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戰場調查
午後，一隊騎兵出現在了天風山下的官道上。
「這裡距離戰場已經不遠了，讓大家原地休整吧！」葉婷勒馬，眺望著遠方，對身畔的周青龍說道。
「好！」周青龍點頭。
「原地休整，準備警戒！」他大聲下令。
邊境局勢雖然緊張，但青雲駐華京城的大使已經傳遞出和談的信息，一時間是打不起來的。此處位於大越境內十餘里，安全應該沒問題，但因為女神來了的緣故，他還是格外小心。
頭上還帶著繃帶的上尉，很快派出警戒觀察哨，然後帶著騎兵們進入了官道旁的一片小樹林。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是美美地睡上一覺，周大少好容易有了和美女獨處的機會，肯定不想有人再跟著煞風景。
葉婷和周青龍策馬朝戰場而去。
曾經充滿血與火的戰場，在數日的風雨後，已經看不到太多戰爭留下來的痕迹。人類再怎麼鬧騰，在自然的偉力面前，終是微不足道的。
兩人下了馬。
葉婷站在一處高地上，靜靜凝望著戰場。
風拂過，她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似乎在提醒她，許多鮮活的生命就是消失在眼前這片荒野里。
她很厭惡戰爭，但卻在教年輕人如何打仗，這對她來說，是件悲哀而又無奈的事。畢竟，人類的發展史就是一部戰爭史，不論國家還是個人，想要活得好，就得花大力氣去研究戰爭。她也無法例外。
「葉教官，西軍宿營地的正面不是很寬，應該就在那一片上。」周青龍的手在空中畫了道弧線，對葉婷說道。
葉婷看了看，點頭道：「這樣看來，西軍營地的縱深，應該有好幾里。這種狹長的營地，非常有騎兵實施突襲，但同時也可能是突襲一方的噩夢。」
周青龍明白她的意思：「對，就像一把刀刺進去，刺得穿對方就完勝，如果卡在骨頭上了，完蛋的可能就是自己。」
「據說，羅林將軍一生中，只有在面對蒙帥時曾敗過一次。當時他已作赴死的準備，卻被手下打暈抬了回去。」葉婷輕嘆著，「雖不能親眼見他率軍突擊的風采，能到這戰場來走一走，也是件幸事！」
「那位羅師長，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周青龍苦笑道。羅林雖然打了個漂亮的大勝仗，但卻沒能贏得他的敬意。在他看來，一個堂堂的將軍竟然因為軍事行動將自己變成了階下囚，這是極度缺乏政治智慧。更何況，那場勝利，不僅在軍隊造成了嚴重的不良影響，還讓國家處於外交上的被動。這樣的勝利，要來做什麼？
「他本來就叫瘋子。」葉婷笑道，「遠東五虎，你難道沒聽說過嗎？」
周青龍愣了下，想起一件事，神情變得稍有些尷尬：「這點我倒是忘了。這個……」
葉婷抬手，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有些人很忌諱提起這個稱呼。但這畢竟是歷史的一部分，對吧？前人的事，後來者都得正視，這是對待歷史應有的態度。」
「教官說得是。」周青龍點頭。但在江南統領面前，誰敢提？
「走吧，四處去轉轉。看看能發現點什麼。」葉婷朝著戰場里走去。
兩人觀察得很細緻，馬蹄踩出的印子、刀劍砍刺的痕迹、殘破的戰甲、斷裂的兵器，甚至連搭帳篷時挖動的土都沒有放過。
一個時辰后，葉婷來到了戰場中央的一處高地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敵襲！」
「殺！」
「沖啊！」
……
戰場的畫面，在她腦海里如電掠過。閉上眼的她，依稀還能聽到戰馬的嘶鳴、刀劍撞擊的響聲和瀕死者的哀嚎。
皇家軍事學院的教官，憑著在戰場上搜索發現的蛛絲馬跡，在腦海中完成了對戰場的重建，反覆揣摸著戰鬥的整個進程。
周青龍不敢打擾她，安靜地站在她身旁。從側面看著那張精美如雕塑的臉龐，他甚至希望這一刻能成為永恆。
良久，葉婷睜開眼。
「108騎兵的戰報是準確的，西軍的指揮系統，在戰鬥發起前已經癱瘓了。倉促集合起來的西軍，在羅林師長的騎兵突擊下很快就徹底崩潰。這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這近乎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葉婷苦笑道。
「西軍的指揮系統為什麼會突然全面癱瘓呢？」周青龍問道。這個問題，大陸軍方許多人都在問，但至今沒有一個說法。
「自然是高級指揮員出了問題。戰報里不是提到嗎，燕秋寒和三個師長，在戰鬥開始前都死了。」葉婷說道。
「西軍戰力不弱，如果以團為單位作戰，也不可能輸得這麼慘啊！」周青龍困惑地說道。
「你的想法正確。但你忽略了一件事：人的本能反應。」葉婷笑道，「如果你是一個團長，部隊在凌晨突然遇襲，你醒來就得知軍長、師長都死了，你還能鎮定自若地指揮部隊作戰嗎？」
「不能。」周青龍老實地說道。一覺醒來，軍長、師長都掛了，這仗還打個屁啊，保命要緊。
「恐慌，在戰爭中十倍百倍的放大，最終壓垮了西軍，導致一場大崩敗。」她說到這裡，扭頭看了眼周青龍，「你看看這片戰場，你覺得燕秋寒會把自己的指揮部設在哪裡？」
周青龍想了想，抬手指向了遠處一片水草豐美的草地。
「嗯。讓我們去恐慌誕生的源頭看看吧！」葉婷朝遠處指了指。
草地地勢相對平坦，附近不遠處還有條小溪，環境很不錯。
葉婷查看了片刻后，點頭道：「從戰場留下的痕迹來看，這個地方應該就是西軍指揮部所在的位置。」
周青龍心中暗暗得意。很難得啊，終於得到了教官的肯定。
「是個人都能想到的地方，他還真敢把指揮部放在這裡，如此輕敵，難怪會死得那麼快！」葉婷淡淡地說道。
「……」這一記悶棍，敲得周青龍眼冒金星。他瞬間感覺自己泯然眾人也。
「作為一個高級指揮官，你知道他為何會犯如此幼稚的錯誤嗎？」
這地方遠離前線，前面和左右各擺一個師，正常情況下誰能動得了？燕秋寒會死，誰知道是出了什麼意外。周青龍心裡有些不服氣，哪有心思去思考她提出的問題。
「不知道。」他悶聲道。
「戰報里有答案，只是你沒留意。」葉婷嘆道，「他帶了女人，而且他很寵這個女人。所以，他一定要選一個好地方休息。」
一語驚醒夢中人。周青龍看著青草，看著小溪，看著周圍的風景，心中滿滿的都是對教官的敬意。
戰場上四處查看，葉婷的手上沾了很多髒東西。她走到溪邊，蹲下洗了洗。
剛洗完手準備起身，腳下突然一滑，她急忙用手撐住身體。
才洗乾淨的手，又沾了一手泥。
「沒事吧？」周青龍急忙跑了過來，想要扶他，卻被她抬手制止了。
這手一抬，一股淡淡香氣，鑽進了她的鼻子里。
「安魂草？」她詫異地打量四周，尋找香氣的來源。
「土裡？」尋了好一會兒，她驚訝地發現，香氣居然來自她手上沾的泥土裡。
葉婷從地上抓起一把土，放在鼻子前輕輕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