的少女,正在心裡跟某個他看不見的高科技生物說話:[系統,為什麼我失憶了你都不來找我?]
飄在空中的光團團扭扭捏捏的:[你,你也沒呼叫我呀。我現在這不是來了嘛,你這麼久不呼叫我,我也很想你的,現在就來看你度假怎麼樣了啊。]
另一邊,皇宮裡,趙禎好不容易等賢王走了,終於忍不住招手將近前的宮人叫來,「幾年前可是你去查問的曹家小姐的事情?曹小姐當真容貌無鹽,無法見人?」
宮人斬釘截鐵:「回官家,小人記得清清楚楚,的確是無法見人。且這些年來也時常有曹家小姐的傳聞瘋傳,小人不會記錯的。」
「六郎管她是丑是美?反正是你叔叔娶她。」還未離去的太后劉娥在一旁翻白眼,懶得訓斥這個便宜兒子,自從他頑固抗婚之後,就成了如今這般不著調的模樣。
五年了,她將郭家嫡女接進宮來,想用輿論壓著皇帝立后,可這小子就跟入了魔怔一樣,寧願被她罵,被滿朝文武罵,就是油鹽不進。將郭家女生生晾在後宮整整五年!
如今她想通了,不立后便不立后罷。反正能生個繼承人便好,正巧賢王的事給她提了個醒,她不如巧立個名目採選宮女,為皇帝挑幾個貌美的進宮來服侍。她就不信,二十歲火氣方鋼的年輕人能忍得住!
又被太后譏諷,趙禎早就不痛不癢,假裝聽不見,翻看起桌上堆積的奏摺來。他可是要等著他家小仙女長大,要娶小仙女為妻的。什麼郭家女,什麼鶯鶯燕燕,都離他遠遠的好嘛。
打開的奏摺正是真定府梅山血案,李緣呈上來的陳情帖子,被活捉的山匪們終究是供出主謀,果然是嫌疑巨大的李植。
如今,李植已經被李氏一族除名,李緣自請親自押送李植進京受審。放在他案上的摺子都是被篩選過的,太后准許他做主的「小事」,對太後來說李緣的陳情貼也不過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趙禎對李緣的印象一向頗佳,對於他們李家出了李植這麼個敗類甚至很是同情,勾筆同意了這個請求。
哎,可憐的李卿,當年還在開封時,他也多次找他把酒言歡,對方是個與他一樣的痴情人,心中有著一片白月光,觸不可及,思之成狂。想到李緣這些年同樣與家族對抗,拒不娶妻的事,趙禎不免心中戚戚,有了濃郁的同病相憐之感。一樣的相思病,一樣的痴情不改,一樣勇於反抗強權。等李卿這此回京,他一定再找對方好生暢飲長談人生!
從書桌夾層中取出珍藏的畫卷,畫上是趙禎憑著記憶夠勾勒出來的,站在桃花林種捧著花燈和桃枝的少女,那支桃枝到現在還擺在他的桌前,已然是被他用從宮外老匠人手裡學來的特殊手法做成了風乾花枝,再也不會凋零。
旁邊的近侍宮人眼觀鼻鼻關觀心,他們官家又在看那張魔性的仙女圖了,多年前的一場夢,至今都放不下,以致與太后鬧得母子失和。
作者有話要說:太晚了,沒寫到想寫的點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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