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落魄者
簡單地吃過早餐過後，一行人再次整裝出發。同樣由一部分衛士開路，一部分斷後，沈亮和霍母等四人的快馬走在衛士們中間。
沈亮仍然拿著那桿魔石耗盡的長槍，蓮兒已經給長槍重新做了記號。
她扯掉了沈亮之前隨手纏的藤條，從自己隨身的包裹里找出一條紅色絲帶，拴在了那桿槍柄上。
看著槍柄上的紅色絲帶，沈亮想到了青林人的一種習俗，又看了看一路隨行的蓮兒，心頭驟然湧起一股悲憫，感覺這一切對蓮兒來說太不公平了。
與青林人使用的其它布料一樣，這種紅色絲帶也是產自一種樹木，從樹榦上剝得。這種樹比較稀有，在青林人社會中象徵著愛情，表皮之內的樹榦顏色鮮紅，被稱為姻緣樹。
青林人女子到了一定年齡，要親自從姻緣樹上採集一條這樣的絲帶，以後送給自己心儀的男人，表示已經芳心暗許。
蓮兒的舉動不言自明。
不管她只是為了遵從父母之命，還是真心愿意嫁給石頭，只是眼下讓沈亮感覺不忍的是，他根本就不是石頭。除了靈魂外，他幾乎擁有石頭的一切，也有信心把石頭扮演好，但事實是無法改變的——他是沈亮，原來的石頭已經死了！
可是蓮兒對這一切毫不知情，她心儀的對象只是石頭。
沈亮初見蓮兒時，的確動過心思，現在他也願意事情就這麼發展下去。只是他有些於心不忍，不願意看到蓮兒在這條錯誤的路上繼續走下去，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悲哀。
沈亮心中萬分糾結，開始考慮要不要在合適的時候，把自己的秘密告訴蓮兒。他想不管蓮兒得知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對他自己又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他只想對蓮兒負責，同樣也是對自己負責。
「亮子，你在想什麼呢？」
沈亮正盯著絲帶出神，耳邊傳來蓮兒的聲音。
「啊……」沈亮回過神來，「沒……沒什麼……」
蓮兒讓快馬靠近沈亮一點，看著他輕聲地問：「喜歡嗎？」
「什麼？」沈亮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但很快就意識到蓮兒指得是那條絲帶。
「嗯……喜歡！」他接著補充道。
他目前只能這麼回答，他深知還沒到處理這件事的時候。
蓮兒聞聽臉頰微紅，低頭開心地笑了。
沈亮把與蓮兒的事暫且拋開不想，當下他有更迫切想知道的事。
自從見到霍母到現在已經快一天了，他仍然不知道霍母的那個計劃詳情究竟是什麼，現在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了。
「霍母先生！」沈亮靠近霍母說道，「現在能跟我說說關於計劃的事嗎？你們究竟需要我做些什麼？」
「別急，很快會告訴你的。這件事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到了逍遙城我再告訴你。」霍母說。
「好吧！」沈亮無奈地說，他想起之前蓮兒對他說的話，接著又問霍母：「我們今天能趕到逍遙城嗎？」
石頭知道逍遙城這個地方，他從來沒有去過那裡。逍遙城離山南部落很遠，至於究竟有多遠，石頭記憶中沒有一絲概念，只知道那裡不屬於西方分部管轄。事實上那裡根本不屬於青林人洲部的管轄，是一座很特殊的市集。
「我們保持現在的行進速度，途中少耽擱，應該能在天黑之前到達。」霍母說。
「你之前對洛甘南醫師說，讓他三天後到逍遙城會合，我以為需要三天才能到那裡。」
「他必須等待交接，不能擅自離開崗位！」愛衛朗在一旁說道。
「我必須到了逍遙城之後，才能重新安排其他醫師去接替他的工作。」霍母說，「他必須等接替他的人到了沿河部落才可以來與我們會合。這麼來回一折騰，以最快的速度，他只能到那時候才能與我們會合，或許還會晚一點。」
沈亮點點頭，明白了霍母的意思。
此後一路無話，途中也沒有停歇，隊伍一直朝逍遙城行進。
他們在第二排太陽升起時出發，直到第四排太陽升起時，他們走出了古穴池。
大地上呈現的不再是荒蕪的景象，他們進入了一片綠色的原野，這裡沒有太多的參天大樹，視野非常開闊。腳下的草地上有一條寬闊的大道，在地面上蜿蜒伸展，一直通向遠方隱約可見的低矮丘陵之上。
「翻過前面那座山就是逍遙城的地界了。」愛衛朗指著丘陵對蓮兒說。
沈亮抬眼望去，粗略地估計了一下，按他們目前行進的速度，至少還需要半天時間才能到達丘陵。
一路走來，他們之前是在東湖部落的獵場遇到一群狩獵的人，之後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人。進入古穴池后也沒有遇到人，在那樣的荒僻之地遇不到路人也很正常。現在他們離逍遙城越來越近，遇到的行人也慢慢多了起來。
他們先後趕上了兩幫運送物資去逍遙城交易的青林人馬隊，他們分別來自平石城和某個南方分部的部落。另外還遇到了幾位從逍遙城出發前往其他地方的真人。
不管是真人還是青林人，他們遇到衛隊之後，都會主動報告自己來自哪裡，去往何處。
下馬草草地吃過午餐，隊伍再次出發不久之後，他們趕上了一個奇怪的人。
那是一個披散著黑色長發的男人，他騎著一匹高大的快馬，身穿灰布長袍，正信馬由韁，不慌不忙地朝逍遙城的方向走去。
見衛隊趕上，那人讓快馬站定，翻身下馬走到先頭的衛士跟前。簡單交談幾句，他被衛士領到霍母的馬前。
沈亮仔細觀察著這個男人。
按照自己世界里的年齡來看，在他眼裡這個男人約摸四十歲出頭。他的瘦長臉上沒有任何錶情，滿臉的短胡茬，一雙小眼睛看起來非常精明。
「尊上！」他朝霍母和愛衛朗鞠躬道。
「尊上」通常是普通人對真人官員的稱呼，沈亮奇怪於這個人怎麼會知道霍母是個官員的，或許是他們倆率領著衛隊的緣故吧。
「你是青林人嗎？」霍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對方，然後皺著眉頭問道。
沈亮認為霍母多此一問，這人長著一頭黑髮，明顯是個青林人。另外，他的快馬角上還停著一隻夜鴿，那是青林人夜間用來照明用的。照此看來，他顯然不是真人，沒有召喚隨行燈的能力。從服飾上來看，他也不可能是智人。
「報告尊上！我叫古凌，是個落魄者。」那人答道。
「落魄者？初代落魄者嗎？」愛衛朗驚訝地問。
「是的，我本人落魄。」古凌很恭敬地回答著愛衛朗的問話。
「你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霍母接著問。
「我是東方人，去紅日城買點我這種人的應用之物，現在去逍遙城，然後轉道回東方。」
霍母點點頭。
愛衛朗說：「東方人？我們還是同鄉！你哪個府的？」
「長樂府。」
「我是青華府的。」愛衛朗衛隨口說道。
東方是真人十五國之一，鄰近王庭。紅日城是青林洲南方分部的首府。這些沈亮都知道，他只是不懂什麼是落魄者。
「敢問二位尊上，你們是回王庭，還只是去逍遙城？」落魄者問道。
霍母和愛衛朗聽古凌這麼問，頓時警覺起來，他們快速對視一眼，然後愛衛朗正色地問古凌：「你問這個做什麼？與你有什麼關係？」
「如果你們是回王庭，我希望與你們同路。」古凌說。
「這……」愛衛朗有點猶豫，他看向霍母。
「可以，隨我們一起吧！」霍母答應道，「不過要跟上我們的速度，我們要在天黑前趕到逍遙城。」
「可以，可以！謝謝尊上！」古凌面無表情的臉上這才露出點笑容，他指指前方不遠處自己的快馬說：「放心，我的快馬絕對不會比你們的慢！」
說著，他快步回到快馬旁邊，用很熟練的動作翻身上馬，與前頭開路的衛士走在一起。
「帶著這個人同路是不是不安全？」愛衛朗小聲地問霍母。
「沒事，他畢竟只是個落魄者，又是孤身一人，就算有問題，也不會對沈亮構成威脅。」霍母用肯定的語氣說。
霍母這麼說，愛衛朗也沒有再多言。
霍母接著又說：「洛甘南會喜歡這個人的，他正愁著找不到初代落魄者進行研究。至於他是否對我們忠誠拋開不談，我個人還是很支持他的研究。」
「霍母先生，落魄者到底是什麼？」沈亮正準備開口問這話，卻被蓮兒提前問了出來。
「落魄者就是失去法力的真人。」霍母耐心地講解道。「初代落魄者指他本人失去了法力，如果以後他有了孩子，那麼他的孩子也有一定機率與你們青林人一樣，不會擁有法力。」
「看他這年齡，估計已經有了孩子，不大可能再出現二代落魄者了。」愛衛朗說。
「洛甘南醫師研究的是什麼？」沈亮問。
「洛甘南想搞清楚一些真人為什麼會在突然間失去法力，同時也在研究如何才能讓失去法力的人恢復法力。」霍母告訴沈亮。
「這麼說，如果他研究成功了，我們青林人也可以變得與你們真人一樣了？」蓮兒興奮地問。
「是的，洛甘南在這方面的研究已經小有成果。不是所有青林人都可以恢復法力，必須符合兩個條件的人才行，這樣的人少之又少。」
「什麼樣的人？」蓮兒追問。
霍母沒有立即回答，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慮能不能說，然後他看了沈亮一眼，說：「首先他必須是個聖杯。」
「我這樣的？」沈亮驚愕地問。
「你是說亮子有可能恢復法力，跟你們真人一樣啦！」蓮兒的語氣越來越興奮。
「那倒不會！」霍母非常肯定地說。
聽霍母這麼說，沈亮並不在意，儘管對真人的法術感到好奇，但他倒不是非常渴望變成會法術的人。但是，霍母的話似乎對蓮兒打擊不小，她興奮的勁頭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蓮兒突然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沈亮朝她笑了笑，說：「沒事的，我不在乎。」
然後他又問霍母：「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恢復法力呢？」
「出發之前，我讓洛甘南開醫目檢查過你的身體，你的體內沒有靈根。」
「靈根？」
「靈根是擁有法力的根本條件，那些失去法力的人，就是因為體內的靈根丟失導致的。」
「你讓洛甘南給我檢查，就是確保我的體內沒有靈根。他說我的身體符合你們的要求……換句話說，如果我擁有靈根，就不是你需要的聖杯人選，是這樣嗎？」
霍母點點頭說：「你很聰明！正是這樣！」
交談間，沈亮感覺自己隱約明白點什麼了，但歸根結底，他仍然什麼都不明白。
關於這次霍母讓他參與的計劃，他猜測可能與落魄者有關。不是說與這個叫古凌的落魄者有關，而是與所有失去法力的真人有關。然而這只是猜測，他也不敢妄下斷言。他想不管怎麼樣，到了逍遙城之後，霍母把一切都告訴他，所有的疑問都會得到解答的。
因此，他也不再多想，安心地隨霍母一起前往逍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