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8
鄺露把摺子看完,重新整理好,又放在案頭。
「陛下何必跟他們置氣?」
聞言,潤玉看向鄺露,「莫非你也像那些老臣一樣,覺得本座應該納天妃?」
鄺露心中酸澀不已,可她又能如何說有何立場說呢?
那些老臣時不時就上奏要陛下去天后納天妃,陛下都置之不理。更有甚者,求到她這樣來,說陛下開枝散葉是大事,天帝陛下不能後繼無人。她是天子近臣,是陛下最信任的人,讓她同他們一起勸說陛下。
拋開她的私心不提,她永遠站在陛下這邊,以陛下為先,又怎會和那些老臣一樣讓他為難呢?
可是,天帝陛下總要有后,那個人不是她,但會是其他人。逃不開,躲不掉,她早就想過了,若是有朝一日他迎娶天后,她必親自為他操持,風光大辦,然後回玄洲。這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可她又盼著,這一日,能晚一些來。這樣,她至少還能陪在他身邊。
思及此處,鄺露微微嘆了口氣,「陛下,鄺露不是這個意思。可那些老臣也沒有大錯,天帝之位,確實需要繼承者。」
可潤玉的心,早就給了那個活潑可愛的先水神,以前的錦覓仙子。一顆心,早已千瘡百孔,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也不能將就。
這,便是死局。
鄺露心裡清楚,她是親眼看著這一路陛下是如何追逐這錦覓仙子,把一顆真心赤裸裸的捧到她面前,可她卻不要,甚至掰碎了揉爛了,還要丟到地上踩上兩腳。
這樣一顆七零八落的心,還能裝下其他人嗎?更何況,陛下的固執和痴心,也一點不比鄺露少。
「陛下……」鄺露還要再勸,卻被潤玉打斷。
「你先退下吧!」潤玉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憊。貴為天帝陛下,六界之主,卻從來不能隨心所欲隨性而為,甚至因為這個名頭要妥協退讓,這天帝陛下,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鄺露苦笑,他對自己說的,永遠只有退下。
「陛下此夜安好,上元仙子告退。」
說完這句話,便安靜的退下,輕輕的合上了大殿的門。
鄺露不想回去,便在天宮漫無目的的遊走。
走著走著,便走到了布星台前。
新來的夜神是個年輕人,剛飛升不久,天帝見他目光澄澈,溫和敦厚,便欽點了他為新夜神。
不管是對潤玉還是對鄺露來說,布星台都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這個地方,不該染上其他,就該由合眼緣的仙君來擔任。身為天帝陛下和上元仙子,這點權利還是有的。
只不過,這新夜神靈力尚低,布星之術尚不熟練,磕磕絆絆半天,也沒布好。
「東南角,錯了。」鄺露忍不住出聲。
「參見上元仙子。」新來的夜神見被撞見出錯,有些惶恐,但卻極為謙卑好學,
「小仙對於布星之術還不熟練,請仙子賜教。」
「紫薇守北辰,貪狼破搖光,武曲化天權……」
鄺露的衣角被風吹起,列列作響,裙袂飛揚,抬手揮袖間,斗轉星移。
新夜神一時看失了神。
「我許久未曾來這布星台,今夜,可否讓我布星?」鄺露轉頭詢問夜神的意見,畢竟人家現在才是夜神,她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了。
「當然,上元仙子布星之術出神入化,這是小仙的福氣。」夜神爽快應下,拱手退下。
空曠的布星台只剩鄺露一人,荷葉邊似的長袖在風中微微揚起,素手芊芊,指尖微動,捏出一個訣,滿天星宿便流動起來。
滿天星辰,璀璨奪目,眾星歸位,成北辰之勢。居其所,而眾星拱之。是以,天下太平,六界安穩,君主仁德,百姓和樂,大善。
鄺露看著漫漫星河,想起那是,還是夜神的天帝陛下也是在這裡教自己布星之術。
那時,他還不是如今這個殺伐果斷,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天帝陛下。他還是個溫潤如玉,清朗溫和的夜神,受到天后的排擠,鬱郁不得志。每日,都會來這布星台,看星辰變換,日月流轉。也是在這裡,她目睹了他一切悲苦喜樂。也是他們,離的最近的日子。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心情不好或者無處可去的時候,鄺露便會來這布星台,仰望滿天星辰,星星點點,燦爛輝煌,與這呼嘯的風,台上的空曠寂寥,形成鮮明對比。但此情此景,卻能讓人沉下心來,平靜下來,莫忘初心。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恍惚間,感受到有動作在扯自己的裙角,低頭一看,鄺露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
「魘獸,你怎麼在這裡啊?」
抬手摸了摸魘獸的毛,它也趁機在鄺露身上蹭啊蹭,好不親昵。光潔的毛髮在星光下熠熠生輝,頭上的鹿角微微晃悠,萌化了鄺露的心。
嘻耍一番后,魘獸又在鄺露腳下躺下,呼呼的睡起來,嘴裡吐出一顆顆藍色的夢珠。
鄺露沒再看它,仰頭望著滿天星辰出神。
潤玉處理好政事,心中煩躁,便想著來觀星台走走,散散心。
遠遠便看見一人一獸玩鬧親昵的樣子。他沒有出聲,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們,許久沒見鄺露這樣開懷活潑的樣子了,心中的鬱結似乎散去了些。
他想,這漫漫上神路,也不算太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