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夢境
這是一個由黑色霧氣所形成的世界。
無窮無盡的純黑色霧氣，像是黑曜石一樣，顏色深沉內斂。
霧氣在整個空間內瀰漫，並且吸納周圍一切能見光，讓整個世界形成一個靜謐、且無聲的空間。
林鈺意識在整個世界遊盪，他感覺自己身體毫無重量，像是失去大地的引力，整個人懸浮在空中。
失去土地的依仗，無法藉助地面來穩定身體，林鈺只能漫無目的在整個黑色霧氣世界中飄蕩。
更讓林鈺感覺怪異的是，他整個人現在思維，在這片世界中似乎都緩慢了下來。
每當林鈺思考的時候，思考的過程都被拉長，讓林鈺清晰感覺到自己的思考過程。
如果說，正常思考的速度是在道路上行駛的汽車，那現在林鈺的思考速度，就像是在馬路上步行一般。雖然腳步未停，但是速度卻不可避免的慢了許多。
因為思考速度的原因，林鈺來不急思考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而是潛意識在這片由黑霧組成的世界中，想尋找一個坐標和參照物。
林鈺迫切需要在這片純黑色世界當中，找到一個不太一樣的地方。
對此時的林鈺來說，深邃的黑色霧氣，從四面八方將他包圍，讓林鈺失去了上下左右前後的方向感。
林鈺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整個人就像呆在無光的宇宙中心。此時的宇宙還只是一個沒有爆炸的奇點，未產生時間和空間的概念。
在被拉長的思考過程中，林鈺思維就像是一個少油的機器，啟動的慢，運轉的吃力。
通過比平時更久的時間，林鈺才使自己平靜了下來。
林鈺沒去管身軀正飄去何方，而是放空心思，讓精神處在一種空靈的狀態。
其實，思考速度被拉長，慢了下來也有好處。至少，當放空思想的時候，和平時相比內心變的更加平靜。一些雜亂的念頭，因為思考速度變慢，情緒變化放緩，也出現的更慢。
這讓林鈺有更多的時間，來調整自己的心緒。
林鈺一點點讓自己安靜下來，將所有想法從大腦中排空，然後意識超然於軀體之外。
此時，隨著林鈺進入狀態，周圍環境驀然一滯，兩個模糊坐標像是跨越時間和空間，抵達林鈺的意識當中。
「這是？」
林鈺念頭開始轉動，自然從那種空靈狀態中退了出來，不過坐標的位置，依舊保存在林鈺的腦海當中。
仔細的將剛剛感應到的兩個坐標，回憶一番，林鈺才重新皺起眉頭。
兩個坐標雖然是同一時間被林鈺感知到，但是兩者之間卻大不相同，任何意義上都大不相同。
因為緩慢思維的緣故，林鈺無法去分辨這兩個坐標之間，到底有什麼差異，哪裡不同。
林鈺只能立刻做出判斷。
他選了一個對自己來說，距離上更近，聯繫也更加緊密的坐標，朝著它去前進。
黑色霧氣依舊瀰漫，由於視線內沒有任何參照物，林鈺不能從周圍環境上得到自己前進信息的反饋。只能牢牢記住，自己確定的位置坐標和自己現在的距離間的長度。
通過二者之間長度的縮短，來證明自己是正在朝目標移動。
這個過程之中，沒有光線的強弱變化，沒有環境上的改變，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懷疑情緒——自己是否在移動！
幸好林鈺已經確認了坐標，擁有了這個參照物，來得知自己的變化。
就像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航行在海洋中輪船，沒有人何定位手段，只能通過遙遠處的燈塔，來確定自己的位置。
時間在緩慢流逝，林鈺行進的過程中，一直根據自己的呼吸來記錄時間。
從開始朝坐標而去時開始算起，到現在大約過了三個小時左右。
依據林鈺和坐標的位置距離，再依據自己前進到這裡用的時間，林鈺推算出，抵達坐標位置，大約還需要十分鐘。
「很……近了！」
在思維中，剛剛轉動這個念頭，林鈺卻突然發現周圍的環境像是有了細微的變化。
這個發現，讓林鈺心中一驚，立刻下意識減慢自己的速度，將一部分精力分到對周圍環境的觀察中。
仔細觀察了片刻，林鈺才找到環境變化的內容——周圍的霧氣似乎變的更加漆黑！
不對！
林鈺心中一跳，立刻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周圍的霧氣不是更加漆黑，而是有一絲絲細微的火光，從純黑色霧氣中，透了出來。
光線上細微的變化，讓黑色這種顏色更加顯眼。
因為擁有了亮光作為參照物，所以在感官上才讓林鈺覺得，周圍的霧氣變的更加暗沉。
這個發現，讓林鈺心頭一跳。
光線的變化，讓林鈺明白自己的路線是對的。
林鈺連忙集中注意力，將自己前進的速度加快，朝和自己聯繫的坐標疾行而去。
隨著林鈺的前進，周圍景色的變化越來越快。
黑色霧氣不在是一種懸浮填充的氣體，而是慢慢變成一塊塊大小不一，形狀不規則的水晶。
在無數懸浮的水晶空隙中，純粹的暗紅色光芒從細微到濃烈，逐漸填滿破碎水晶之間的空隙。
林鈺還發現這些水晶似乎對暗紅色光芒絕緣，任何光線都無法穿過水晶表面。
哪怕黑色水晶的面積，比小指甲蓋還要小，也能阻斷光線的照射。
隨著林鈺的前進，黑色水晶的面積也越來越大，暗紅色光線也越來越盛。
與此同時，林鈺也突然發現自己的思維運行速度，正在逐漸恢復正常。
「我這是在哪……」
思維速度恢復，代表理性回歸。意識自然運轉，第一個問題也出現在林鈺心中——這是什麼地方？
當問題出現，還沒等林鈺去思考問題的答案，林鈺眼前的光芒陡然大盛。
暗紅色的光芒從林鈺正前方照射而出，然後朝四面八方擴散。
紅色光芒越朝中心點越盛，從暗紅色幾乎轉變成猩紅色。一種最純粹的岩漿的顏色。
正常人直視光源，第一時間都會感覺到晃眼，光源越明亮，晃眼的感覺就越強。就像一個人目視太陽，片刻時間眼睛就無法忍受，會保護性的流下眼淚。
不過，林鈺現在卻沒有這樣的感覺。
光源最中心的亮度，已經不輸於太陽的亮度。可是，卻沒給此時的林鈺造成任何的不好的影響，反而讓林鈺覺得有些溫暖。
在適應光源片刻后，林鈺終於看清楚了光源中心的東西。
視線穿過層層光線，在這些光芒正中央是一個樹立在半空中瞳孔。
沒錯，是一個眼睛！
立於黑色霧氣中的眼睛視覺上很大，它幾乎和成年男子的身高相仿，寬度也在半米以上。
眼睛和正常人類的眼睛組成也大致相同，只是沒有睫毛而已。
不過這隻眼睛的瞳仁，是一個不斷燃燒的血紅色寶石，眼白則是最純粹的赤紅岩漿。
在那顆替代瞳仁的寶石上，林鈺像是看到無數神秘的符號一閃而逝，又彷彿看到了無數密密麻麻的人臉，在上面出現又消失。
每一張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似讚美、似癲狂、似墮落、似嘶吼……
每一個表情都栩栩如生，像是最優秀的畫家，把握住人最真實的那一刻情緒，然後勾勒出來，展現在燃燒的寶石瞳仁上。
林鈺目光一動，朝散發出無窮火光的豎眼旁邊移動一下，將四周所有情形全部看清。
在豎眼四周，十幾道有成人手臂粗的黑色鎖鏈，從周圍虛空中伸展而出，然後四面八方將火焰熊熊的豎眼緊緊鎖在原地。
黑色鎖鏈上，不斷往外蒸發出濃濃霧氣，然後滴落在虛空中化為一顆顆不規則黑色水晶，然後這些水晶又在不斷溶解，形成瀰漫於整個世界的霧氣。
而且，林鈺還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這些黑色鎖鏈不像它分離出的水晶那樣，黑的純粹。相反的，鎖鏈上密布無數破敗痕迹。
這些痕迹既像是被火焰長久炙燒留下來的，又像是經過時間長河沖刷，沉澱留下的底色。
當林鈺看到被束縛在半空中的豎眼時，就感覺到一種來自靈魂的呼喚，讓林鈺情不自禁朝它移動。
在這個過程中，林鈺耳邊迴響起從遙遠世界傳來的祈禱聲：
「生者是火焰賜予，死者亦將回歸於此！」
「以有情者為柴薪，燃起通天階梯，以此直達您的神國！」
「我們都將在火焰中獲得重生！」
正當林鈺就要伴隨祈禱聲，觸及到火焰之眼時，交叉束縛的黑色鎖鏈猛然抖動起來，祈禱聲在鎖鏈的抖動之中，漸消失於無。
一聲不甘的嘶吼也從眼中傳來：
「不……權柄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