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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九章 十三衛

  儘管裴家人對裴老太太的『不近人情』頗有腹誹,但一來裴老太太此時身份最高,二來,裴寅現在隨列在中書舍,但那是章惇的親信,那是宰相的親信,以他的年紀,資歷,一旦外放,至少是一等府知府,再三五年就可能走到六部侍郎的位置!

  這樣一個前程遠大的人,裴家所有人都得依仗!

  是以,李家父子在裴家大門前將臉大出血,雙手都沒力了,裴家硬是一個人沒出來。

  四周圍觀的人,自是議論紛紛。

  「這裴家當真是絕情啊,這樣了,都還能視若無睹……」

  「誰說不是呢,那裴舍人又沒死,年輕人偶有爭鬥再尋常不過,這裴家父子這般放下身段來負荊請罪,還有什麼仇怨是解不開的?」

  「這裴家人,果真是兇狠啊,你們看看,這裴家父子快把他們自己給打死了,裴家連個出面的人都沒有……」

  「什麼沒有啊,之前,我看他們還要趕人,現在,估計就是希望裴家人在他們門前自殺吧……」

  「裴家人啊,招惹不得,好霸氣……」

  「哼,德行不休,這裴家,走不遠了!」

  ……

  這些聲音,自然一五一十的都傳到了裴家人耳朵里,聽得他們又氣又怒,偏偏還沒有任何辦法。

  裴老太太氣的不輕,直接躺床上休息。

  其他人不敢擅自做主,只能任由外面氣氛詭異的不斷發展。

  李正崞,李衛方父子,兩人臉上紅紫一片,感覺都要出血了。

  李正崞見裴家人始終不出來,暗暗咬牙,手抬不起來了,毫不猶豫,雙手按地,種種的磕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

  不多久,他頭上就磕破了皮,還在不斷的磕著。

  一向囂張跋扈的李衛方看著,雙眼通紅,內心羞憤交加,猛的站起來,一張臉頗為猙獰的向著裴府大門走去。

  李正崞嚇了一大跳,剛要起身就聽到李衛方大喊道:「士可殺不可辱,今天,我就死在你們裴家門口,一命抵一命!」

  李衛方話音未落,一頭就撞向不遠處的石獅子。

  一聲悶響,李衛方就緩緩倒了下去。

  「兒啊……」

  李正崞發出凄厲的慘叫,爬過去,抱著李衛方,不斷呼叫。

  「兒啊,兒啊,你醒一醒……」

  李正崞急了,使勁的晃著懷裡的李衛方,雙眸含淚,就差哭了。

  李衛方雙眼極力的睜了一下,嘴角掛起一絲笑意,而後頭一歪,倒了下去。

  「兒啊,兒啊……大夫,大夫,救命啊,我兒子死了……」李正崞睜大雙眼,旋即滿臉驚恐的抱著李衛方,向著四周大聲疾呼。

  四周圍觀的人看著心驚肉跳,李衛方居然在裴府門前,以死謝罪!

  「你們看到沒有,裴家依舊無動於衷……」

  「好狠的心啊,這人都快死在裴家大門口了,裴家還是一個人沒出來……」

  「不就是年輕人打了一架嗎?誰家還沒有個熊孩子,這裴家到底要怎麼樣……」

  「裴家人出來!」

  突然間,有人上前,對著裴家大門大喝。

  他看不過去了,這對父子已經在跪在這裡打臉,磕頭很久,再大的怒氣也該消了吧?現在人都快死了,裴家人居然還不管不顧!

  「裴家人出來,什麼書香人家,呸!」

  「出來,再不出來,我們就不客氣了!」

  有幾個『義士』站在裴家大門台階下,十分不客氣的對著裴府大門怒吼。

  不遠處一個暗角,裴家幾個族老看著,暗自點頭微笑。

  那七叔道:「這麼一來,即便裴家不答應,我李家也做到極致,朝廷那邊不會太兇狠了。」

  「那是必然,面子上總要過得去,我李家現在是受害人,裴家再去哭喊也沒用!」

  「我原本希望李正崞一起去撞,這樣效果更好。」

  「無需了,那樣反而顯得刻意,這樣剛剛好。」

  「嘿嘿,現在就看裴家怎麼辦了。」

  三個人說著,就盯著裴府的大門,想看裴家人怎麼樣反應。

  實則,在他們的計劃里,不管裴家人怎麼反應,他們都能在這最為不利的局面中,套取幾分有利。

  這時裴家已經得到消息。

  裴家一群人擁擠到裴老太太的偏房裡,議論不斷。

  「我就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偏偏不聽,現在好了,人死在我們裴府門口,我們逼死人了,百口莫辯……」

  「是啊,這讓我們裴家以後怎麼做人?還怎麼出門啊!」

  「裴寅現在在政事堂中書,據說明年就要外放,現在還如何外放……」

  「本來,我們裴家占著禮,現在倒好,裡外不是人了……」

  「之前幹什麼去了,就應該將李家人接進來,化干戈為玉帛……」

  裴老太太在裡面,能清楚聽到外面的議論聲,拄著拐,氣的臉色鐵青,怒聲道:「好好好,好一個李家,這是要將他們裴家逼死啊!前面差點打死我兒,現在又跑來我裴府門前撞牆,好好好,好手段,好心機,我真是小看他們了……」

  裴老太太身邊跟著一個孫女幾個丫鬟,她們也很緊張,卻連忙安撫。

  「祖母,先消消氣,還是想著怎麼應對吧,現在都在攻訐我裴府,要是傳到朝廷那邊,這李家可能無罪釋放,還得斥責我們裴府欺人太甚……」有個人孫女說道。

  「我這就進宮,我去見官家!」裴老太太說著就要往外走。

  她真的怒急了,李家這麼一搞,裴家裡外不是人,兒子差點被打死,現在又要將裴家搭進去,他們裴家做錯了什麼!

  那孫女一把抓住裴老太太,道:「祖母,現在去見官家也沒用了,得想別的轍,挽回聲譽才行……」

  裴老太太雖然憤怒,卻沒失去理智,鐵青著臉,道:「你有什麼辦法?」

  現在輿論一邊倒,裴家很不利,不扭轉的話,將來裴家人可能真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那孫女一咬牙,道:「孫女不孝,請祖母裝病。」

  裴老太太一怔,轉瞬靜了下來,冷哼一聲,道:「裝病還不夠,派人去政事堂通知中林,就說我不行了,回來給我置辦喪事吧。」

  孫女一驚,急忙道:「祖母,這可不行……」

  裴老太太一臉不耐煩的擺手,道:「我沒那麼多忌諱,快去,再不去,我裴家就成殺人兇手了。」

  孫女也知道事情不能耽擱,應著快步出去。

  裴老太太比孫女狠多了,孫女一走,轉身就與身邊的丫鬟道:「去,讓管家在府里掛白布,準備辦喪事吧。」

  丫鬟嚇了一大跳,想勸又被裴老太太瞪回去,只得去通知。

  偏庁里還不知道怎麼回事,裴府就已經掛上了白布,尤其是大門口。

  本來還在義憤填膺叫囂讓裴家出來解釋的人,看到裴府的白布,登時愣住了。

  那抱著李衛方『屍體』乾嚎的李正崞更是停止了嚎叫,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接下來怎麼演。

  人群靜了一下,頓時議論起來。

  「裴家怎麼掛起白布了?」

  「難道,裴家有人過世了?」

  「這就說得通了,要是裴家有人過世,誰還理會這李家父子啊……」

  「不知道是誰死了,不會是裴老太太吧,這麼大年起,被這一氣,真可能過去了……」

  「這,李家父子氣死了裴老太太……」

  角落的裴家三位族老一時間也沒老辦法,看著裴府掛起白布,還能怎麼辦?

  只是他們很焦急,裴府那邊要是有人過世,那對他們李家就很不利了。

  朝廷以及輿論會進一步同情裴家,而李家這邊的作為,就是拙劣的表演,更加可恨了。

  刑部的衙役還沒處理到李家這邊,畢竟裴寅放下話,會去皇城司給李衛方送飯。

  但卻沒有放棄,一直盯著。

  消息傳到刑部的時候,刑部這邊正在討論那工部侍郎陳浖的事。

  刑部右侍郎道:「尚書,那陳浖倒也懂事,沒敢硬攔,讓我們的人將他兒子給帶回來了。」

  來之邵正在寫著東西,寫完遞給他,隨口冷哼道:「他還算聰明,要是他亂來,我順手就收拾了他!」

  一部侍郎是從三品,除了趙煦,沒人能說收拾就收拾了。但在值此大背景下,陳浖要是一意孤行的與朝廷對著干,來之邵完全可以藉機收拾了他。

  工部現在是『舊黨』的大營,尚書王存已經出京,陳浖要是送出大把柄,那是自尋死路,誰都救不了。

  右侍郎接過,又將裴府門前的事情說了。

  來之邵宦海沉浮多年,哪裡不知道李家玩的花樣,道:「這李家是沒救了。裴寅跟隨章相公流放七年的人,打了裴寅就是打章相公的臉,這般逼迫裴家就是逼迫章相公,等著吧,皇城司很快就會動手了。」

  右侍郎深以為然的點頭,毆打裴寅,居然不是『毆打朝廷命官』這麼簡單,那實際是在打當朝『事實宰相』的臉。

  以章惇的脾氣,你敢打他,他就敢拔劍砍了你!

  來之邵站起來,道:「京里的事情,交給你們,我耽誤了這麼久,得出京去了,不能再拖。有什麼事情,第一時間給我寫信,而後去找章相公,蔡相公。刑部的事,要從嚴從快,不要給人把柄,現在朝局你清楚的很,我明天就可能被下獄,但你們未必能接替我的位置……」

  右侍郎心裡一凜,當即沉聲道:「下官知曉。」

  來之邵點點頭,沒有多說。

  他本來早就應該出京的,本京中事情絆住了腳,不能再拖了,必須儘快。

  京城裡的事情固然繁雜,他們『穩定地方,收權地方』的戰略計劃,更不能耽擱。

  各路巡撫陸續上任,厄需朝廷支持。

  在來之邵準備出京的時候,裴家的消息也到了政事堂。

  裴寅聽了大驚,掙扎著要從小床上爬起來,要回去。

  來的是下人,看著裴寅這麼重的傷,動一下傷口還出血,哪敢隱瞞,當即就說了。

  裴寅嘴角抽搐再三,這才明白事情原委,默默良久,揮手讓人回去。

  他沒有隱瞞,讓人抬著,將事情稟報給章惇。

  章惇這時正在與李清臣,黃履說這事情,聽完后,拿起茶杯喝口茶,看著李清臣與黃履說道:「看到沒有,這受害者,不止要挨打送命,還可能連累親族聲名盡毀……」

  李清臣面容慍怒,道:「相公,我看有些人還是不知道輕重,在這個時候耍這樣的把戲!」

  黃履直接道:「相公,我這就命人拿了那李家,欺人太甚!」

  按理說,你打了人,老老實實認罪道歉,偏偏去裴家門前搞這麼一出,著實令人噁心!

  章惇揮手,讓人將裴寅抬回去,好好養傷,繼而與李清臣,黃履道:「我說的是這種現象,好人難做,壞人敢當。」

  『好人難做,壞人敢當』,這八個字看似簡單,但透露在民俗風氣上,就不是小事情了。

  好人難做,不敢做,壞人囂張,越發不可一世!

  黃履坐直身體,道:「相公,『懲惡令』十分有必要,下官認為,要深入,徹底貫徹,決不能敷衍了事,半途而廢。李家這件事,透露出了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們不止依仗背景,還會耍手段,一般的良善人家,根本不是對手。裴家老太太如果不夠狠心,別說裴寅毀了,裴家三代都毀了!」

  李清臣面露沉思,道:「律法是準繩,還需要禮制來配合。」

  章惇說著,拿出一道詔書,遞給二人。

  兩人一怔,接過來陸續看了眼,全都面露驚異。

  黃履道:「相公,早有預斷?」

  章惇搖頭,道:「這是官家讓人剛剛送來的。官家還遞了話,禮法其實就是道德,道德要遠高於律法,律法是生存社會的最後一道防線,不容有人在律法邊緣瘋狂試探,更不允許他們載歌載舞!」

  李清臣傾身向垂拱殿方向,道:「官家聖明。」

  黃履一見,連忙跟著道:「官家目光如炬,非我等所及。」

  章惇等了一會兒,道:「禮部要針對這次『懲惡令』,推行一套『禮法通則』,不要硬性規定什麼,只是做倡導,盡量全面一點,明年頒布。」

  李清臣心裡盤算著這個『通則』,算了算時間,躬身道:「是。」

  章惇看了眼門外南方天空,道:「開封府的事情基本穩定,有朝廷全力推行,壓力已經沒那麼大。十二路巡撫上任,必然諸事繁多,他們壓不住,我得出京一趟。」

  黃履,李清臣臉色微變,章惇出京,可能會在地方掀起大亂子,而且京里無人主持,可能也不安生。

  章惇接著,又拿出一道草擬的聖旨,遞給二人,道:「仔細看。」

  李、黃二人對視一眼,拿過來看去,不多久,就擰眉了。

  李清臣審視再三,放下后,道:「相公,少衛寺,這是效仿前朝的衛府制?」

  李清臣說的前朝,是指唐朝,唐朝的『衛府制』一度令唐朝兵力強陞官到極致,同時,也為格藩鎮割據埋下禍首。

  這也是後世極力分割兵權,不斷制衡的原因之一。

  章惇喝了口茶,道:「只是取了個名字而已,衛府制在唐朝後期就不行,何況我大宋。我與官家仔細商議過了,十三路巡撫,除京畿路外,設十三衛,整合個府州縣的兵丁,每衛兩萬人以內,分佈於各府州縣,用於衛護府州縣日常安全與清剿匪患。十三衛是日常的軍備,歸屬巡撫、知府,縣府衙門的副手統轄,與十三軍相對應。」

  在樞密院與兵部的計劃里,全國設立十三軍,兩支騎兵,三大營,總兵力為五十五萬。

  李清臣與黃履聽著就深思起來。

  這樣的改制,明顯是藏有深意,他們也能明白。

  章惇是要大破地方的藩籬,集中地方權力,但這樣的改制,會引起相當的反彈,不說沒人願意放棄權力,單說這種勾起一些不好回憶的舉措,勢必會激起強烈反彈。

  同時,他們也明白了,這就是軍隊的大致框架。

  十三衛,十三軍。

  日常軍務,歸屬十三衛,由地方負責;十三軍駐紮地方,定鼎全國;這也是另類的制衡。

  章惇拿回這道草擬詔書,道:「這件事要做的太多,先做,后說,你們知道就行了。黃中丞,你的御史台,要動一動了。」

  御史台其實一直沒閑著,所謂的『京察』一直在繼續。

  黃履躬身,道:「請相公示下。」

  章惇眸光陡然銳利,沉聲道:「你派出去的巡察御史,有一點作用嗎?」

  黃履頓時面沉如水,說不出話來。

  御史台派出去的巡察御史,可以說是花樣百出,幾乎沒有平靜過,就是沒幹正事,被地方哄的是舒舒服服,完全是旅遊!

  但也有幹事的,被地方三兩下就擺平了,彈劾的奏本有理有據,證據確鑿,令御史台十分難堪。

  黃履咬牙,沉聲道:「下官召回所有巡察御史,另立十三路巡察御史,下官親自下去,若還是徒勞無功,下官提頭來見!」

  章惇看了他一眼,轉向李清臣道:「李清臣,廣建書院的事,你關心一下,要整合所有現有的府學,縣學,再加以擴大,年底之前,給我將所有府學整頓完,明年整頓縣學!」

  李清臣登時明白了,道:「是,下官親自出京,先從三京開始。」

  章惇這才點頭,道:「咱們現在缺人,下去之後,多多發現些實幹之人,不拘泥政見,只要不是那種頑固抵抗新法,能做事的,一律大力任用。」

  章惇調兵遣將,六部尚書幾乎都出京了,蔡卞還去了開封府各縣巡查,偌大的朝廷,只有章惇坐鎮。

  龐大的壓力,如同潮水,一波一波擴散,影響到了整個大宋,方方面面。

  以開封府為中心,『務實』的狂風席捲而出,迸射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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