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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二 斷脊之人

  頓冒饒有興緻地望向面前羊皮地毯上五體投地的狼狽堯人,一身看不出本來面貌的衣裳約莫在被帶來的路上便被那些押送的人折騰得襤褸,許久未打理過的鬚髮糾結成團,像極了草原上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奴隸和窮苦牧民。

  這是頓冒所居的帳篷,沒有金碧輝煌的裝飾和服侍在側的女奴,不過這頂帳篷有一丈五尺高,佔地亦是十餘倍於尋常帳篷,不過用材平平,是塗了油防水的牛皮,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這大帳所用牛皮皆是一色的白。

  沒有幾千張牛皮斷然是做不成這樣大的一頂帳篷,台岌格部主君的權勢便也在不言之中。

  還是個武夫,頓冒從這個堯人的姿勢中看出端倪,千錘百鍊過的皮肉筋骨的模樣頓冒在熟悉不過。

  台岌格部的主君不由對自己伴當的冒失大為不滿,明明是身手不弱的武夫,就這麼帶到距他還不足三丈的所在,就不怕這是刺客。

  少頃頓冒便自嘲地笑,原來不過是一條脊背都被打斷的狗而已。

  「聽我手下的人說,你有大禮要送給我。」大堯官話頓冒不甚熟稔,故而言說起時一字一頓,時常還要停下來思索片刻。

  在羊皮地毯上五體投地的俞高昂膽戰心驚地抬起一點頭,高座上蠻人的主君用豹子皮護手撐著偏過去的頭顱,並不是堯人唬小孩時所說食人妖魔的樣子,這位台岌格部權勢最大的主君若是摒棄了身上的甲兵和皮毛,那容貌就與草原上任何一名年老的牧民一般無二。

  就是這樣一個人帶著草原諸部的聯軍摧破了晉州邊關浩蕩入境。

  「草民俞高昂,見過主君。」不明草原人禮節的俞高昂依見官的禮節又做跪拜,「草民送禮前有一事相求,還請主君應允。」

  這是十足的蠢話,在台岌格部主君的面前提條件,即便頓冒不發作,身邊的武士也會抽刀上前活劈了他。

  脫魯巴正待抽刀大踏步上前將這個對主君不敬的堯人活劈了時候,高座上傳來頓冒的大笑:「讓他說,脫魯巴不要著急弄髒我帳篷里的羊皮毯。」

  上一個敢和他這麼當面請提的人還是禿羅巴圖,當時為了一個女人弄得他不厭其煩,終是答應了這心腹愛將的帳篷里再多出位貴族的女兒。

  「還請主君下令,破城時保全草民老父妻兒的性命。」俞高昂再次把身子趴伏得極低,「草民膽敢說出這樣的話,帶來的禮物便不會讓大軍失望。」

  「倘若是金玉絲帛奇巧玩物的東西,你就該想想怎麼保全自己的腦袋了。」頓冒眯起眼打量面前這個匍匐的堯人,「你這身無長物的樣子,也不像是有這些東西。」

  「主君以為,以晉州一州之地為禮如何?」

  頓冒·巢及拉德瞳孔微縮。 ……

  忽察家的護衛們在追至距並圓城不滿二十里處停下馬蹄,雖說前方二人不過三百大步之遙,在湊近些若有強弓利箭大可去射,不過頭領勒住了馬,周圍的人也便停下來。

  「追不上那兩個堯人了。」頭領掉轉馬頭,「回去把那個堯人帶回去,興許能讓我們好過一些。」

  起初他以為撐死不過一二十里路程便能攆上逃竄的兩人,不過既然是那匹白馬便是兩人同乘一騎他們斷然也趕不上去。

  「魏兄,魏兄,蠻人停馬不追了!」馬背上坐於魏長磐身後的柳子義回頭一瞥大喜過望,那二十餘騎蠻人不約而同勒馬轉頭而去。

  柳子義那匹馬再不堪承受這樣激烈的追逐,失蹄將柳子義摔下馬背,不得已二人同乘魏長磐那匹坐騎白馬,本已做好被追上后一場血戰的打算,不曾想竟是始終未曾被身後蠻人追上。

  二人一馬又跑出去數里路程,極目遠眺已能望見並圓城城頭上的城門樓,他們在一處窪地中下了馬,再十幾里路就是並圓城,蠻人雖說還未曾大舉攻城,但小股的游騎往來無忌,他們二人沒了與之交手的餘力,還是先在遠處瞅瞅情形如何為妙。

  「魏兄,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柳子義鄭重其事朝魏長磐下拜,而後用手摸著自己脖頸,「姓柳的斷然沒想到魏兄見我馬失前蹄還願撥轉馬頭回來相救,若非如此,子義怕是現在腦袋都被掛在那蠻子馬鞍邊上嘍。」

  「子義兄謝我不如謝這匹馬。」魏長磐撫著身旁白馬的脊背,載著二人跑了這樣遠的路,這馬卻像是還有餘力的樣子,「沒有這馬的神駿,我們都走不脫了。」

  「明明還是個路都不願走的憊懶貨色,怎個就忽的有日行千里的才能?」

  柳子義欲要上前去摸摸這的盧馬馬鬃,卻險些被揚起的后蹄踹個正著,「好傢夥,還烈性著呢。」

  他往後一蹦竄才堪堪避開這一蹄子,也不著惱,嘿嘿地笑,「你救了爺的命,爺犯不著和你一般見識。」

  白馬打了個響鼻甩動馬尾放出個響屁來噴了柳子義滿臉,微偏馬脖瞧他捂著口鼻連連後退的狼狽樣一齜牙。

  從懷中摸出個什麼東西的柳子義將手上東西塞給魏長磐,「虧得我走時機靈還不忘揣上幾截葛根,沒法子生火,將就著啃兩口得了。」

  他們已有大半日光陰水米未進,生葛根沒拿刀子把皮削了就塞進嘴裡啃到小半截,刺刺拉拉地有些扎舌頭,嘗起來卻是甘甜,也顧不得生熟與否,眨眼功夫便都囫圇吞進肚裡。

  「魏兄,你說這馬吃不吃葛根?」

  還未等魏長磐制止,柳子義便又摸出一截葛根來往馬嘴裡塞,馬是吃草和燕麥的,葛根如何能吃得?不料那匹的盧馬嗅嗅葛根味道便將那葛根嚼碎下肚,滿意地哼哧。

  「沒了,沒了。」柳子義攤攤手扯扯衣服以示身上再沒什麼吃食,才對他稍有好感的的盧翻了一個頗通人性的白眼后垂下腦袋在地面上拱,翻尋些乾草來填肚皮,不過顯然是一無所獲,失落地輕嘶一聲。

  並圓城北面城牆外原本州軍駐紮的營寨已被棄置,晉州州軍在並圓城內的人馬連日來不過是做些和前來誘戰蠻人游騎隔空對罵的活計。顯然草原人在動口這方面遠沒有堯人來得利索,幾場罵戰過後,便只有射向城頭的羽箭。

  北城牆上值守的軍士都老老實實縮在城垛下,隔著二三十步遠嘮嗑,巡視的小校多也視而不見,蠻人弓箭之准這些日子他們都已見識過,眼下蠻人又沒有攻城的動作,沒必要讓這些軍士都把腦袋探出去找射,不過是看看有無人在值守的時候還偷著打盹而已。

  「有騎兵來了!有騎兵來了!」不知是誰先喊了起來,幾乎整面並圓城北城牆上的軍士都被驚動了,早些時候蠻人有數次利用輕騎機動趁並圓城城門開合之際騙開城門的嘗試,雖俱都已失敗告終,但自此城門便再不能輕啟。

  並圓城城門校尉韋巍帶著城門尉數十兵卒登上城門樓遠眺,見遠處二人一騎同乘而來,心裡便有些納悶,這蠻子啥時候這麼寒磣,就差倆人也就罷了,怎的也多匹馬都用不起?

  「校尉大人,這蠻子大搖大擺地過來,明擺著是看不起咱們弓箭,昨兒個南面城牆有個使了三十年床子弩的老兵被剛被調來。」身邊的軍士在韋巍耳邊出著主意,「管他娘的身上披了多重的甲,床子弩一弩下去人馬都得碎成八塊。」

  這種用機括與畜力才能驅動的弩不論是攻城或是守城都是絕好的武器,能將箭射到五百步外的地方,盾牌甲胄皆不能擋,放眼整座並圓城也不過區區十二床而已,這北面城牆算是多的,佔了其中六床,然而所配置弩箭有限,每張不過區區百支,看似不少,等戰事一起用完也就是幾日光陰。

  「好幾兩銀子一根的箭,拿來射兩個蠻子?」韋巍給了身邊軍士一個板栗,「來幾個射術好能開硬弓的,先在這兒候著,看看這倆蠻子來要作甚,一有不對的用箭射殺了便是。」

  「這蠻子也不知道腦袋裡是不是被馬糞填了,破了兩座小城就敢這麼來州城這兒耀武揚威.……」

  軍士嘟囔著去召集城上射術好的軍士,若不是韋巍說了還要等些時候,他們亂箭下去哪還會有這兩個蠻子的活路。

  「來者止步!」

  韋巍在城門樓上放聲大吼,身旁城垛間隙中同也閃出十餘名張弓軍士,只待韋校尉下令放箭。

  瞧見二人的坐騎,連韋巍也忍不住讚歎,到底只有北方的草原上才會繁衍出這樣神駿的馬,乍一看上去瘦骨嶙峋沒啥看頭,再看時馬眼中儘是靈氣,胸寬腿長的草原駿馬遍地都是,可有這般靈氣的,真乃世所罕見。

  「將軍,我們是宋之問宋將軍差派去北方的晉州武夫!」城下二人不約而同朗聲道,「宋將軍囑託的事,我們這些人都做到了!」

  喊出這話的時二人心中濁氣盡吐,快意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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