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24

  潤玉從觀塵鏡里看到鄺露抱住裴子意自盡的那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就這麼愛他，甚至不惜為他去死嗎？

  國破家亡，愛人離世，這人間八苦，確實也嘗得差不多了。

  但，不管在凡間如何，那凡人都只是你命中的一個劫數而已，鄺露，你該回來了。

  潤玉奔向輪迴台，他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他還得好好調理她的身體，從今往後，他會好好對她的。

  但縱有千言萬語，在見到鄺露的那一刻，潤玉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歷劫回來的鄺露，好像是變了一個人。她不再穿著水藍色衣衫，她穿的是一身素白的衣裳，頭上沒有任何裝飾，別著一支玉蘭簪子，和一朵白花。

  這分明是人間守孝的裝扮！

  潤玉好似被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瞬間清醒過來。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還是鄺露先出聲了，躬身道，「鄺露歷劫歸來，參見陛下。」

  潤玉沉默了幾秒，話到嘴邊，又拐了個彎兒，「回來就好。」

  明明以前也是這樣行禮，也是這樣恭敬，可鄺露現在的舉動，著實讓潤玉心頭有些不快。

  又瞥了眼鄺露的裝束，心中的不快上升到了頂點，「怎麼去人間歷劫一趟，你也成了凡人嗎？」

  鄺露不解地抬頭，見潤玉盯著自己的衣服，遂解釋道，「回陛下，裴子意確實是因我而死，按照人間的習俗，我要為他守孝三年。」

  人間的一場情劫是真，凡間的鄺露也是真心愛裴子意。上元仙子鄺露雖不愛他，可對他總有幾分情誼在，況且他死得那樣慘烈，自己按照人間風俗為他守孝三年，也算是全了他一分心意。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要歷劫，他的命數本不是這樣的，他該擁有錦繡前程和美滿姻緣。說到底，還是自己害了他。

  可這話，聽到潤玉耳中卻是另一番意思。身為神仙，居然為一個凡人守孝，這本不合規矩。不合規矩是小事，心甘情願為他守孝，難道歷劫這短短二十年，就已經對那凡人情根深種，連回天界都忘不了？

  潤玉眼神冷了冷，開口道，「身為上元仙子，天帝近臣，你難道想每天朝會讓天界所有神仙都看你為一個凡人披麻戴孝？這成何體統！」

  見鄺露要反駁，潤玉知道她總能找到合情合理的緣由，讓自己說不出話。於是不由分說地繼續道，「天界一趟，地上一年，念在他助你歷劫成功，我允你為他守孝三日。三日後，我不想再看到你這身裝扮！」

  「是。」鄺露應了下來。

  罷了，大不了換種方式報答裴子意。

  見鄺露應下，潤玉鬆了一口氣。三日而已，三日一過，那凡人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仙途漫漫，仙壽綿長，又何必跟一個凡人牽扯，等那凡人輪迴轉世，重新投胎，便什麼都不重要了。

  「走吧，回璇璣宮。」潤玉轉身，往回走去。

  鄺露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邊，剛好落後一步。這是幾百年來君臣兩人的默契。

  走了幾步，潤玉突然停了下來，等到鄺露上前與他並肩，再往前走。可鄺露總能保持恰好好處的距離。

  「怎麼，我身旁有刺，你站不得？」潤玉停下來，看向鄺露。

  「鄺露不敢。只是陛下是六界之主，天地間最尊貴的人，鄺露不敢逾越。」鄺露低頭回答，像往常一樣。

  潤玉卻是更難受了，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癢，那個人甚至沒有一絲波動。不管他說什麼，鄺露總能找到相應的託辭，讓他無法反駁。

  以前只覺得鄺露辦事妥帖知進退，可現在才發現，這分寸拿捏得，讓人無可奈何。

  潤玉看著她微低著的頭，一身素衣更顯得她脆弱蒼白，這才想起自己的本意是接她回璇璣宮，怎麼就又拿出天帝的架子了呢？

  於是不再說話，只是往回走。

  七政殿里，岐黃仙官和太老老君候在一旁，面面相覷，各懷心思。

  跨進大殿，鄺露在見到兩人的一瞬間，心裡一咯噔，沉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