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又見月有愧
趁著天剛剛亮,街道上沒幾個人影,少年跟著大漢後面步伐緩慢卻跟的上漢子奔跑的速度。
「前面就是最後三條街道了,公子,她的家就在第三條街的左邊第二間,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漢子在十字路口的一間房子旁邊停下腳步,指了指前方。
林溪在他旁邊看著前方,點了一下頭:「我很快出來,你在這裡等一下我。」
少年說完就消失在原地,見眼前瞬間消失的少年,漢子摸摸頭,一臉驚訝,「乖乖,這公子不會是神仙下凡了吧。」
這三條街在之前林溪是進來過的,跟之前沒什麼兩樣,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家家戶戶連門窗都緊閉著。林溪在街道上移了一個身位又一個身位。
他的速度不慢不快,一直在留意周圍的景象,但這樣的速度,普通人不仔細去觀看的話,也很難抓住少年的一絲身影。
「這裡是.……」林溪停了下來看著這間房屋,正是當初他進來時被勾走魂魄的那一家,現在也是緊閉著門窗,婦人也沒有在門口哭泣。
林溪側過身緊靠著牆壁,「裡面沒人?」林溪有些疑惑。
確實,在他進來以後就沒有感覺到其他人的存在,開始他以為只是自己的速度太快,沒有注意附近的變化,現在他停下腳步,刻意地去看了看其他幾戶人家,家裡都沒有人。
不管了,他現在主要的是去那紅衣女子家裡,其他戶人家有沒有人都與他無關了。
林溪確定了幾次,這裡沒有一點靈力波動,要知道四層樓的靈力就已經很浩大了,更何況五層樓的修士,那不知道是四層樓的多少倍。
堪輿之術既可以奪去名山大川的地勢造化,自然對靈氣與靈力的感應更加敏感,如果這裡有五層樓修為的修士在的話,不管對方如何去隱藏實力,在進來之前,林溪就可以靠著獨有的呼吸法感應到那股不低的靈力波動。
現在沒有感應到巨大的靈力,如果裡面有其他修士,林溪也相信自己的實力足以斬殺對方。
近了,林溪已經到了最後三條街,馬上就要到紅衣女子的家門了。
正當他要翻牆進去時,突如其來的一絲不安打斷了他的行動。
「裡面有其他人。」林溪迅速隱匿自己的氣息,看著裡面的情況。
紅衣女子確實在裡面,似乎三條街里就只有這一戶人家有人,也就是紅衣女子家。林溪看了看她,再次確定了一遍,這個紅衣女子確實少了一魂,也因為如此,她變的痴痴獃呆的。
奇怪的是,林溪在這裡了解到的是,勾魂怎麼可能只勾走一魂?人有三魂七魄,缺一不可,但偏偏這名紅衣女子只是被勾走了她體內的一魂,這是為何?
三魂七魄若是少去一魂,又如何算得上是「一個人」?很明顯不循常理,不正是被世俗所目為的異端?也就是大家常說的瘋子。
林溪之前接觸過定魂針,裡面絕對三魂俱在,不可能少一個,如果是這樣的話,殷離那樣的惡修怎敢吸收?要知道三魂互相牽制,缺一不可,他只修一魂或是兩魂被受到反噬。
而且他們眉心裡都被種下過「噬魂咒」更不敢胡來。
裡面的人出來了,林溪定睛一看「陳大爺?」他心中大驚,陳大爺為什麼在這裡?這是為了什麼?因為他兒子的關係嗎?
林溪想起來了,最後三條街雖然詭異,可在他遇到三位老爺子的時候,他們三個並沒有告知自己三條街裡面的狀況,甚至陳大爺還間接地將自己引入三條街里去。
疑惑,佔據了林溪的腦海。
陳大爺出來以後在門前輕嘆一口氣,遠遠離去,他走的很慢,完全不害怕有人發現他在這裡的事情。
看到陳大爺走遠之後,林溪靠著牆一步跨入,這裡雖是一個小房子,可裡面的裝飾過於華麗,桌子,椅子,床.……這些常見的東西在這裡可都算得上最貴的。
一個瘋了的女人住的一間屋子,裡面裝飾竟如此華麗,說出去估計誰也不相信。
林溪就站在紅衣女子前面,但她好像根本看不見少年一樣,自顧自的走到門前打掃著樹葉,雖然門口沒有一片樹葉。
少年走進她的屋子,裡面的床被都是疊好了的,熱騰騰的飯菜就放在桌子上,廚房裡乾乾淨淨沒有一點油污。看來陳大爺剛剛在這裡好好打理了一般。
裡面沒有異常,林溪搖搖頭走出門外,一出門他看到了一名男子正站在門口看著他。
「哇,你怎麼在這裡?」林溪還沒有開口說話,那名男子就率先叫道,是大叫道。
門口的男子正是之前林溪在山林中遇到的月有愧。
林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月有愧一臉驚訝,又想到這個少年將自己拎來拎去的糗事,態度立馬好上幾十倍:「公子,你記得我嗎?我就是你那天扔來扔去的那個人。」
林溪一臉黑線,沒有理會他,一步踏出就要向前。
月有愧連忙擺擺手,向後跳遠了幾步,連聲道:「別別別,這裡還有人在這裡啊,你再扔我就太不像話了,好歹我是個男的,讓女人看到我被一個少年打了,我以後還怎麼混啊?」
月有愧依然沒有回答林溪的問題,他繞開話題打趣著。
林溪沒有過多的言語,一個瞬步就抓住了他的衣領,將他在空中拎了起來:「你怎麼在這裡?」
得,月有愧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臉,苦笑一聲:「公子,你是怪物吧,我還沒有看清你幹了什麼,就被你又拎了起來。」
「你怎麼在這裡?」這是林溪第三次發問,很嚴肅,絲毫沒有想要與他開玩笑的意思,可以說要是月有愧再打趣不回答林溪的問題,林溪絕對會把他扔出去。
「我,我是這裡的人,當然在這裡了。」月有愧哭喪著臉,很不情願地說道。
林溪鬆開手,輕聲道:「還怕在別人面前丟臉?被人一抓就要哭了?別裝了,我不喜歡你這種嘻嘻哈哈的人。」
月有愧從林溪身邊走過,拿過紅衣女子手中的掃帚,走到有樹葉的地方掃了起來。
紅衣女子被拿走了掃帚后,沒有去搶回來,自己又回到房間端了一盆子水,就要去澆花,好像這一切都是那麼的順理成章。
月有愧邊掃著地邊喃喃道:「我是這三條街的人,看不出來嗎?」
林溪站在那裡看著他們:「看不出來,但我知道這名紅衣女子認識你,或者說你知道這裡的一些事情,你知道這裡的人去哪裡了嗎?」
「知道,不就是後山採礦去了嘛,這裡的人幾乎都知道,看來公子你是外鄉人啊。」月有愧還是認認真真地掃著地,只有說話的時候看著林溪。
「採礦?他們的生活?所有人都要去嗎?」林溪問道。
月有愧嘆息一聲:「是的,三條街的人每天的生活,干兩天休息一天,他們除了去後面的礦山裡採礦以外就只能住在三條街里,哪裡也不能去。」
「心甘情願?不反抗?」林溪繼續問道。
月有愧苦澀道:「人嘛,生活過得去就行了,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人活一輩子本來就苦,既然這樣還不如有一個歸宿,每天做著自己能夠做的事情,平平凡凡地了結一生,不也很好嗎?」
是的,人分幾等,無論你在哪個階層都會有壓著你的人,世間人人不如意,事事不順心。也許平平凡凡是最好的選擇,亦是最好的歸宿。
林溪笑了笑:「這是安慰話?還是心裡話?」
月有愧楞了一下,連手中的活都停了下來,笑著道:「公子真是一語道破,這樣沒意思,沒意思。」
「你的名字叫有愧,有愧於誰?」
「有愧父母吧。」月有愧苦笑,搖了搖頭。
「為何?」林溪笑了笑,饒有興趣。
「因為我從小就沒有見過父母,我覺得他們找不到我一定會傷心欲絕,所以我有愧於他們。」月有愧認真的回答,不像是臨時編造的。
林溪道:「你有沒有想過是你父母把你丟棄的?」
「公子,你這話比把我扔來扔去還傷人。」月有愧直接停下了手中的活,看著少年,目不轉睛。
「你說的那個礦山在哪裡?能帶我去嗎?」
月有愧拉著臉,「我能有別的選擇嗎?」
林溪看著他,不說話,冷冷地笑了笑。
「那就是沒有了。」月有愧道,他將手中的掃帚放回原位,又過去接了紅衣女子手中的那一盆水,這裡的每束花他都仔仔細細地澆水,修剪。
他走到裡屋拿了一張帕子擺了擺,輕輕擦拭著紅衣女子臉上的淚痕,可怎麼也擦不幹凈。
最後拉著紅衣女子進屋把飯一口一口地餵給她吃,紅衣女子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在他喂飯的時候,她總會張開嘴。
林溪就在外面等著他,沒有催促,就只是靜靜地等著。
這世間什麼都不多,就「情」字讓人放不下,世間痴情男兒皆是如此。
林溪看著月有愧充滿笑容的臉龐,那不是一般的笑容,那是給不一般的人看的笑容。
月有愧把飯給她喂完之後沒有整理桌子,就匆匆地將紅衣女子扶上床,哄著她睡著,在此期間,紅衣女子沒有一點反應,卻一直順著月有愧的的動作,洗臉,吃飯,睡覺。沒有任何打鬧。
「你怎麼還在這裡?我故意弄那麼慢,你都還等著我?」月有愧看到林溪就一頓話癆,像是不說出口,心裡堵得慌。
林溪打了一個哈欠:「快點吧,別浪費時間了。」
月有愧撇撇嘴,大步向前走了去,也不管後面的少年是否跟得上,林溪默默地跟上,沒有加快速度,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著他。
「喏,就是那裡了。」月有愧被林溪拎在空中指著前面的那座大山。
不知道月有愧是故意走的慢還是怎麼,反正林溪最後實在是受不了他了,直接拎起他就走,月有愧一臉無奈地指認著方向。
以林溪的速度,他們還是走了很久,那座山的距離還是很遠。
不遠處就是那座礦山,林溪放下月有愧:「你現在可以走了。」
月有愧一驚,破口大罵一句:「媽的,你知道回去有多遠嗎?把你帶到了就要扔下我,要不你把我扔回去,再過來,反正你都知道路了。」
「那你跟著我,小心點,我來這裡不是參觀的。」林溪說道。
月有愧無奈地搖了搖頭:「一看你就不是什麼善茬,一個少年就要在這裡惹事,算了算了,我跟著你去看看吧,到時候有情況發生也好帶著你跑。」
林溪點點頭,他其實真的不想帶上一個拖油瓶,但現在放他走,說不定等會又跟了上來,到時候更加容易出現變故。
「走吧。」林溪一把抓起月有愧的就向那座礦山衝去。
這座礦山不大,說白了就是比一個小山包大上那麼一點點,林溪一眼望去,光是他看到的人就有二三十人,多是中年男子在那裡推著石塊,敲著山壁。在他們這些人附近站著一排排拿著武器的人,他們時不時地催促著幹活的人加把力。
林溪看了一會兒,他們只是在催促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急了就打人。
「他們是誰?」林溪指著那些看管人群問道。
月有愧瞥了一眼,說道:「修士,我不喜歡修士,他們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們在幹嘛,讓修士都上心的事情,肯定不簡單。」
「你可不要小看啊,這裡的人幹活雖然累,但兩天就可以休息一天,而且工錢特別高,所以大家都是自願來幹活的。」
「你怎麼沒有去?」
「我去什麼去啊,我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月有愧說道。
林溪嘴角上揚,打趣道:「調戲良家婦女?」
月有愧瞬間氣紅了臉,如果他面前的少年真的只是一個少年,那就少不了他的一頓拳腳伺候,可惜他面前的這個少年是一個異類。
「什麼叫調戲,你情我願的事情!」月有愧反駁道。
對於這一點,林溪不肯定也不否定,要知道紅衣女子可是一個瘋子,在月有愧的照顧下沒有打鬧,一直順著他的意思。
如果林溪不知道紅衣女子是個寡婦的話,他都覺得月有愧與她是夫妻了。
「修士?將後面三條街的人聚集在這裡究竟是要幹嘛?」林溪喃喃道。
後面三條街的人,有點古怪,照這裡人的說法,他們是不能出去的。
難不成跟來這裡幹活有關?
那些修士將他們弄到這裡幹活,裡面一定有修士需要的東西。
「那會是什麼?」林溪突然站起身問道。
月有愧打量了少年兩眼,這是什麼表情?好似少年很期待一般。
「公子,可能你剛剛沒有聽明白,他們是修士,不是普通人,我知道公子很厲害,但是遇到他們,恐怕。」月有愧支支吾吾地說道。
林溪回應:「修士?不都是人嗎?」
月有愧急忙擺手道:「可不能這樣說,公子你的功夫很好,可是他們會神通,你還是別去惹麻煩了。」
月有愧勸阻道,生怕這少年惹了大禍。
林溪點點頭,又問道:「你不喜歡修士?有多不喜歡?」
月有愧獃獃地看著這名少年,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勇氣,將心裡不敢說的話,緩緩道出。
「我知道修士代表著什麼,也知道他們很厲害,值得我們敬仰。可我更知道他們和我們都是人,沒有資格不把我們當人看!」
林溪豎起大拇指,道:「該是這麼個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