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不期而遇的摯友
宋煦正文卷第四百四十七章不期而遇的摯友種建中就坐在蔡卞對面,能清楚的看到蔡卞的表情。
他筆直坐著,一動不動,彷彿沒看到,等著蔡卞的回答。
蔡卞自然沒辦法回答他,他們反對『軍改大略』,雖然是明明白白,但卻沒說出口,是心照不宣。
種建中好似看不出來,也不懂其中的原委,就那麼的坐著,直視著蔡卞。
「你先回去。」蔡卞說著,就繼續忙著他手裡的事情。
「蔡相公先回答下官。」種建中『耿直』的道。
蔡卞沒有理他,自顧的做事。
這一做事,就差點到天亮。
蔡卞忙的忘乎所以,種建中一動不動。
兩人彷彿在對峙,又彷彿不知道彼此。
這時,王府。
他作為欽差前往江南西路,處理『賀軼之死』一案,今天就得啟程。
不說現在是右相了,單說朝廷這些大人物進出,尤其是長途跋涉,那要帶的人與物,真的是太多了。
王存府邸上上下下,忙忙碌碌,他們收拾的東西,足以裝滿一大船。
陳浖來了,與王存並肩站在屋檐下。
陳浖因為在遼國的不畏生死的表現,引得朝野一片讚譽,前程遠大,是工部尚書的有力人選,面上頗有些春風得意。
「相公,這一去,怕是起碼要三個月啊。」陳浖笑著說道。
王存同樣有些躊躇滿志,道:「我這一去,工部就交給你了。」
陳浖一怔,連忙道:「政事堂定下了?」
王存看了他一眼,笑著道:「雖然沒有明說,但你應該十拿九穩。蘇軾,沈括都不會有多大機會的。」
陳浖心裡一松,繼而神色微沉,道:「相公,您這一去,京里可怎麼辦?」
朝局現在是風波詭譎,看似安靜,實則詭異如深淵,陳浖心裡沒底,甚至是恐懼。
王存不在,他就是『舊黨』的領袖,是章惇等『新黨』暴力打擊的首選對象了。
王存默默片刻,道:「沒事,有官家在,章惇等人只能暗中來,還得掌握分寸。馬上就要改元了,官家不會希望朝廷出事,明年,會是和氣的一年。」
陳浖瞥了眼四周,走近一點,道:「『軍改大略』的事已經傳開了,沸沸揚揚,爭議特別大,很多人暗地裡串連,想要藉機彈劾章惇等人,相公,我們該怎麼辦?」
王存背著手,目視前方,淡淡道:「我知道你想問我的態度。我的態度,就是忠君。」
陳浖迅速品出味道,沉色道:「相公,『軍改大略』涉及兵權啊,地方上掌握兵權,這太可怕了,真要出什麼事情,可要天塌地陷的……」
王存面不改色,道:「這天下是官家的,官家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麼?你要明白,官家考慮的,絕對比我們深遠,更何況,章惇等人在前面,我們不要急著表態。」
陳浖似懂了,笑著道:「相公說的是,將來要出事,那也是章惇等人來背鍋,下官考慮不周了。」
王存沒有解釋什麼,轉而道:「沒事你就多進宮,在官家面前多展現。工部的政務,你要撐起來,今年算是安穩渡過了,明年更為關鍵,計劃一定要認真做好了……」
王存內心其實想說,他們要是不支持,那最先倒霉,被拿來殺雞儆猴的必然是他們!
別說他的相位了,就是工部這個大本營都未必還能保得住!
陳浖倒是不清楚,認真的聽著,記著,準備好好乾,爭取年前登上工部尚書寶座。
御街上,林希與來之邵並肩而行,走向宣德門。
來之邵嘆了口氣,道:「你說,這樣下去,可怎麼辦……」
林希一臉漠然,見來之邵憂心忡忡的模樣,道:「你想說什麼?」
來之邵踱著步子,看著皇宮方向,道:「官家給的時間已經最多了,我預感,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如果大相公還不肯點頭……我聽到一些不好的風聲,官家主意已定,不會更改,如果大相公不能同意,可能……致仕。」
『致仕』向來都是好聽的說法。
但章惇『致仕』引發的後果,絕對是山呼海嘯,不可想象!
他是『新黨』領袖,事關『改元新政』,他的離去,必然朝局崩塌,影響整個大宋!
林希漠然的臉色有了一絲凝重,道:「不會發生那種情況。大相公雖然秉性剛直,但分得清輕重,不會發生那種情況。再說了,官家也不允許那種情況發生。現在,就看這件事到底怎麼轉圜了。」
來之邵不敢大意,道:「官家現在威望蒸籠,必然不會輕易改變。又事關國社安危,大相公不敢輕易答應。兩廂僵持,後果難料啊。」
林希剛要說話,忽然一個主事模樣的人急匆匆跑過來,一臉急色的在林希耳邊低聲道:「尚書,蘇家剛剛送來文書,說是蘇東坡到京了。」
蘇軾已經被削籍,按理說進出京城不需要再知會吏部,但他到底有些特殊,還是知會了。
林希神色不動,看向來之邵。
來之邵實際上已經聽到了,他當即沉聲道:「我讓人拿了他!在這種時候進京,居心叵測,立刻解送去西湖!」
林希若有所思,道:「先放著,看看他想幹什麼。工部尚書空缺,他們是該跳出來了。」
來之邵還是不安心,道:「現在事多繁雜,一個個的跳出來,我總感覺要出事,真的不彈壓一下,警告一下嗎?」
林希冷哼一聲,道:「翻不起浪來。走,先進政事堂,將『京察』給定下來,改元在即,先做事,再考慮其他。」
來之邵嘴角動了動,搖了搖頭,只能嘆了口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大宋的朝局一片混亂,鬥來鬥去,沒個消停。
章府。
章惇正在吃早餐,看著進門的蘇軾,面色不動,更沒起身。
蘇軾颯然一笑,在章惇對面坐下,道:「不用奇怪,我就是來給你添麻煩的。」
章惇一向的神情嚴肅,拿起碗,給蘇軾盛了一碗稀飯,道:「我熬的。」
蘇軾拿起來喝了一口,笑著道:「還是二十年前的味道。」
章惇聽著,似乎想起了什麼,不由得也笑了。
他們曾經是摯友,一同遊學,才華相當,友情源遠流長。只不過到了中年,在施政理念上出現不可彌合的分歧,繼而越走越遠。
而今,兩人又不期而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