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孔雀 中
教室里,飛飛正在和自己的同學們談天說地。
男生們聊的話題總是離不開女生。
「你姐最近都不來學校了。」
同桌趴在桌上,語氣頗為遺憾。
「她啊,」飛飛的扮演者是個30多歲的男演員。沒想到他扮高中生竟然一點都不違和。除了他臉偏奶氣之外,跟化妝師鬼斧神工的技術也脫不開關係。「她上班去了,哪裡有時間來這兒。」
「上班了?」同桌忽然花痴起來:「你姐當初說要去參軍,我還以為咱們這兒真要出第一個女兵了呢!」
「她那就是瞎鬧的。」飛飛摸了摸鼻子:「今天這雨可真大,我怎麼回去哦!」
保安是認識大胖的,看著他打了一把傘,手裡又抓著一把傘,便把他放了進去:「給你弟送傘的?進去吧,知道他教室么?」
「知,知道!」大胖的演員的確挺胖的,他扮起傻子來活靈活現,跟真的一樣。
蘇音在後台看著這一幕,不得不承認,這一組的演員除了唐玥都沒什麼名氣,卻沒想到他們演的都這麼傳神。
果然,高手在民間這句話不假。
大胖找到了飛飛的教室門口,他的智商並不支持他去察言觀色。
「飛,飛飛!哥,傘給你帶了!」
他一激動就結巴,還喜歡原地起跳。
試想一個傻笑的胖子原地起跳,那場面是多麼的滑稽。
教室里所有人,除了飛飛,都大笑了起來。
不,是嘲笑。
他們都聽說過大胖,聽過不少他的笑話,卻不知道他竟然是飛飛的哥哥。
「卧槽,這傻子怎麼來了!」
「他不是說了么,給飛飛送傘的。喲,飛飛,你這哥哥智商有三歲沒啊?」
「有沒有人告訴我,傻子會不會傳染啊?」
「哥哥都這麼傻,飛飛你有沒有去檢查過。該不會哪天你也變成這樣了吧!」
甚至還有人用紙團扔到大胖身上,罵他「傻子」,讓他「滾出去」。
飛飛非但沒有阻止,他像是只鴕鳥,把頭埋到書本下,不願意承認自己和大胖的關係。
大胖抓著傘跑到了操場上。
他淋著雨,茫然地亂逛著,卻不知道該去哪裡。
放學了,大胖被一群男生打了一頓,沒有緣由。
飛飛想跑,卻也被人叫住一塊兒打。
「他不是我哥!我和他沒關係!」飛飛大聲地強調著,只要擺脫了和大胖的兄弟關係,他就不用被人嘲笑了。
然而那些人根本不聽,因為那是血緣裡帶來的紐帶,是他擺脫不掉的。
觀眾席里很多人都發出了嘆息聲。
虧他們還以為是校園片,這開頭也太沉重了吧!
大胖很可憐,可飛飛也不是個十足的壞人。
實際上代入飛飛的話,很多人都能理解他的做法。
誰都不想自己的哥哥是個傻子,還是個讓他當眾丟臉的傻子。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
飛飛爆發了,他一把將胖胖推倒在地,雨水和泥水混在一起,他什麼都看不清。
一切都是本能。
「你不是我哥!我沒有你這樣的哥哥!」
他拿起傘,捅向了大胖的大腿。
觀眾尖叫聲一片,那拍得太逼真了,就跟真的流血了一樣。
就在這時,燈熄滅了。
就在大家一臉茫然的時候,另一處燈光響起。
原來是換了個場景。
旁白聲再次響起:
春桃扮演的翠芬提著包,手裡拎著菜,一臉疲憊地回家了。
她一個人養三個孩子,結果一個個都不省心,她甚至還得上兩份工。
「媽!」
翠芬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在叫他。
只有大胖會這樣。
對於大胖,翠芬是愧疚的。
當初大胖生病,家裡若是有錢,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境地。
於是翠芬自己都沒察覺到,她對大胖比另外兩個孩子好很多。
「哎,你坐著!醫生說了,你要多休息。」翠芬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春桃的演技的確很好,非常生活化。那一刻你不會以為這是個演員,而是相信她就是一個堅強的,貧窮的中年婦女。
對生活的麻木,面對孩子的局促,都在她的小動作里呈現🉐淋漓盡致。
飛飛放學回家了,他進門之前,先是摸了摸臉蛋,那有一塊疤。
不少觀眾都看出來了周弋陽的暗示,恐怕那天之後,飛飛一直遭受排擠和霸凌。
「我回來了。」他捂著臉頭也不回地衝進了屋。
唐玥扮演的小花這才出場了。
一身樸素到不行的外衣,素凈的臉,純樸的兩個大花辮。
這樣的唐玥,清新得像是出水芙蓉。
可以說,唐玥和蘇音都選了一個與自己平時風格相反的角色。
初次登場都讓觀眾眼前一亮。
「媽,我回來了。」小花很久沒笑過了。
「你去幫我洗菜。」
小花應了一聲。
一家四口都在忙自己的事兒,卻看不出一點煙火氣,只有散不盡的壓抑。
開飯時,大胖指著飛飛的臉笑了起來:「臉花了,大花貓!」
飛飛狠狠地瞪了大胖一眼,那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
「你這臉怎麼回事兒?」翠芬冷冷地問道。
飛飛沒回答,眼看著翠芬就要爆發,小花開口道:
「我這周末就不回家吃飯了。」
「為什麼?」
飛飛和翠芬同時發問。
「市裡新開了個動物園,同事說周末一起去玩。」
「好玩嗎?」飛飛問。
「票貴嗎?」這是翠芬關心的問題。
「聽說很好玩,」小花的語氣還是那麼冷淡。「不貴,領導請客。」
翠芬點了點頭,繼續吃飯了。
這個態度表示,她已經默許了這件事。
吃過飯,翠芬從包里掏出了一把糖。
小花和飛飛垂下頭,內心一點觸動都沒有。
倒是大胖,突然興奮起來:「糖,吃糖!」
翠芬把五分之四的糖給了大胖,餘下的五分之一平分給了小花和飛飛。
二人沒有半點怨言,這是多年以來的傳統了。
大胖樂呵呵地把糖都捧在了手心裡,然後屁顛顛地跑回了屋。
他要把這些糖都藏起來,藏在罐子里。
「我去上夜班了。」翠芬匆匆道,又看了眼小花,叮囑道:「你看著你哥,千萬別出事。我們家可沒錢再去醫院了!」
母親走後,小花原本空洞的雙眼,竟然有了些許生氣。
「你買了嗎?」
她悄聲問道。
「買了。」飛飛眼珠子飛快地轉動著,這明顯就是做賊心虛的表現。「我們出去說。」
他們來到了走廊上。
筒子樓的走廊不僅僅是過道,它也是飯廳,是社交場所,是家的延伸。
每天,他們一家四口都在這兒吃飯。
夜風吹來,小花和飛飛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哆嗦。
隔壁的燈光透過窗戶才勉強照出了他們的臉。
寫滿了不安。
「我照你說的,找到了人,買到了耗子葯。」
飛飛說完,又狠狠地跺了跺腳,彷彿自己剛說了什麼不吉利的話。
「不是我說的,」小花背對著飛飛,抬頭看天。「是你出的主意兒,我替你支招罷了。」
「管他呢!」飛飛終於下定決心:「今晚,就今晚,我把耗子葯放他杯子里。他每天夜裡都會起來喝水,神不知鬼不覺的。」
「你真的想好了?」小花問道。
「是,」飛飛點了點頭:「因為他,你的空軍夢泡湯了,你喜歡的那個傘兵也不見了。我呢,被同學欺負,被他們瞧不起。你看,我們的不幸都是因為他!還有媽也是,如果不是他,媽怎麼會那麼努力地工作。他以後若是要結婚,豈不是又要禍害一家人!
他死了,對我們所有人都好!」
飛飛越說越有勁兒,他心裡的膽怯和愧疚也越來越少。
「你知道嗎?」小花答非所問:「我最近總是做夢,夢到我開著飛機,在天空翱翔。他就坐我邊上。」
「姐你同意了就行。」飛飛並不關心小花的囈語,他只想要找一個同盟。
而大胖坐在床上,抱著他的糖罐憨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