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薅狗頭
殷瀾也沒想到這架鋼琴居然有這麼大的來頭,這是當初結婚一周年的時候祁燁廷送給她的紀念日禮物,當時他也只說這是在國外偶爾看到,記得她喜歡鋼琴就買下來了。
沒想到這麼貴重?
殷瀾撫了撫琴身,心情一時間有些複雜。
面對她顯然不知情的神色,陸知簡狠狠鄙視:「喬尼大師親手打造的鋼琴,不管在哪兒都是要被人供起來的存在,落你手裡真是暴殄天物……」
他現在魂都被這架鋼琴給吸走了,以近乎虔誠的姿態前前後後上上下下把鋼琴摸了個遍,還是捨不得把目光移開一秒。
殷瀾看著他這般模樣,莫名想到小狗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
她撐著下巴,恍惚間好像看見他身後一條大尾巴搖得歡快,一雙毛茸茸的大耳朵支在陸知簡的頭頂,簡直讓人想狠狠rua一把。
這麼想著,她也確實這麼做了。
少年的短髮看似倔強的支棱著,實際上手感卻不是一般的好,只是柔軟的髮絲從指尖穿過,殷瀾這才猛然回神。
她的手僵在陸知簡頭頂,對著少年愕然的目光,一時間收回來不對,繼續放著好像也不對。
「你幹什麼?」
陸知簡仰頭看著他,深邃的眼睛透出幾分迷茫,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那什麼。」
殷瀾看著他呆愣的模樣,一時也有些尷尬,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狠狠薅了一把,故作淡定道,「沒事,就摸摸。」
一秒。
兩秒。
陸知簡蹭一下跳起來,捂著頭頂,紅色已經一點一點從臉頰向下蔓延,很快連脖子和耳朵尖兒都染了個透徹:「不是,你,你你你……」
他生的高大,此刻做出這種動作來卻顯得滑稽又憋屈。
殷瀾小小地往後退了一步:「我什麼我,大不了今晚住宿費打折好了吧?」
「這是住宿費的事嗎!」
陸知簡終於炸毛,一張臉漲得通紅,只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荒唐又魔幻。
他今天不僅被這女人打了頭,剛剛還又被摸了頭!
而且這女人摸他的手法,分明和薅狗頭沒什麼兩樣!
恥辱,奇恥大辱!
她怎麼敢的啊!
小狗急眼了,得想個辦法。
殷瀾思緒飛轉。
她輕聲咳了下,目光突然黯然,張口就來:「不好意思啊,是我草率了……剛剛就是,突然覺得你很像我一個弟弟,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他了,他小時候也跟你一樣,見到喜歡的東西就興奮地到處亂摸,看到你我就想起了他,所以剛才才沒有控制住……」
陸知簡表情微滯。
他怔怔地看著殷瀾,兩人雖然才認識了一小會兒,但是這女人已經在他心裡深深地留下了脾氣臭還強橫的印象,此刻見她突然傷感,他一時間反倒不知道作何反應。
「你……沒事吧?」
猶豫了半天,少年終於還是一臉彆扭地開口。
他煩躁地揉了把頭髮,看著有些手足無措,「不是,其實就是因為從小到大還沒有人摸我頭,我有點兒不習慣,我沒有別的意思,也沒想吼你,你別放在心上……」
殷瀾心裡直樂呵,面上卻故作堅強地揉了下眼睛,順理成章地轉移了話題:「你餓不餓,點個外賣?」
「我來點我來點!」
陸知簡連忙表示,「你都給我提供住處了,哪有還讓你點外賣的道理。」
他打開外賣軟體舉到殷瀾面前,豪氣萬丈地說:「想吃什麼,隨便點,這單小爺請了!」
殷瀾摁下微翹的嘴角,接過手機來隨便點了點兒東西,陸知簡掃了一眼,眉頭頓時一挑。
這麼點兒東西,喂貓呢。
他嘀嘀咕咕地又加了一堆。
殷瀾去廚房榨了兩杯橙汁放在茶几上,饒有興趣地問道:「之前你說你是藝術生,現在看你對鋼琴那麼了解,你學的是音樂?」
「是啊。」
提到自己喜歡的領域,陸知簡整個人都柔和了不少,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放著光,「我媽說我抓周的時候周圍擺了一圈好東西,結果我看都沒看一眼,反而是一把就抓住了我表姐的一個音符手鏈,我三歲就開始學鋼琴,學到現在,所有教過我的老師都誇我有天賦,結果我爸居然叫我經商。」
他忍不住咬了咬牙,眼底的光散去,覆上一層陰霾,「我媽以前是支持我學鋼琴的,結果這一次,她居然也站在了我爸那邊,說什麼,以前她不反對我培養興趣愛好,但是這種時候就要為家族做出貢獻,就算我鋼琴彈得再好,彈給誰聽?難道以後給合作商彈嗎?」
少年嘴角倔強地下抿,頭上好像蓋了頂小烏云:「當初他們把我生下來,就是為了讓我給家族做貢獻的嗎?我都成年了,反倒不能自己做決定了……」
話說到一半,陸知簡突然轉過頭來,表情警惕,「不對,你打聽這些幹什麼,難道真的打算綁架我?」
殷瀾這次脫口而出:「你二臂吧!」
她忍住了一巴掌蓋他腦袋上的衝動,「我就問你是不是音樂生,是你自己叭叭說了一堆,現在反倒成了我打聽了?」
「……也是。」
陸知簡又轉過頭去,低落道,「因為這件事我和他們已經僵持很久了,這一次,他們竟然威脅我,說如果我繼續和家裡對著干,就把我的鋼琴賣掉。」
「可能他們自己都忘了,家裡的那架鋼琴,是我四歲時媽媽送我的生日禮物……她當時親口說,希望我能永遠快樂。」
「……」殷瀾輕嘆一聲,想去薅狗頭的手抬了抬,轉而落在少年的肩膀上:「合作商不聽,我聽啊,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運氣聽聽你的演奏?」
「你……」
「說不定我一高興,今晚的住宿費都免了。」
陸知簡當即翻了個白眼,心裡剛升起的一丁點兒感動瞬間煙消雲散:「你當小爺一首曲子是想聽就能聽的啊!」
只是話雖然這麼說,他長腿卻已經朝著鋼琴的方向邁去,「我不是想彈給你聽,我只是不忍心這架鋼琴在你這兒埋沒了而已,畢竟你這麼不識貨,說不定連五線譜都認不全,這鋼琴跟著你,真是委屈,實在委屈!」
殷瀾沒有反駁,只看著他口嫌體正直地在琴凳上坐了下來。
黑白色的鋼琴鍵整齊地排列著,明明是最簡單的色彩,卻碰撞出最高級的搭配,對他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陸知簡深吸一口氣,在手指觸摸到琴鍵的瞬間,他眼中便只剩下了這兩種顏色。
呼吸間,手腕輕輕抬起,修長的指尖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