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蘭贊篇》之珂蓮姑娘
鬆鬆垮垮外套一件銀白底綉朵朵紅花的大袍,如此俗艷的用色,如此大膽地撞色,氣質極其出眾的她居然穿得格外雅緻與美艷,完美顛覆了常人皆以為的雅緻美艷不可兼容論,如神女現世,閃閃發光,引人側目。
「西西!」精疲力盡的蘭贊曇凹終於看到了這位姑娘,他大聲呼喚著。
「曇凹!」姑娘聽見呼喚停止歌唱,待發現曇凹的身影,驚喜地駕著馬衝下山來,宛若一隻翩翩飛舞的美麗蝴蝶。
曇凹看起來體力殆盡,那一聲呼喚似乎用盡了他所有餘力,他踉踉蹌蹌向前走了一步,就在西西即將奔至他面前時,晃了晃身體,疲憊地倒了下去。
「曇凹——」洛不的心提到了嗓子口,她好想衝上去扶他,可是西西已經抱住了他。
就在曇凹被女人抱住的剎那,洛不腦中「嗡」的一聲,怔怔地忘了如何呼吸,良久才感覺到心隱隱作痛,愈來愈痛。
難怪看到這位姑娘的第一眼,便覺得好生面熟,細細想來,原來在曇凹的夢中、在曇凹的手機里,都曾見過她的倩影,曇凹從來都沒有掩飾過自己對她的愛慕與羞澀,只是自己眼中只有曇凹,對其它的一切視而不見……
原來你歷經千辛萬苦、赴湯蹈火,是為了來見她!
一種巨大的惆悵與失落在洛不心中油然而生,瘋狂膨脹,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雖然一直都有心裡準備,但是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仍覺得天崩地裂,雷電轟鳴,心中無限絕望。
原來今生今世,你眼中、手中、心中只有她一人……
頭重腳輕的洛不踉蹌轉身,背後是戀人重逢的浪漫春夏,身前是萬物蕭殺的凄苦秋冬,自己則處在那水火不容的分界線上,萬劫不復。
一時間,淚水不受控制,由簌簌而下,到洪水決堤,腦海里響起千年前的少年微笑問的「什麼『三中一人』?」,還有那句血淚絕誓,「這一世,是我先負你,我允你之前的誓言都不作數,我允你此生愛上別人。」
那時那刻,雖字字滴血,卻萬分真心,原來兌現時,仍如五雷轟頂,仍似萬箭穿心。
心負重創的洛不沒有膽量去聆聽戀人的溫柔囈語,艱難地施了個法術,狼狽逃逸。
出夢境時,洛不沒留意腳下,重重跌倒。
「原來真如女鬼所說,這世間,情字根本經不起任何考驗……」淚眼迷離的她凄凄暗思。
聽到動靜的浮若間箭一般沖了過來,關切地問道,「公主,你怎麼了?」
「沒什麼!」洛不悄悄拭去眼淚,強笑著對浮若間輕聲說道,「若間,我還想再一個人呆一會兒,好嗎?」
浮若間不放心地望了望洛不憔悴的臉,又四處打量了許久,確認安全,才轉身離去。
「心,似乎受傷了啊。」突然,浮若之的聲音幽幽響起,待洛不抬眼望時,俊美的浮若之已經坐在了她身邊。
洛不怔怔望著浮若之,沒有回答。
「何不肯以真面目去見他,這世間還有什麼男子可以抵擋得了你的絕世美貌?」浮若之笑著。
洛不依然沒有回答。
「你不說,我亦知曉。」浮若之突然嗤嗤笑了,「他此生是凡人,必經不起妖孽媚惑。你藏匿美貌,寧可一顆心被他傷得千瘡百孔,也要護他一世平安與快樂。」
被浮若之說中心事,洛不伸出纖細如玉的手,輕輕撫了撫曇凹額頭。
突然,沉睡中的曇凹不知夢到什麼,摸索著將她的手緊緊抓住,送至自己胸前,夢囈般輕輕呼喚了一個名字——
「西西……」
這一聲輕喚,令洛不面色慘白,魂魄皆失……
「看來蘭贊曇凹已經脫離了危險,我去請那女鬼過來」,浮若之微微笑道,不待洛不說話,他轉身離去。
女鬼的森森白骨就在曇凹不遠處,那白骨七零八落散在陰暗的山崖下,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慘淡瑩光。洛不怔怔地望著那陰森恐怖的白骨,對女鬼幽幽說道,「若我們喚來警察,你的屍身將曝之於眾,不知你……」
「我願意!」洛不的話尚未問完,女鬼的回答已擲地有聲。
只聽她幽怨嘆了口氣,悲戚說道,「自我在這山中慘死,已有二十年,卻無人發現。這二十年裡,我曾無數次嘗試回家,可每一次,只要一出這山林,魂魄便撕扯欲裂,我根本出不了這山林。我也嘗試過上登山人的身,可是鬼魂根本無法觸及人類。登山人中沒一個能看見我的,我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
她望著洛不,語氣是那麼地悲傷而沉重,「我每日每夜最盼望的事情,就是有人發現我在這裡不明不白死去!」
「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流落到此地?」浮若間警惕地問道。
「我姓鄭,名珂蓮,生於1972年3月,本地人氏。我原本是一名編輯,一次夜班后回家,遭遇車禍,喪心病狂的車主怕坐牢賠錢,一不做二不休,將我碾軋至死,並棄於此處,一轉眼二十年過去,竟無人發現……」
提起傷心的往事,女鬼珂蓮開始小聲地抽泣,「我希望能我見見我的家人。我那襁褓之中的女兒也不知現在什麼模樣,我那白髮蒼蒼的父母也不知是否尚在人世……」
「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洛不滿臉同情,「但能夠駕御我這具身體的靈魂,必須能吃得非常人之苦,不知你能否吃得?」
「你們見我這模樣便知,我曾經歷過多麼痛苦的過去。」珂蓮的語氣十分凄涼。
聽聞此言,洛不靜靜地躺在了曇凹的身邊,她望了望昏迷的曇凹,默默地閉上了眼,沒一會兒,靈魂便出竅了。
珂蓮見狀,一瘸一崴地走近,朝著洛不的肉身躺下,誰知一上身,便痛苦不堪,慘叫一聲,在黑、紅、白三色耀眼異光中爬了起來。
「你、你身上為什麼會有至凶之器和至毒之物?」珂蓮驚恐萬狀地問道。
一席話,將浮若間驚得目瞪口呆。
「你說什麼?什麼至凶之器?什麼至毒之物?」浮若間此時也顧不上胃中翻江蹈海了,衝到珂蓮面前,面對面質問。
「公主、公主身上有至凶之器藏於血脈,至毒之物藏於經脈,時時刻刻承受著蝕骨之痛。」
「至凶之器?!」浮若間腦中一道亮光閃過,「難道血祭並沒消失,只是藏於血脈之中?」
他憂慮地望著洛不,見洛不沒有說話,目光閃躲,便知公主已默認,「那至毒之物又是什麼?難道血祭有毒?!」浮若間驚得面色若紙。
「不是血祭有毒,公主是在水中被血祭刺傷,水中無法施毒……」浮若之幽幽地說道。
「不管怎麼樣,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洛不的魂魄直視著渾身仍在戰慄的珂蓮,接著說道,「我曾提醒過你,能駕御我這具身體的靈魂,必須能吃得非常人之苦,但從你剛才的反應來看,只怕你駕御不了。」
「不!我可以的。」出乎意料的,珂蓮的話語是那麼地堅定,突然她的靈魂變得光彩奪目。
之前,洛不救曇凹心太切,不曾細心留意珂蓮的靈魂。加上她靈魂的形象太猙獰恐怖,浮若間與浮若之也選擇性地將目光迴避,如今受異光的指引,三人目光齊唰唰望去。
只見女鬼血淋淋的手腕之上竟佩戴著一條青絲手鏈,那手鏈看上去無什麼特別之處,只串著一顆彩色的珠子,只是當珂蓮的手碰觸到那珠子,黑、白、赤三種色彩齊放異光,將珂蓮的靈魂也渲染得光彩奪目。
「這是什麼手鏈,居然可以被人類的靈魂佩戴?」浮若間驚異問道。
洛不驚嘆道,「截魂珠!難怪你可以化作孤魂野鬼流連於荒郊野外,原來你有截魂珠護著你的魂魄。」
「截魂珠?!」浮若間第一次聽說,一頭霧水地望著洛不。
「這截魂珠乃是先天帝失去至愛天妃玉淑娘娘后,用自己一千年靈力,將玉淑娘娘魂魄,融入黑龍之眼、赤鳳之翎,練就成三色截魂珠,保玉淑娘娘的魂魄永存世間,並以他與玉淑娘娘的青絲各一縷,編織成手鏈串於腕上,每每相思之時,便催動靈力相見。但自先天帝失蹤后,這截魂珠也一併失蹤。」
說完這一句,洛不轉頭對女鬼說道,「未料到珂蓮姑娘竟能有如此緣份,獲得如此至寶。不知姑娘是如何獲得這截魂珠的?」
「我小時候身體不好,父母帶我拜師時,師傅傳予我的。」珂蓮雖知此珠的厲害,但似乎第一次聽說它的名字。
「據傳,戴上此珠的人死去,魂魄可以藉助此珠的力量,在屍骨外方圓十里區域再飄遊幾十年,甚至近百年。珂蓮姑娘,你一定要想清楚,若你現在冒然上了我的身,這截魂珠並不能保你不被至凶之器與至毒之物所傷。從你剛才上身的反應來看,你的魂魄在這具肉身上最多只能堅持三至五天。」洛不將上身嚴重後果坦然告知女鬼。
「珂蓮姑娘,上我的身吧,我身上沒有至凶之器和至毒之物。」最心急莫過於浮若間,不知何時,他已悄悄將肉身卸於公主肉身之側,出竅的靈魂焦急地對珂蓮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