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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那一槍擒王

  這出乎在場所有人意料的一箭直奔張五頭顱而去,可見準頭不差,幾個持弩甲士一愣,同樣也扣了弩機。

  一時間,就有五六枚泛著寒光的箭鏃射向剛剛裝完槍頭的張五,後者隨意撥開先前幾箭,然後準確準頭稍偏的其中之一握住中間箭桿部分,擲於地面。

  至此,便再無回頭餘地的高衙內只得下令齊射,幾名站在高處的神射也都鬆了手上的弦。

  然而張五隻是舞槍,長而細的槍桿在他手中使出哦了巨盾一般的效果,不論是騎兵弩還是高處的神射,都被阻攔在張五身邊三尺以外。

  周遭甲士半跪下來,便於持續發弩,精巧的設計能讓使用者不必耗費更多的力量和時間就能維持很長一段時間的連射。與這些人不同的是,在高處一擊不中的神射們並未草率出手,而是默默調整了位置,搭上了箭頭更加細小鋒利的透甲箭,靜候張五露出破綻的那一瞬間。

  甲士們仍舊在發弩,張五身上的衣物隨著劇烈的動作緊貼到身上,顯露出全身肌肉依舊虯結如老樹的盤根。

  在這個換成尋常老人,早該拄著拐杖顫顫巍巍或是躺在床上苟延殘喘的年紀,張五依舊矯健得像個勇武的年輕人。

  張五周圍方圓一丈的地面上鋪滿了斷箭,最初的那撥持弩甲士箭囊已經空了很久,而今這第二撥每人也僅僅剩下不到五支箭而已。

  高處的神射們又射出了數次透甲箭,只不過無一建功,所有的箭路彷彿都已經被洞悉,被閃避或是撥開,沒有一箭能沾到哪怕是張五的衣袂。眼見自己的箭不能傷到這個持槍的老人絲毫,這些人漸漸地麻木了,動作也漸漸機械起來,扣弩機,上弦,搭箭。

  幾名高家供奉這次謹慎地保持了足夠的距離,為首的仍是那位接連被擊暈兩次的四層樓武夫,額頭兩個偌大青腫尤其醒目,其餘幾人也是如此,在發弩間隙中緩緩進逼。

  舞槍動作出現了那麼一瞬間的凝滯,幾名高家供奉都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會,他們說是供奉,實際上和富貴人家的護院並無區別,在府上地位也只比下人高些,若是想出人頭地,比在軍伍中憑戰功晉陞還難,只能憑靠這高衙內賞識而已。

  眼下便是個天大的機會。

  與此同時,高處也有羽箭落下,神射們也抓住了這瞬間的機會。

  上有羽箭加頂,下有武夫圍殺,其中還夾雜著零零散散的弓弩。

  張五幾乎深陷必死之地。

  就當高衙內認為大局已定時,張五動了,所有的箭都落在空處,上前圍殺的武夫被振開,張五的仍彷彿還在原地,槍卻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呼嘯著向高衙內而去!

  快逾飛矢的一槍朝著根本來不及反應的高衙內直刺過去,沒有任何花哨的多餘動作,就是一記簡簡單單的直刺。

  所有供奉中唯一能反應過來的只有那名四層樓武夫,一聲大吼,持刀上前想要阻斷這槍的來勢,卻直接被貫穿肩頭。

  高衙內身邊的影子動了,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貼地爬行,向來不及收槍回防的張五小腹處出刀,來勢陰狠。

  可張五仍未收槍,一腳便將這死士踏回地上,後者短刀也是斜斜飛出。

  此刻高衙內身邊再無人能擋這一槍。

  槍,最後斜向上指著馬背上的高衙內,槍尖上還在往下滴血,槍上貫穿的是那名死士。在那一剎那間,死士以難以想象的關節扭轉從張五腳下掙脫,用胸口接住了張五這一槍。

  高衙內止住意欲上前的甲士動作,擠出一點笑來:

  「張家槍名不虛傳,今日可算是領會到了。」

  先前被震飛的幾名高家供奉紅著眼圍上來,倘若高衙內有個三長兩短,以那位將軍的手段,他們都不必活了。

  此時還算鎮定的,只有劉全而已,畢竟也是剛剛死裡逃生的人,此時苦笑著對張五開口:

  「您瞧是不是先把槍放下,老舉著這不也挺累人不是,有話咱們好好商量,用不著動刀槍。」

  就當所有人都認為張五定然不會理睬的時候,那桿槍竟真放了下來,那死士的屍體隨著下垂的槍桿滑落到地面,地上緩緩散開了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高坎幾乎按耐不住心頭的憤怒,他是誰,當朝三品大員家公子,地方縣令郡守見了也要矮一頭的將種子弟,被一個在江湖廝混的武夫威脅性命是頭一次。這份屈辱讓這個自幼便是養尊處優的年輕人難以忍受,胸膛起伏,若不是張五槍鋒仍在伸手就能觸及之處,他必然會命手下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其碎屍萬段。

  此番鬧出了如此之大的動靜,沒拿下張五不說,還死了一名朝廷指派貼身護衛父親的死士,要是還這麼空著手回去.……

  心思急轉的高衙內沖著仍是一言不發的張五開口說道:「先前確是在下唐突在先,實在是失敬,還請張老英雄多多海涵。」說罷,便是稍稍俯身作揖。

  「哦?高公子帶著幾十人來我張家門前射箭,只是唐突了?」

  「呵呵,手下的人不濟事,撞到槍尖上找死,見笑了。」高衙內說出此話時幾乎咬碎了牙齒,僅剩的那點姿態也要做不下去。

  「那倒是老夫魯莽了,只可惜這麼個死士,想必在大堯那些個官兒里也只有為數不多的那些人配被貼身護衛吧?嘖嘖,可惜可惜,怎地自己撞上來。」

  苦苦維持的表面鎮定功虧一簣的高衙內眼裡要噴出火來,恨不得將眼前這個老東西生吞活剝了。

  正當場上局面僵持不下時,有一騎從疾馳而來,顧不得上下尊卑,湊在耳邊低語幾句,本就臉色極差的高衙內盯著傳來消息的這一騎,已是怒極。原來名叫錢才的那人今日趁那名中年騎卒與其他幾人不備,竟是被其逃走,前者在追趕途中與之相對,還受了不清傷勢,仍是被此人逃竄入山林,難覓蹤跡。

  一字一句都被五感遠超常人的張五聽進耳中,這個徒弟啊,跑路的本事,縱是他這個當師父的也是要豎大拇指。

  津津有味看著高衙內臉色變化的張五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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