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梁祝里的吃瓜小縣主4
然而等進了擠滿了正在討論病情的縣主屋子,來到拔步床前，由侍女掀開帷幔來令他診斷時，真遠獃滯了,傻了一樣呆站在原地，直到被見慣不怪的侍女小聲提醒，才倏然回神。
床上被薄被嚴嚴實實蓋著，只露出張美麗至極的臉蛋的少女雙眼緊閉，眉頭微蹙,似乎十分不舒適。即便如此,她也依舊顯得美麗得令人難以直視,只一眼就能叫人神魂皆出，分不清現實與夢幻。
真遠迷茫著，……這就是管家說的病後容貌有異？？他見過使人急速衰老的病，可使人越病越美的怪病卻從未聽過,這，這還算是病痛嗎？
「大師,殿下一直心口疼，您快幫忙看看吧！」侍女見來的是傳聞中有高超術法的真遠大師，連忙求道。
與其他大夫一樣,真遠手指搭在縣主那隻露出來的纖細手腕上,皺眉思索半天,發現這位的身體當真與大夫所說一樣,健康極了,可縣主美麗的臉上明明帶著憂愁不適。
青青閉著眼裝睡,一直保持同一個姿勢已然累得不行，怎麼全城的大夫，都不能編出個差不多的病症嗎？到時候隨便給她來碗葯,她就醒了好了啊！
溧陽公主端著燉好的參湯回來，見了真遠，她好似想到什麼，恍然大悟一般：「大師，我們青青會不會是中了什麼妖法？」
真遠面對此次他來最想釣的大主顧溧陽公主，不敢說他也什麼都沒翹出來。他靈活的腦筋瘋狂轉動，診脈診不出問題，他根據病症逆向推理不就好了？使人急速衰老的身體衰敗的病症叫早衰症，那縣主這樣急速變美麗的也應該取個名字叫美人病？心痛定然是此病會引發心疾，先用藥止住心疾，再觀察後續癥狀？
「咳咳，」只見這位真遠大師雙手合十，輕咳兩聲，略微敷粉的英俊面龐上神情滿是真摯，「回稟公主，縣主殿下患得到大約是美人病，得了此病的人最大的癥狀就是會越變越美，殿下不必擔心，如今瞧著縣主殿下並無生命危險，待小僧開一副葯，殿下服用過後便不會再心痛難忍。」
呼！！終於！有人編了個像樣的病症出來！青青安靜躺著，心裡謝天謝地，她如今的容貌還未完全恢復，這和尚說她得了美人病簡直太好了，以後繼續變美都有了緣由——她病還沒好嘛！不過這和尚，果然油頭粉面，很會鑽營嘛。一番話立即籠絡到了溧陽公主，將他奉為座上賓，若不是青青知道自己在裝病，恐怕都要信了世上有種『美人病』。
謝府的東明縣主得了『美人病』的消息當晚就不脛而走，原本打算好了要吃席的人家此時都莫名其妙，美人病是個什麼病？從未聽說過啊，不是說縣主已經病得起不來，岌岌可危了嗎？怎的『美人病』聽起來並不可怕的樣子？
「什麼？越病越美？」隔壁庾家的幾位嫡庶貴女正湊在一起打葉子牌，謝至青原先與她們是一個圈子的同道中人，聽聞她病得不行了，還傷心了一番準備約個時間一道去謝府探望，說不得就是見最後一面了。誰知，這麼快就又傳來消息，東明縣主有救了，人家得的是種罕見的會越變越美的怪症，死不了人。
「我這輩子，還沒聽說誰患病了，會變美，」庾大小姐扔出手中的小牌，咬了口身邊雋秀英俊的少年喂的葡萄。
庾二小姐，「先前還以為要吃席了，現在這樣也好，咱們當中少了東明縣主可就缺了連接皇室的路子。與縣主一道玩耍，時不時能在上面人眼裡刷刷存在感呢。」
「約的時間不必改動了，就當是去慶賀縣主病情好轉罷。」庾大小姐糊牌了，頓時笑著叫妹妹們給錢，一邊收錢一邊感慨，「也不知這美人病叫縣主美成什麼樣了，若是美成了天仙，那叫我也得一得美人病就好咯。」
「像風寒一樣傳染給我們嗎？然後大家一道生病，一道變美？哈哈哈哈……」
幾個貴女調侃間笑成一團，她們心中，所謂變美的病，頂多也就是比原先好看些，不似風寒那般致命。這世上，什麼東西一旦跟美麗沾上邊，那還算什麼壞的嚇人的呢？
桓家如今對謝府的關注度比自己家還高，若東明縣主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什麼差錯，那他們兩家可就結仇了。不管縣主是如何得病的，他桓溫一上門拒了聯姻，縣主就病了，誰都會以為這是氣出來的。此時聽說縣主病情有的治，可叫桓家鬆了口氣。
「美人病？還真是聞所未聞。」桓安鬆了口氣的同時，與弟弟笑著調侃，「雖不能結親，能變成美人兒，縣主殿下怕也是滿足的。屆時，她哪裡還能瞧得上咱們五弟呢？」
「縣主殿下有身份有地位有美貌，五弟到時候可別哭著求哥哥們幫忙說親啊！」桓宴搖著扇子哈哈大笑，逗得周圍幾兄弟皆盯著最小的先前一直嚷嚷不喜歡東明縣主的五弟。
被兄弟調笑的桓臨面色發紅，微怒，哥哥們說的是什麼話，難道他不喜歡東明縣主是為了她平淡無奇的容貌？分明是因為對方的性格行為與他不是一路人！
在傳聞中本事通天的真遠大師的『治療』下，東明縣主很快就好轉起來，心也不疼了，呼吸也不困難了，溧陽公主抱著女兒喜極而泣，立刻表示要為皇室引薦真遠大師。
而真遠本人也迷迷糊糊的，不知為何自己才一貼葯下去，這位越來越美麗的縣主殿下就說心痛轉好了，難道他的藥效力當真如此厲害？而且，每日複診時，真遠瞧著少女愈發美麗不似凡人的面容，有時總會覺得怪異，並非懷疑縣主殿下身上有什麼不好，而是他想起曾經聽師父說過，有關上界仙神轉生遊歷人間的傳聞。
這位殿下，不會是哪位神仙的轉世吧？他是否該請師父出山，前來建康城瞧瞧？能跟皇室搭上線算什麼，若是能與上界神仙搭上線，才是天大的好事。
終於給自己無緣無故的變美按上了合理的由頭，青青的生活又回到一開始奢靡鹹魚的狀態，在家每日吃大廚研究出來的新式點心，讀讀侍從偷偷為她淘來的聊齋故事，倦了就叫簪花少年給自己捶捶腿腳，生活悠閑舒適極了。更別說，連與桓家的任務，都不必她自己想法子拒絕，人家直接貼心幫忙處理好了。到現在為止，一切發展都完美極了！
謝家闔府上下也喜氣洋洋的，他們家如今可在建康城出大風頭了，他們縣主殿下成了位仙子下凡般的人物，府中下人出門見了誰都要誇耀一番，彷彿變成仙女的是自個似的。宮中聽聞此事，特別招了溧陽公主與青青入宮，皇帝見到自個侄女果然變得變化如此之大，也不由與皇后一起嘖嘖稱奇，轉頭就給侄女又加封了個『寧遠』封號，寧遠東明縣主，直接多出了一半的封屬地。
庾家幾姐妹曾高高興興來府上探望『大病初癒』的青青，見了人之後，個個都傻了眼，這跟她們想的不一樣啊。拘謹地跟仙子玩了半天葉子牌，回程時庾二小姐捂著胸口，對另外幾個姐妹喃喃說道：「怎麼辦呀，我覺得自己好似…好似對謝至青很有好感，方才，我一直想與她親近親近。」
庾大小姐紅著臉推了妹妹一把，「說什麼渾話呢，那可是縣主，你就是想，也得憋著。」說著庾大小姐目光有些放空，「哀呼活到如今，才恨自己不是男子……她那兩個男寵，如今可得意了。」
幾人深以為然，如此仙子一般的人物，能當她的男寵，那兩人真是這輩子祖墳冒了青煙，叫人嫉妒！
而謝府這邊，青青給她這兩個預備役男寵一人賞了間屋子，叫他們日後不必夜夜守在她床前，男寵什麼的她還真沒這需求，以後兩人就作為有編製的小廝侍從服侍在她院子里，堂堂正正靠勞動掙錢養家罷。
兩人一聽不能繼續當男寵預備役，霎時眼淚就嘩嘩流出來了，縣主殿下越變越好看，他倆正春心萌動著，幻想著日後轉正的美好生活，誰知道直接降級成了小廝，美夢破碎。可兩人也不敢違背縣主的意思，只能一邊哭一邊收拾行李從偏房裡搬出去，正式成為了謝府小廝的一員。好歹他們還是縣主身邊唯一貼身的侍從，比其他男人可親近多了。
宅在家鹹魚的美好日子過了許久，青青才想起來，自個這般，可不就走了原主的老路，生活太過鹹魚而失去意義？
「最近建康城都沒樂子好玩，你們可聽說什麼有趣的小道消息沒？」
身邊的侍女正在給躺在搖椅上看話本的青青打扇，聞言連忙收回悄悄偷看縣主美麗姿容的目光，臉頰發紅，柔聲道：「婢子聽說，王家似乎在準備什麼牡丹宴，要邀請交好的小家族一道來參宴。不知道會不會給咱們家發帖子，只聽下面人講見到從王家出城去了好些馬車，都是要去周邊邀請小門小戶的。」
這是要召集小弟召開年中總結會議？
青青無聊地翻了個身趴在貴妃榻上，翻翻手裡的話本，一隻手撐著臉頰，飛雲髻上的金步搖垂在她臉頰上微微晃動著，腦瓜子里思索著如何才叫有意義的生活，她可是要在這個世界活到終老的。
去搞事業？搞搞政治，弄死晉朝的內憂奸臣，然後去參軍當個女將軍打哭北方的胡人？或者做生意？當個傳奇女商人，將店鋪開滿全球，讓晉朝成為全球金貿中心？再或者，做基建，爭取加快現代化科技進程？
「噗嗤！」想著想著，青青被自己給逗笑了，話本看得太多，腦子裡天馬行空也多了，突然有些好奇，現代世界看得那些小說話本里，主角原本是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怎麼做到一穿越就成了智慧與能力、經驗並存的超級大佬的？她覺著自己如今，也就能管管手裡的幾十家商鋪…的掌柜，甚至賬本什麼的府上也有專人審查，她只需要數錢就行。
「殿下，」守在門口的粉花少年捧著張名帖進來，「外面來了戶自稱上虞祝家的人家，前來拜訪家主。可家主與公主殿下都入宮去了，管家叫我將帖子呈來給您瞧瞧。」
「上虞，祝家？」似乎在哪聽過？青青打開帖子，上面的祝勤山與單云云，不認識，沒聽過，不過既然是父親的下屬，不讓人進門也不好，「叫管家請他們到客廳坐坐，我隨後就到。」
祝勤山帶著妻子恭敬地等候在謝府門前，對謝家門房笑容妍妍，生怕得罪了人。這天下誰不知道，王家謝家，連只燕子都比尋常人家的尊貴。
「老爺，聽聞謝家主只有一個獨身女，咱們何不帶英台一道來，年輕女孩子打交道總比咱們這些老人要方便得多。」祝夫人單云云有些猶疑地問身邊穿著綾羅綢緞面敷鉛粉的的大鬍子男人。
「你懂什麼？我們這是打頭戰，若謝家主願意收我們祝家到羽翼下，再送英台來陪伴尊貴的縣主才合適。」蓄著濃密絡腮鬍的祝老爺祝勤山低聲解釋道，他今日敷的粉有些多，生怕臉上流汗破壞了完美的妝容，只得不停用帕子按著額頭，「得罪了馬家，咱們也只能豁出去，來找找其他門路。真是麻煩！」
「馬家不過與我們一樣，在上虞有些名望而已，難道就因著他家有遠房親戚嫁給了王家分支，就謊成這樣嗎？」祝夫人一路上都十分不解這個問題，不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沾親帶故，何以如此誇張。
祝勤山揪著鬍子，憂心忡忡，「馬昭那老匹夫老狐狸，往日事事壓我一頭，冷不防在我這吃了虧，被我們搶走了徽商的人脈，以他的陰險狡詐定然不能善罷甘休。這世上，最不能小看的就是陰險小人。只有找到能量更大的靠山，我們祝家才能安枕無憂。」
「且先前老狐狸還陰陽怪氣，假意提了我們家英台，恐怕打著讓聯姻從而叫祝家成為馬家附庸的主意。」
祝夫人被祝勤山這麼一說，也有些惶然，老爺還說馬家已經舉家前來建康城參加王氏的牡丹宴，也不知現在求謝家庇護還來不來得及。
建康城來福客棧門口，一名膚色白皙，即使未同時下男子一樣敷粉塗脂也俊美得從人群中脫穎而出的少年從馬車上扶下來位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店小二連忙上前來迎接，「少爺夫人，您們這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住店。」少年的聲音清脆帶著點變聲期的沙啞，配著難得一見的雋秀容貌，十足地吸引人眼球，周圍已經有路過的女子蠢蠢欲動猶豫要不要往他身上砸香囊荷包了。然而少年雖長得俊美，神情卻帶著奇異的清冷疏離，令人瞧著就覺得此人只可遠觀不可褻瀆，只當少年轉向身邊的中年婦人時，臉上表情才柔和了許多，他扶著病懨懨的婦人走進客棧，「娘親，您先上樓休息，建康城名醫眾多，我這幾去請他們來為您看診。」
「咱們來建康是赴王家的牡丹宴，千萬不可將我的病情傳出去，否則你父親定然要生氣。」中年婦人用帕子捂著嘴，剛說完話就劇烈咳嗽起來，「這麼些年了，好不容易脾氣好些，不再輕易對你動家法，王家之事事關重大，小心些好。」
少年的眼神聽到婦人提起的他父親時瞬間冷漠下來，他點頭，安慰婦人：「母親放心，我有分寸。您快歇著吧，不可再呆在外面吹風。」
下人在外整理馬車行囊，貼身侍女與少年一起扶中年婦人入了二樓客房，安頓好婦人後，少年才輕聲告退。婦人瞧著少年遠去的挺拔出彩的身姿，抹抹抹著眼淚，她家佛念這麼懂事，這麼優秀，可惜投在了她的肚子里，生在了馬家。若他生在別人家，定然與其他世家公子一樣，少年意氣，快活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