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煙雨小娘,張家兒郎
棲山縣,張府。
今日張府閉門謝客,那些個如附骨之疽般賴在張府門前想要拜入張五門下的浪蕩子,和那些個想要謀份差事心思不軌之徒都邁不進張府門檻,這在棲山縣炙手可熱的宅子這回兒也終於落得個清凈。
張家槍新舊弟子都在場院中,靜候從中堂廳中將要傳出來的消息。
劉大石,錢二爺,張五,還有陳十,張家槍一門說話有分量的幾位都集聚於此,各有座次,將魏長磐圍在中堂廳正中,一門三代,到得都齊全,顯而易見是有要緊事商討。
此次回拜江州東西兩大門派,張五其實已經做好鮮明旗幟的打算,錢二爺這個徒弟要接自個兒的班,總得先歷練歷練,分別造訪松峰山和煙雨樓,便是看驗其眼力的絕佳機會。
在這位張家槍頂樑柱眼中,其實更看好松峰山些,不論是門派底蘊還是現如今的勢力範圍,都壓過煙雨樓一頭,然而錢二爺出人意料選擇煙雨樓結盟,倒是免不了讓張五困惑。
「有一說一,這煙雨樓這會兒的確是勢微些。」錢二爺大著嗓門像是唯恐屋外人聽不著,「可架不住人家樓主代代都是好漢,松峰山這會兒開山幾百年了,那些個陳腐習氣到今天還是改不掉,就這還巴望著能一統江州江湖?我呸。」
「師兄說的有道理。」劉大石附和道。
「錢才,人幾百年的深厚積澱,就被你一句陳腐習氣貶損乾淨,松峰山有些書香墨香不假,可也不是你口中一文不值的模樣。」陳十開口回話,「倒是那煙雨樓,多少代人都死在內耗上,哪裡像是能延續久遠的的樣子?」
「陳叔說的也有道理。」出聲的還是劉大石。
「劉大石你大爺的牆頭草兩邊倒啊。」兩人不約而同轉向這位張家槍門裡的老好人罵道。
錢二爺一拍桌子,隨後吹鬍子瞪眼:「這松峰山是滿山都是只曉得舞文弄墨的貨色,還不是想把咱當槍使?開價也就這麼回事兒,要想馬馬得快還不給馬吃草,算是個什麼事兒。」
「那煙雨樓還不是一丘之貉,自個兒寶貝閨女都捨得扔出去。」陳十說罷對默不作聲的魏長磐提了嘴,「沒有說咱小魏不好的意思啊,那余成是梟雄啊,說是寵溺小女兒,不過是當件分量不輕的籌碼,摔壞了可惜而已,這般浪子野心的貨色,老頭子真能放心和他聯手?」
「那你咋不說松峰山嫁女弟子嫁的都是大門派子弟?這高旭有何曾磊落了?」
「你這也說了有這麼多助力,這煙雨樓還當真能滅了這根深蒂固的松峰山不成!」
「那滿山都是病夫女子,能頂卵用!」
「你這是強詞奪理!」
「老子說的是實話!」 ……
「都閉嘴!」首座一聲怒吼聲振屋瓦,聽得中堂廳外的張家槍弟子皆是面面相覷,錢二爺與陳十自然不再接著爭執,臉紅脖子粗的二人也各自端了茶水解渴暫時休戰。
他倆吵來吵去,到頭來真正能一錘定音的還是只有老頭子而已。
「錢才,為師問你,最遲多久能登武道五層樓?」張五沉聲問道。
這個問題出乎錢二爺意料,他放下手中茶盞摸著絡腮鬍子思索片刻后皺起了眉頭,「還有三處竅穴毫無動靜.……一處略微鬆動.……少說三年,多則四五年,說不準的事。」
錢二爺此言一出,在座還能鎮定自若的也便只有張五一人而已,劉大石不必說,四層樓門檻上卡了有年頭了還沒進展,陳十所通竅穴雖說多兩處,可畢竟也上了年歲,日後想要再登樓可謂是難上加難,魏長磐現如今也不過仍是一層樓武夫,想要到四層樓少說也得有十年積澱……
說來可笑,張家槍當下那些張五曾經的記名弟子,僅有劉大石和錢二爺而已,其餘幾個師兄弟多是去大堯軍伍中謀求個一官半職,也有在江湖上自立門戶的。
武道三層樓往上,除了張家槍張五外,便只有三人可用。在江州江湖不少二三流門派都能比肩的情形下,煙雨樓與松峰山之所以肯花如此大代價,也僅是看重張五手中那一桿撞山槍而已。
如此一來,錢二爺於五年內即將躋身武道五層樓的消息便顯得舉足輕重起來。
「還要五年.……這麼說你錢才前幾年一直都泡在酒缸里過活?」張五伸出四根枯瘦的乾巴指頭來又收回去一根,「三年,三年內你錢才必須看到五層樓風光,其間為師傾盡所有助你開竅,若是仍舊止步不前。」張五聲音驟然森冷起來,「那便自廢武道前程逐出師門,回那青山鎮做個富家翁老死吧。」
「老頭子夠狠.……三年就三年,說好了掏腰包可不能再小氣,要是徒弟到時候雖有這有一兩竅未通,跑路的本事也還是有的。」
張五不再理會錢二爺,目光轉向仍是老老實實屁股緊貼椅面的魏長磐:「長磐。」
「在的。」
「回青山鎮告訴你爹娘,三年後師公替你做主,明媒正娶了那煙雨樓樓主小女兒。」
「師公。」魏長磐雙手絞在一起,「我現在只是個小廝,家裡又窮,怕耽誤了余姑娘……還有人家要是無意,豈不是要耽誤終身。」
這話惹得在座幾位都是哄堂大笑,「你是你師父的徒弟,你師公的徒孫。」錢二爺佯怒,「要是不擺開排場來,豈不是丟咱張家槍的臉面?」
「至於有意無意.……」他話鋒一轉,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來,「余文昭余姑娘的親筆,你小子還不信?」
「反正時候尚早,這門親事師公也不著急給你說下。」說話的是張五,「這會兒也只還是有意,你小子能不能抱得美人歸,還得看自個兒本事吶。」
魏長磐紅著臉從錢二爺手中接過那封書信。
劉大石出中堂廳,向在外頭等候已久的張家槍子弟宣布張家槍從今日起將與煙雨樓共進退,消息隨後傳遍江州江湖,江湖震動。
煙雨小娘與張家兒郎的一門親事也在不久后悄然定下,只是這兩位,皆是被蒙在鼓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