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4章 崽崽,你還好嗎?
陸猛闔上眼睛,重新打開,那小狐狸還在辛勤忙活。
聞到一身酒味,嫌棄地把他推了出去,似是怕熏到床榻上的人兒。
並拿著抹布,順手給陸猛擦了擦有些臟污的臉,小狐狸的神情愈發嫌棄了。
陸猛:「………」
晨曦,涼氣氤氳。
陸猛退下沒有多久,楚月便惺忪醒來。
王宮的梔子酒,不僅烈如火,後勁還極大。
小狐狸倒是賢惠,洗乾淨了自己的爪子,再為楚月用簪子挽發,且用一雙爪子把裝著清澈之水的金盆端來。
楚月睡眼朦朧,滿目笑意似要溢出光來,眸色柔和地望著一大早就忙死了的小狐狸。
她沾著水,在檀木鑲珠的桌面,寫下了一個不算好看的「羅」字。
……
羅府,恢弘莊嚴,四處都充斥著古色古香的古老氣息。
「殿下,這邊請——」
羅牧感激地看了眼楚月,隨後前邊帶路,去往了羅府的密室。
密室猶若是臘月的冰天雪地,獨立的庭院樓閣,飛檐斗角凝結著冰霜。
打開門,就能看到一方冰棺。
「殿下,這便是小女玲玲,請殿下為她續命。」
羅牧就要下跪,被楚月的手掌托住。
楚月望著那冰棺,神魔瞳卻是看不透。
凝結的霜花,將內部遮蓋,只隱約可以看到一道身影。
不知怎的,自從走進這寒冬的密室樓閣之內,楚月渾身便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不適感。
如今望見那冰棺,五臟六腑蔓延而出的不適感,升騰到了最極致。
還有一股牽引之力,仿若有什麼在等待著她,讓她有掀了冰棺的衝動。
「殿下,這些,都是玲玲的畫。」
羅牧抬手使用氣力解開封閉的禁制。
漫天飛揚的畫,目之所及俱都是。
一幅幅,都是同樣的一幅畫。
畫很抽象,有點陰暗的意味。
仔細看可以知道,那是一個孩子蹲在地上孤獨的背影。
來來去去的畫皆如此,使得此地多了些陰涼。
「都道玲玲是個性格極好之人,實則非也。」
羅牧回憶往昔,滿面懷念。
「她時常會流露出悲傷,在無人處傷春悲秋。」
「有時,她看著天上月,一看就是一整宿。」
「唯有我這個父親知道,自她記事起,她獨自一人的時候,就會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畫同一幅畫。」
「老朽問她,她說,她困在同一個夢裡出不來,卻也回不去。因此,老朽早年想了很多的辦法,卻都無能為力。」
「我家玲玲,是曠野的風,高山之上的雪,卻也是枯萎的花。這世上,無人懂她。」
羅牧老淚縱橫。
多年過去,女兒已然成了他的執念。
如若那日,他不出門,陪在女兒的身邊,羅玲玲就不會墜下象牙塔了。
羅牧閉上眼睛,這一痛,就是好多年。
他顫巍巍的手撿起了地上的畫。
抽象的畫,只有一個小孩的背影。
孤獨的,又是森然的。
楚月避開畫,踩著乾淨的地方來到冰棺的旁側。
她將剩下的氣壯丹俱都取出,化作神農之水,透過冰棺進入內部。
冰棺氣了白茫茫的霧。
萎靡的生機,似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漸濃了些。
羅牧雙眼一亮,彷彿看到了無限的希望。
他不管不顧直接就屈膝跪在了地方,接連給楚月磕頭。
原是雲都德高望重之人,卻把一年一年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樣。
「殿下,請你務必,救玲玲於水火!」
羅牧哽聲說,把頭破磕破,血液染在地上。
楚月用精神之力扶起羅牧,有將一枚氣壯丹捏碎灌入羅牧體內。
「羅老先生,小王定會竭盡全力。」
「不過——」
「小王治癒,需要無人打擾的寧靜之地,還請羅老先生退避一二。」
羅老先生連忙點頭,腿腳還沒站穩就匆匆出去,步伐踉蹌險些摔倒。
等他出門,小狐狸唉聲嘆氣,跟著一道而來。
坐在羅老先生,陪伴著可憐又孤獨的老人。
見羅老先生愁雲慘淡的蒼老臉色,便用爪子攥了一把東西遞來。
羅老先生疑惑不解地看著面前的爪子,又望了望小狐狸,在後者的示意之下,方才拿出手掌攤開在狐狸爪子下面。
握成拳頭的狐爪緩慢地鬆開,一把葵花子就到了羅老先生的手掌心。
而後,小狐狸似在教羅老先生,磕著瓜子,稍加放鬆。
羅老先生猶豫了下,便也磕起了瓜子。
就是有點廢牙,別的倒挺好。
……
屋內。
楚月緩緩地推開了棺蓋。
凝結的霜花,覆蓋羅玲玲的全身,以及眉目。
楚月望著羅玲玲,心底的感覺愈發明顯。
似有什麼要破土而出。
說不出來是難受還是高興。
只是越來越強烈了。
「前輩,打擾。」
楚月作了作揖,雙手匯聚呼嘯的神農之力,沿著羅玲玲的七竅注入了她的身體。
流淌過五臟六腑,四肢百骸,一寸寸地治癒。
羅玲玲只剩下渺然的生機,必須要用新的力量維持。
楚月無法保證維持多久,最長也不過半年。
溫暖的神農之力,融化了羅玲玲身上的冰霜。
霜花笑容。
羅玲玲的眉目,映入眼前。
而當楚月看清那一張臉,雙手抖動,渾身都已僵化。
魔妖尚未褪去的紅瞳,驟然緊縮,湧現出了千萬分的震驚。
「阿……娘?」
楚月睜大了眼眸,熱淚蓄滿眼眶。
她終於知曉,為何會有那樣難以消散的感覺。
只因這冰棺內的女子,是她的母親!
是將她丟失在月台的那個母親。
是因為無端懷下她而亂了生活的人。
楚月未曾想過,在這漫長的人生和坎坷之路,有朝一日,還能再遇見她!
似是想到了什麼。
楚月迅速伸手,拿起了一幅飄揚在半空的畫。
畫上的小孩……
是她。
在那個時代的母親,未曾憎惡她。
還記得她。
羅玲玲不是想回到夢裡。
是想回到那年月台,把蹲在角落裡無助看車來車往的女孩帶回家。
而不是讓她顛沛流離無枝可依沒有一個家!
那一幅幅畫,都是對女兒的執念以及無盡的懊悔。
她親手丟掉了她的血肉。
後來,她再也找不回了。
……
崽崽,你還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