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稻香
「《稻香》？總不能是一首鄉土歌曲吧？」
「我知道，這肯定是一首民歌！月少這是又換風格了啊！」
類似的疑惑在觀眾們看到了革命之後，都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了他們的心裡。
光看歌名，實在是猜不出會是首什麼樣的歌。
葉空箐自認為對周弋陽還是比較了解的，她輕聲替羅院長解釋：「小周他選這首歌，應該是為了宣傳他那個綜藝。」
葉空箐點了點頭：「肯定是這樣的。」
大部分人回過神后，也猜到了這首歌和周弋陽那個明天就開播的綜藝的關係。
一想到這層關係，實際上很多人心裡都下意識覺得這首歌不好聽。
這種綜藝的推廣曲，幾乎都是各種垃圾插曲的代表。
類似的念頭轉瞬即逝，卻種在了他們的心裡。
如果現在有一個投票按鈕，讓他們猜測這首歌好不好聽，恐怕有大半的人覺得不好聽。
推廣曲，怎麼會用心呢？
不過觀眾的心思，已經走上舞台的月少並不知道，恐怕也不想知道。
幾天前周弋陽把這首歌的demo交給她們之後，大家一聽，都立刻喜歡上了這首歌。
不管是旋律還是歌詞，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她們自己哼唱起這首歌的時候，便會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家長和親人。
鄉愁，它像是一根刺，扎在每個人的心裡。
舞台上出現了四張課桌，月少四人穿著校服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年輕人都喜歡看她們表演，每一次剪輯的單獨part，月少部分的播放量遙遙領先的原因。
其他人只是聽歌，她們的舞台卻很有心意，很舞台劇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誰說了一聲：「看大屏幕！」
之前的大屏幕基本上充當了一個背景燈光的作用，幾乎沒一個團體利用過它。
大家沒想到的是，周弋陽竟然會專門做一個視頻投放到大屏幕上。
這時候所有人都抬起頭來，想看看大屏幕里到底會播放什麼。
與此同時，月少四人從桌肚裡掏出了一個杯子，放到了桌面上。
音樂聲響起，突如其來的蟲鳴聲通過音響設備在整個封閉的體育場里回蕩。
那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們這是到了鄉間的田園。
蘇音深呼吸了一口氣，這一次她們準備的是杯子舞。
相比於之前的舞蹈，這次至少在肢體上沒那麼難，難的是記住所有的動作。
她們只有四個人，如果誰的動作出錯了，觀眾會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每一次用杯子敲擊桌面，都是在踩點。
如果發揮好了，節目效果會非常得好。
「你可以的。」
蘇音告訴自己，她不止是個花瓶，她一直都在努力。
網路上一直有人討論她，黑她的言論更是千篇一律：
「除了臉，一無是處。」
「真是不知道，明明唱跳全團最低，結果代言接的最多，這周總是瞎子么？」
「你們不知道嗎，她啊，家裡有人。都說女人四十如狼似虎，周總就好那一口呢！」
黑子們從來看不到，她們每天拍完戲，都還要綵排和練舞。
有時候周弋陽拍戲要拍到凌晨，她們都還要抽出時間來練習。
短暫的思緒之後，舒緩的前奏恰好結束，四個人同時清唱起來。
這是一首慢歌，沒什麼酷炫的高音，沒有勁爆的熱舞，看起來非常不適合在總決賽演出。
可當觀眾們聽到她們四個人那純粹的人聲時，忽然有些感動。
「對這個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
跌倒了就不敢繼續往前走
為什麼人要這麼的脆弱墮落」
每一句歌詞，都是那麼直白，卻擊中了很多人的心。
大屏幕上，一個男人穿著一身洗了很多次卻又熨燙得整整齊齊的西裝，眉眼間卻沒有半點意氣風發。有的只是茫然和無奈。
桌子上堆積的文件越來越多，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座小山。
本地的同事們說著他不懂的方言，一邊拜託他做事兒，轉頭便譏諷他是個給資本家賣命的奮鬥逼。
他們就和屏幕里的那個男人一樣，厭惡工作，為了生活，也只能忍氣吞聲。
每天回家，他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馬上上樓，而是坐在車裡，享受十分鐘的安靜。
這是一個中年男人能給自己最大的奢侈。
好在大家還能轉移視線看舞台上的月光少女。
「請你打開電視看看
多少人為生命在努力勇敢的走下去
我們是不是該知足
珍惜一切就算沒有擁有」
明明是幾句雞湯，然而從她們的口中唱出來，卻像是一雙手，撫慰著他們的傷口。
她們笑了，大屏幕里的人卻哭了。
男人接了一個電話，終於在老婆和兒子面前，蹲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大屏幕里的一切都是無聲的，所有人都像是在看一部默片，正因如此，男人那無聲的哭泣才更加折磨人。
這時候幾個看節目的導演關注點卻錯了，他們更想知道這位男人的演員卻誰，一張陌生面孔，速度演的那麼好。
周弋陽當然不會告訴他們，這個男人是張應遠找到的一個不入流的話劇演員，他也會是《一一》的男主。
好在不管屏幕里的故事多麼壓抑，舞台之上都月光少女永遠都帶著笑容。
她們的杯子舞顯然練了很久，動作完全一致，到目前一點錯都沒有。相比於她們之前的演出，進步非常大。
當觀眾的視線回到月光少女身上之後，頓時覺得自己被治癒了。
她們就像是一個避風港，不管你如何落魄，永遠都會為你開放。
就像她們唱的那樣：
「還記得你說家是唯一的城堡
隨著稻香河流繼續奔跑
微微笑小時候的夢我知道
小時候的夢我知道
不要哭讓螢火蟲帶著你逃跑
鄉間的歌謠永遠的依靠
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回家吧！
這句話就像是雷擊一般。
它明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可大部分人都不會選擇它。
因為選擇了它，就選擇了放棄，選擇了逃避。
我們從小到大學的，明明都是教我們迎難而上。為什麼遇到了挫折就要逃避，就要回家了呢？
李翠蓮是一個在申城打工的川省人。
她是一名銷售，每個月能賺一萬塊。這可比她那些留在老家小縣城的老同學厲害多了。
朋友圈裡，她的生活是那麼光鮮亮麗。每年甚至還能下血本去旅遊，去吃網紅店。
可只有她明白，她的工資甚至買不起一平米的房。她租的房子離公司要坐兩小時地鐵，這樣才能省下租金。
在這個大城市工作了十年，她甚至沒攢下一萬塊錢。
她不是沒想過回家，可卻害怕回家后被人嘲笑：「怎麼回來了？該不會是再大城市混不下去了吧！」
她今天原本只是隨便打開電視看個節目打發時間，卻沒想到因為聽首歌哭了出來。
匡的一聲，是廁所的門開了。她甚至來不及擦掉眼淚就沖了過去。
合租房，她甚至沒有感傷的時間，因為她還要和別人搶廁所。
這樣的生活，值得嗎？
大屏幕里，男人坐上了回家的車。他來到了醫院，躺著的是一位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
醫生搖了搖頭，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病人的話總算是通過字幕告訴了觀眾：
「我最後悔的，就是沒看到我那些學生高考！你說，老天就不能讓我多活一個月嗎？」
短片的畫風忽然一變，之前明明是冷色調，現在卻轉變成了暖黃色的濾鏡。
這是在告訴觀眾，時間線變了。
男人回到了童年，他在一望無垠的田野里奔跑。
他在夕陽下追逐蜻蜓和喜歡的女孩。
他在星空下聽著蛙鳴數著頭頂的星星。
伴隨著月少的歌聲，觀眾那千瘡百孔的心總算得到了撫慰。
不要這麼容易就想放棄
就像我說的
追不到的夢想換個夢不就得
為自己的人生鮮艷上色
先把愛塗上喜歡的顏色
笑一個吧
功成名就不是目的
讓自己快樂快樂這才叫做意義
「快樂。」
赫連北重複著這個詞語，多麼簡單又陌生的詞語。
他問自己，上一次快樂是什麼時候了？
他甚至都沒意識到，淚水已然從眼角滑落。
有人說，他是天之驕子，一路以來順風順水，簡直人生贏家。
然而赫連北一閉眼，看到的卻是眼睛里淬了毒的繼母和她床板上醜陋的五花肉。
「不要回憶。」
理智佔據了上風，赫連北原本緊握的拳頭總算是鬆開了。
他很喜歡剛才她們唱的一句歌詞：「追不到的夢想換個夢不就得了」。
對有的人來說堅持很難，可對有些人而言，放下卻更難。
或許，他應該學會的是放過自己。
為什麼要用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呢？
那一刻，他突然有種衝動，他想找一個人傾訴。
江英？他搖了搖頭。
思來想去，他身邊竟然一個能說的人都沒有。於是更加羨慕舞台上的月光少女了。
她們四個人肯定能互訴衷腸，還能求助她們的老闆，真好。
童年的快樂總是短暫的，屏幕里的小男孩到了讀書的年紀。
原來剛剛那個卧病在床的男人，是他的老師，也是這個偏僻的鄉村唯一的老師。在這裡，小學生，初中生，高中生都一起上課。
他總是把腰挺得筆直，他不討厭成績差的學生，卻對幹壞事深惡痛絕。
他總是不厭其煩地說：「我能教你們的不多，可我能教你們做人。」
男人在學習上很有天賦，他是第一個從村裡考上大學的人。
坐車去省城的那一天，他胸口戴了一朵大紅花。村裡人都來送他，再回首，竟是他人生里最意氣風發的一天。
老師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他背過頭，擦掉淚水，接著轉過身給老師鞠了一躬。
再抬頭，他已經站在了老師的墓碑前，鞠完躬，和當年的同學一起低著頭紅著眼，離開了。
某導演的家人已經哭的不停，月光少女的輕聲淺唱配上這段劇情，實在是太好哭了。
然而導演還是很破壞氣氛地點評道：「剛才的這個轉場啊，很有靈氣。」
看到這裡，每個觀眾都意識到自己不止是在看一場比賽，或者是聽一首歌。
每一句歌詞，每一個畫面，都讓他們想到了自己。
有人從外地來到大城市打工，卻發現自己從沒有融入這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卻不知道是繼續前行還是轉頭回家。
有人還是學生，他們背負著一腔熱血，看到的是成年人的難處，想的更多的還是堅持自己的夢想。
雖然家鄉很美好，可沒去過遠方，又怎能思念故鄉？
有已經回到了家鄉的人，他們難道真的滿足了嗎？或許他們在某一刻，也會對著鏡子幻想，如果當初堅持一下，人生是否有所不同。
可就像月光少女唱的一樣，快樂才是最重要。
不管是堅持還是逃避，仗劍天涯還是落葉歸根，只要你回顧過往，不後悔就好。
視頻的最後，男人選擇了回家，卻走了一條更加艱難的道路。
他成了一名鄉村教師，從他的老師那裡接過了火把，燃燒自己，成為家鄉的燈塔。
最後的畫面定格在一句話上：
「根據真實事件改編」。
月少四人放下杯子，輕聲說了一句：「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表演戛然而止，它沒有像之前的表演一樣，剛一結束，就收到無數的掌聲。
觀眾們都愣住了，他們在思考，他們還沉浸在歌聲和故事裡。
周弋陽顯然猜到了這點，視頻最後還有個彩蛋，是他們採訪故事原型的畫面。
很多感情充沛的人看到這裡，早就已經止不住淚水了。
一些人甚至萌生念頭，打算馬上回家看一看。
竟然能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為何不能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歸途呢？
畢竟我們都知道，不管你什麼時候回家，總會有一碗熱騰騰的面在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