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昭昭日與月13

  何昭君站在原地，看著一個軟軟糯糯的小糰子沖向自己。何煜穿著白色的孝衣，臉蛋圓圓的，白白嫩嫩，奶聲奶氣的叫著「阿姊」。

  何昭君心中一軟，蹲下身來，把何煜抱住。

  「阿煜。」

  何煜是何昭君繼母所出，從前何昭君是被何將軍捧在手心裡的珍寶，性子驕縱，她那繼母卻是個性子軟的，知道得罪不起，也很少主動招惹何昭君，見到她都是柔聲柔氣謹小慎微的。她與這繼母所出的幼弟也不甚親厚。

  不曾想，那一向軟弱的繼母，竟被亂刀砍死在了馮翊郡雍王府大婚廳堂的一角。說到底，繼母也是受她連累。

  餘下一個四歲多的孩子，父母兄長皆已不在，幾天相處下來，竟依賴上了何昭君，像瀕死的人抓住一塊浮板一般，姐弟倆的感情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深。

  「阿姊你可回來了，府里都沒人，我好想你！」何煜只到何昭君腰處，兩隻手緊緊攥著她的裙擺，不開心地抱怨道。

  何昭君心中一恫，眼睛有些澀。從前熱熱鬧鬧的一大家人，如今只剩下她與幼弟。

  她牽起何煜的手往府里走去，「阿姊不是回來了嘛，往後你還有一個玩伴。」

  一行人進到大廳里。

  「忠叔，這是我從部曲中帶回來的人，以後，便當做府里的護衛，你安排一下。」

  何昭君又看向陸燦，問道，「你身手如何？」

  「回女公子，在軍中，僅次於劉將軍和陸校尉。」陸燦一本正經地回答，既看不出誇大也看不出謙虛。

  「你在軍中，以前是什麼職位？」

  「屬下曾是軍侯，後來跟在陸校尉身邊。」

  何昭君一愣，微微皺了皺眉，思考了片刻，才開口道，「雖然你曾是陸校尉的人，但進了何府，便是何府的人，我希望你能明白。今後，你便跟在我身邊吧。」

  「是。」陸燦乾脆的應下，然後立到了何昭君身後。

  何煜賴在何昭君懷裡，饒有興趣地看著何昭君安排著一切。最後，把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趙啟身上。

  「阿姊，他是誰啊？」何煜指著趙啟問道。

  何昭君朝趙啟招招手，示意他上前來。

  「這是我新認下的義弟，以後可以陪你一起玩兒，阿煜高不高興啊？」

  何煜雙眼放光地看向趙啟。

  「忠叔，你帶阿啟下去梳洗一下，給他換身乾淨的衣服，再給他準備些日常用品。把他的屋子安排在阿煜院子里，以後，他便陪著阿煜。」

  「是，」忠叔看著處理起事情遊刃有餘的何昭君，也不由得欣慰。雖然他對帶回來一個陌生孩子有些擔憂，但也沒有開口，轉身朝著趙啟說道，「你隨我來吧！」

  趙啟卻沒動，看著何昭君。

  「阿啟，你先隨忠叔去梳洗，我一會兒帶你熟悉熟悉府上的環境。」何昭君知道他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心下不安，於是安撫他道。

  趙啟這才隨忠叔走了。

  等安排好一切，何昭君才好好的打量了一下何煜。

  他雙眼透露著只有孩童才有的純凈，笑起來眼睛彎彎，露出潔白的牙齒。只是連日奔波，下巴尖尖的，像是瘦了些。

  他還小，沒有人告訴他父兄故去真正意味著什麼。侍從只會在他哭著要找阿父阿母時，安慰說他們出遠門去到很遠的地方了，要他乖。

  父母不在，他現在只會乖乖的賴在何昭君懷裡，尋求著一點溫暖和安慰，像雛鳥尋求母親的懷抱。

  「阿煜，」何昭君看著他緩緩開口，「等休息兩日，阿姊便為你請師傅教你功夫好不好？你以前不是常說，要做像阿父阿兄們那樣的大將軍嗎？」

  何煜黝黑的眼珠子咕嚕嚕轉著，「好呀好呀，阿姊，我以後一定會成為很厲害的大將軍，然後保護你的！」

  都說童言無忌，可有時候孩童的話才是最真心的。何昭君忍住眼裡的酸澀，笑著颳了刮他的鼻子，「好，阿姊知道，我們阿煜肯定是最厲害的！」

  「但是阿煜也要跟著夫子聽課哦！今後不用去學堂，但是會有夫子到家裡來給你講課。」

  何煜撅起小嘴，朝著何昭君撒嬌，「阿姊，可以不讀文章嘛，我跟著師父練功夫就好了。」

  「不可以。阿煜，要做大將軍的話，除了功夫要好，還要熟讀兵法懂得排兵布陣。你要是不讀書，怎麼成為大將軍呢？」何昭君雖然哄著他，但語氣卻很堅決。

  「那好吧。」何煜知道何昭君不會同意，只有不情願地答應下來。其實有時候，小孩子才是最難察言觀色的。

  何昭君看著幼弟，心裡也嘆了口氣。

  從前有父兄在，何煜也被嬌寵著，過著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雖已啟蒙，但他不太喜歡讀書，阿父也不強求。他喜歡功夫，可因為太小，並沒有專門請師傅教他，想著過幾年等他大一點了再學也不遲。總之天塌了上面還有父兄頂著，讓他隨心所欲地玩幾年再說。

  可如今，何家的希望都壓在了他身上。就算不想學不願學，也必須得學了。

  看著何煜不太開心的樣子，何昭君也有些無奈。恰好這時，忠叔帶著梳洗完的趙啟過來了。

  洗凈后的趙啟，換上了一身乾淨衣裳，膚色有些偏黑，但看起來也清清爽爽。他雙手捏著衣擺，有些局促。

  何昭君朝著阿煜說道，「這是阿啟，以後便陪著你一起念書學功夫。」

  阿煜偏了偏頭，好奇地打量著趙啟，開口問道，「你會做木馬木劍嗎？」

  趙啟愣了一下，開口道，「會。」

  「好，那我跟你玩兒。」

  何昭君失笑，「好，那你帶阿啟去院子里轉轉，給他介紹一下好不好？」

  「好，阿姊，包在我身上。」何煜拍了拍他並不堅實的胸脯，小大人似的說道。

  吩咐侍從跟在他倆後面，看著阿煜和阿啟牽著手走遠，何昭君才問忠叔，「阿煜的嬤嬤可找好了？」

  「回女公子，已經帶回府中了。」

  「帶她來見我。」

  「是。」

  李嬤嬤是一個三四十歲的婦女，打扮得乾淨整潔，看起來利落乾脆。一眼看過去，何昭君也覺得不錯。

  但她還是要敲打一番。

  「李嬤嬤，你是忠叔找來的人，我很放心。何府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其他的你不用管，只需要盡心伺候好小公子就好。」

  「在何府做事，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忠心。只要你一心照顧小公子，我定不會虧待你。」

  「是。」李嬤嬤也不多話，點頭應下。

  奔波了一天，處理了不少事情，何昭君也鬆了一口氣，一切都慢慢步入正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