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蹊蹺貨郎
周湘龍饒有興趣地問:「司令,當時您是怎麼答覆老太爺的復國提議的?」
金占威臉上再次露出一絲苦笑:「這麼荒唐的提議,我還能怎麼答覆?只能告訴老爺子:現在不是佔山為王的時代了,如果扯旗造反,就是土匪鬍子,非但不能復興渤海國,還可能讓金氏宗族遭受滅頂之災。
「同時,我也叮囑了參與家宴的叔叔和堂弟:藏寶圖的事情,是絕密,絕對不能再告訴宗族內其他任何人,以免有貪婪之徒痴心妄想去盜取寶藏。
「其實,當時我最擔心的就是有人會到我家裡來盜取藏寶圖。沒想到,時隔不到一年,我的擔心就成為了現實。」
周湘龍思索了片刻,說:「司令,根據您介紹的情況,結合現場勘查結果,我可以確定其中一個兇手的特徵和大致範疇了:
「第一,這個人知道藏寶圖的秘密,因此他很可能是金氏族人,甚至可能是您的近親屬,比如您的叔叔和堂兄弟。
「第二,這個人經常與日本人打交道,可能是南滿株式會社的僱員,也可能在滿鐵附屬地內與日本人做生意。
「第三,這個人在你們金氏宗族中名聲很差,可能受到過族規懲罰,因此對令尊懷恨在心。」
金占威經他一提醒,猛然想起一個人,一拍額頭說:「對對對,是有這麼一個人。他是我四叔的兒子,名叫金占奇。這個人平時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經常在一些古董販子那裡買一些假古董,到滿鐵附屬地去向日本人兜售,還因此結識了一些黑龍會的日本浪人。
「四年前,南滿株式會社想強買我們金氏的祭祀公田,遭到了族人的抵制,並因此發生了衝突。我三叔在一次鬥毆中,被三個日本浪人活活打死。我一怒之下,帶兵包圍了南滿株式會社的施工現場,揪出那三個行兇的浪人,然後帶到宗祠里當眾槍決。
「自那以後,日本人對我和家父恨之入骨。但金占奇卻不顧國恨家仇,也不顧家父的一再警告,仍舊去滿鐵附屬地內販賣古董,也照樣與那些日本浪人稱兄道弟狼狽為奸。
「為此,去年家父七十大壽時,當著眾多族人和親朋好友的面,按照族規將金占奇打了二十大板,取消其分享祭祀公田收益的權利,同時責令我四叔對其嚴加管教,若發現他繼續與日本人來往,便要將其逐出金氏宗族,永生不得再回家鄉。」
崔勇剛聽他講完,立即說:「司令,看來這個金占奇的嫌疑很大。請問他住在哪裡?我現在馬上帶人去抓捕他。」
周湘龍搖搖手說:「崔團長,沒用了。如果金占奇真的是兇手,他現在早已逃到滿鐵附屬地裡面去了。那裡是日本人的地盤,我們沒有執法權。他只要往黑龍會一躲,誰也拿他沒辦法。」
金占威沉吟了一下,說:「周隊長說的有道理,如果金占奇真是兇手,他肯定不會呆在家裡等人去抓他。不過,為了驗證周隊長的判斷,還是安排一個人去他家裡看看吧。」
周湘龍說:「司令,您認識金得水嗎?」
金占威點點頭說:「認識。按輩分,他是我侄兒。在我的印象中,此人老成持重,辦事既麻利又可靠,算是金氏宗族後輩中的佼佼者,家父非常欣賞他。去年家父七十大壽時,就是他做壽宴總管,將慶賀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條,所以我對他印象比較深。」
「金得水現在就在保安團特務連的營帳中,要不,您就安排他去金占奇家裡看看吧!」
「行,麻煩周隊長去營帳那邊通知他一聲,就說我請他去金占奇家裡看看情況,不管金占奇在不在家,都要及時回來告訴我。」
周湘龍答應一聲,快步走出宅院,來到南邊的一座營帳中,找到金得水,將金占威的話告訴了他。
金得水馬上離開營帳,拿著一支手電筒匆匆往村子那邊走去……
大概二十分鐘后,金得水幾乎是從村口飛奔過來,看到等在營帳外面的周湘龍,一把拉起他的手,氣喘吁吁地說:「周隊長,出大事了。快跟我進屋去向司令彙報。」
周湘龍莫名其妙地跟著他衝進金占威家的宅院,來到卧室里。
「八叔,德貴爺爺和德貴奶奶懸樑自盡了,金占奇不知去向。」
金占威在整個鐵皮溝金氏宗族的同輩本家兄弟中,排行第八,所以金得水稱呼他為「八叔」。
金占威聽說金德貴夫婦懸樑自盡,驚得臉色煞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崔勇剛嘆了一口氣說:「司令,事情很明顯了:金占奇就是昨晚的兇手之一,估計他的父母也猜到了這一點,或者早就知道了他有這個預謀,所以案發之後,這兩口子一來心裡愧悔,二來擔心您報復懲治他們,所以便懸樑自盡了。」
金占威的臉色白得嚇人,忽然抬手在身旁的桌子上狠狠地一拍,咬牙切齒地說:「金占奇這個畜生!一旦被我擒到,必將其碎屍萬段!」
當天晚上,在金得水的主持下,村裡的裝殮師為金德貴整理了遺容,沐浴更衣,然後搭建靈堂、停靈指路報廟、放「倒頭飯」、孝子戴孝等等一套儀式。
至於被害的守門大爺和兩個丫鬟,則另外有人安排喪事,無需贅述。
到第二天早晨五點,金得水開始安排族人向死者的親朋好友報喪,同時開喪棚接受親友弔唁……
周湘龍總覺得這次的謀殺事件很蹊蹺、很弔詭,好像還沒有完,因此心裡總覺得有點不踏實。
於是,上午十點左右,他離開了族長家的宅院,走進鐵皮村,開始四處閑逛,同時留意看看周圍有沒有異常的情況。
當走到村東頭金得水家附近時,他突然發現有一個貨郎正將貨擔停在一戶人家門口,村裡好幾個婦女正在貨擔前挑挑揀揀地選擇要買的小物件。
周湘龍往那邊走近了一點,忽聽那個貨郎用一口很生硬的官話問一個中年婦女:「大嫂,剛剛我路過祠堂邊,看到附近有一戶人家正在辦喪事,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請問那是誰家?」
中年婦女隨口應道:「死者是我們族長。他兒子是省里的大官,有很多人來弔喪的,當然熱鬧了。」
那貨郎「哦」了一聲,又問:「他兒子從省里回來了嗎?」
「當然回來了。我們族長就他一個兒子,他不回來戴孝哭喪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