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分歧
戀上你看書網,宋煦
王存聽得很清楚,趙煦說的是『兩個人選』,那,陳浖,蘇軾,沈括,哪一個是多餘的?
王存心頭緊急思索,陳浖是他的人,陳浖要是上位,他在政事堂的地位必然更重要一些。蘇軾,是不容於朝野的人,他不應該回來,但他是眼前官家的先生!
沈括,他是『新黨』,力主變法,而今掌管國子監,也是備受重用!
王存想不透徹,悄悄看向孟皇后。
孟皇后微笑以對,一點提示都沒有。
王存心頭拿不準,故作沉思又謹慎的道:「啟稟官家,工部尚書一職關乎重大,陳浖,蘇軾,沈括三人都是合適人選,臣伏聽官家決斷。」
這王存慣常說廢話,趙煦是看得清楚,放下手裡的詞典,拿起手裡的碗,道:「你請命去江南西路,你打算怎麼處置?」
王存摸不清趙煦的真實想法,情知趙煦對賀軼之死也很憤怒,只是稍微猶豫,便沉聲道:「官家,江南西路實在太不像話,抗拒朝廷大針,逼死欽差,乃不赦大罪!臣的意見是,江南西路所有主官一律罷黜,流放儋州,對於政務進行大力整頓,以推行『新法』,實現官家富民強國之目標。」
趙煦慢慢吃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道:「要解決江南西路抗拒新法的事,抓人,流放這些都是手段,有作用,但作用不大。」
『舊黨』抗拒『新法』不是一天兩天的,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要是抓幾個人,流放一些人就能解決,歷史上的改革者就不會屢屢以失敗告終了。
王存到底是保守派,內心來說抵制『新法』,雖然現在『虛與委蛇』,卻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卻還是說道:「官家,以『賀軼之死』為契機,大力整頓江南西路,同時推進『新法』各項進度,仿作開封府,臣以為,最多五年,就能完成『新法』的目標!」
還是一點實際話頭都沒有。
趙煦暗自搖頭,這個時候,哪怕王存說出反對的話,趙煦都會高興些,高看他一眼。
『蘇相公選錯了接班人啊……』
趙煦暗自搖頭,隨口的道:「『軍改』,聽說是你在衝鋒陷陣的反對?你知道那份草案是朕親手修改的,還這麼義正言辭,你是對朕有什麼不滿嗎?」
王存神情驟變,噗通一聲跪地,頭磕在地上,戰戰兢兢的道:「臣不敢!只是,只是,邊疆將帥兵權太重,恐威脅官家之江山安危,請官家明鑒!」
趙煦吃了口菜,道:「是要大前鋒,還是有什麼人指使你?我聽說,蘇相公的門檻都被踏破,已經第二次搬家了。」
王存一臉蒼白,越發顫聲道:「臣一心為官家,為我大宋江山社稷考慮,絕無私心,日月可鑒!」
趙煦給孟皇后夾了口菜,道:「五日內,朕要召開朝議,封賞功勛,所以『軍改』大略必須定下,年後改元,隨眾多『新法』一同頒布。」
王存嘴角抽搐了幾下,道:「臣明白。」
「封賞之後,朕命為你欽差,去江南西路,給朕料理清楚。不要留什麼收尾,將來再發生什麼事情,朕的板子,就打在你身上。」趙煦也不看王存,徑直的平淡說道。
王存頭皮發麻,渾身冰冷,頭死死的抵著地面,顫聲又沉聲的道:「臣領旨。」
「去吧。」趙煦說道。
「臣告退。」王存重重一磕頭,然後才起身,頭也不敢抬,快速退了出去。
趙煦拿起湯,給孟皇后盛著,道:「樞密院今晚是章相公值班嗎?」
站在門側的陳皮連忙上前兩步,道:「是。」
趙煦嗯了一聲,道:「晚上我去樞密院。」
「是。」陳皮應著。
孟皇后慢慢的吃著,心裡疑惑,不知道趙煦為什麼讓她一起見王存。
王存除了福寧殿,後背都濕透了,整個人一陣一陣的后怕。
『失策失策……』
王存心裡惶恐的喃喃自語,他為了能在政事堂站穩腳跟,選擇了『暫時依附』章惇的策略,現在來看,是徹底的失策!
他頭上冷汗涔涔,心裡直叫後悔。
他忘記了,能不能在政事堂立足腳跟,不在章惇,而在宮內,在官家!
王存一邊走,一邊思索著對策。
他已經不在乎章惇了,在想著怎麼挽回聖心!
福寧殿剛才發生的一幕幕都在他腦海里,他越想越害怕,官家明顯對他不滿,是那種真正的不滿,不是一時生氣!
『怎麼辦怎麼辦……』
王存六神無主,慌亂的竟然沒有青瓦房,而是徑直出宮去了!
蔡卞站在青瓦房門口,本來還想問問他與官家談了什麼,見他失魂落魄,神色凝重,默然不語。
官家出手了!
蔡卞心頭沉重,思索著對策,但他們又有多少能力來說服宮裡一意孤行的官家呢?
『舊黨』那種硬碰硬的方式必然不行,單單是進言,勸說效果不大。
「希望大相公能有辦法吧。」蔡卞輕嘆。
這時的章惇,徑直來到了鴻臚寺。雖然鴻臚寺被裁撤了,但大院還在,進京的將帥等都被安排在這裡。
折可適,郭成,種建中等人已經候了好些天,朝廷預計的封賞遲遲不來,他們難免有些心思,各種議論聲漸漸大了起來。
但章惇上門,還是令他們意外。
官職最高的折可適站出來,見禮道:「末將等見過大相公。」
郭成等人哪怕在戰場上臨危不亂,無懼生死,但對文官恭謹,似乎與生俱來,沒人桀驁。
章惇掃過一眼,拿出一本手札遞過去,道:「封賞之所以推遲,是因為這個,你們都看看。」
折可適高高瘦瘦,最為沉穩少話,他站在最前面,接過來,打開看去,掃了幾眼就皺眉。
他發現,這是朝廷『軍改大略』,裡面有些基本框架,令他皺眉的是,『大略』里計劃著,全國劃分三十路戰區,每個戰區駐兵三萬,歸屬各路經略、總管統領,他們有獨立的番號,不再隸屬於禁軍,並且,在一些危急時刻,他們擁有調兵征伐的自主權力,只需事後通稟!
折可適沉著臉,將手札遞給一旁的郭成。
手札內容並不多,只有條目,郭成匆匆少過,面色沉默,遞給種建中。
種建中根本不看,還繞過他弟弟种師中,直接遞給了王恩。
王恩等人看過去,一群人神色都變化不斷,悄悄對視,不敢多嘴。
大宋的武將,從來就沒有兵權!
『將不識兵,兵不識將』,這不是空話!
這份手札,給出了太多兵權,放棄了對武臣、兵權的諸多制約,是對大宋『祖制』的徹底顛覆!
作為武臣,他們深知其中的危險,事關社稷安危,朝廷決然不會同意的!
章惇親自來跑這一趟,就說明了其中的嚴重性!
折可適與郭成等人相互對視,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色。
折可適轉頭看向章惇,將手札遞迴,抬起手,道:「這些是朝廷大政,非我等可知曉、參與,大相公不應該給我等看的。」
章惇收回手札,道:「用不了兩天你們也會看到,我不要求你們什麼,也不多說什麼,如果有人要問你們意見,照著本心回答就是,這幾天好好想想。」
章惇說完,轉身就走了。
留下折可適,郭成等一大群人面面相覷。
大相公來親自這裡,就是給他們看了個手札?
不久之後,心思敏銳的折可適,郭成等人就沉色不語。
連大相公都要折尊降貴的跑這一趟,說明朝廷的分歧確實很嚴重了。他們這些武臣,能隨便摻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