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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六 鴻鵠

  那小廝三百零六鴻鵠沒想到連將二十萬兩白銀以近乎拱手相送的方式給魏長磐二人依舊遭受懷疑的華湘,見魏長磐二人還龜縮在牆角竊竊私語了許久,不由一陣無語。不都說這些江湖人個個都是快意恩仇拔劍生死,怎麼連這坐地收銀子的買賣都這般優柔寡斷?

  華湘身為華府之主華安之女,其眼光獨到之處常常令做父親都讚不絕口,對這獨女始終始終是寵愛備至。只是這位華府主人依舊時常以華湘女子身份引以為憾,假使後者一日嫁為人婦,那他辛苦一世所打下的商場疆域未免還是要為他人做嫁衣。

  皇親國戚?恩科狀元?世家豪閥?華安不肯,華湘亦是不願。這對父女彼此都心知肚明,普天之下與華家女最般配的,還是江州的公子襄。

  江州有公子,絕世而無雙。

  可江州的這位公子襄及冠以後便是一派風流乃至堪稱浪蕩作為,縱然是有意自污藏拙,可那被人戲謔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名號,還是令華府父女捨棄了這個念頭,公子風流算不得貶稱,可若要是自家夫君,華府而今與秦氏一族也隱約站在一線上,至於早三年多前與華府有樁婚約的河清城北孫家,不過是演一出好戲罷了,後者之所以能在河清郡城能能有那般的勢力,少不得華府暗中培植,折去些有無皆可的麵皮換來到手的實利,孫家的家主精明,所做抉擇便也不消再說。

  至於退婚一事於華湘本人而言,那些華府之外的閑言碎語終還是有字句傳進了她耳中,不過她不在乎,鴻鵠之志,燕雀安知。

  以女子身份名垂青史,這般有意思的事,不比在那些聒噪言語上費力勞心要有意思得多?

  今夜到此華湘所為是先斬後奏的行徑,倘若日後被爹爹追究起來,大抵是免不了閉門思過的責罰,可她還是邁出了這一步。

  雖說魏長磐二人的謹慎有些出乎她原本的預料,可華湘依舊平心靜氣地等他給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顛覆松峰山本就是我們所要去做的事,既然華姑娘有意助我棲山縣張家一臂之力,那便再好不過。」似乎終於拿定主意的二人腳步踉蹌來到華湘面前,一邊撐住蘇祁連半邊身軀重量一邊艱難開口的魏長磐話鋒一轉道,「拿了華府的二十萬兩銀,假使棲山縣張家最後能於江州恢複名譽,那這二十萬兩銀子不說多少年頭以內,至少再我魏長磐在世之日內,都會竭力陸續還與華府.……」

  「你們欠情的不是華府,是小女子本人。這些銀子本就不是華府內或是從宏恆票號內支取的」華湘抿嘴輕笑道,「小女子這些年的私房積蓄,二十萬兩銀子不過爹爹的手,倒也還拿得出來,魏小俠與蘇將軍不必擔心何時償還。」

  華湘與華府,魏長磐聽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卻也總不好向眼前人去問,只是於心中暗暗感慨這位華府女子魄力,真是放在男子當中也鮮見。

  「那便先在此謝過華姑娘慷慨解囊相助了。「全然不見方才半點醉態的蘇祁連大咧咧笑道,」不過在此多嘴一句,那二十萬兩銀子於何時何地交付……」

  於華湘周遭的家僕在她眼神示意下都退出五十步外,連那名提燈籠的也一併在內,於一片昏黑中華湘開口道:

  「一萬兩一張,都是江州秦記的大額銀票,共二十張都在此處,若是還有些現銀,宏恆票號總號就在附近,就算小女子說話在票號內不如爹爹管事,可幾千兩銀子要想不動聲色調出來,倒也還不成問題,數目再大些,只怕是瞞不下去。」

  魏長磐痴痴傻傻瞪大了眼睛試圖看清楚掌心那沓還帶著體溫的銀票,連一旁的蘇祁連都嘖嘖稱奇湊近了去看。能隨身將二十萬兩銀票帶在身邊的,天底下有哪家皇親國戚能做到?更何況這還只是眼前女子的「私房」而已,那宏恆票號所佔據的財富又當是何等可怖的數目?

  既然想不通那便不用再費盡心思去想,與這華府女子同謀雖稱不上是與虎謀皮,可也絕不是萬無一失的買賣。但魏長磐確信眼前女子城府絕不至如她那身為華府之主的爹爹那般重,許是當初在華府瀟湘館時有過些許時候患難與共積攢下若有若無的信任?二十萬兩銀子的付出到時究竟要從他身上索取些什麼,魏長磐現如今孑然一身,再無什麼不可割捨之物,給也便給了,怎麼看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牙將在雖說不是什麼統御萬人的大將軍,可晉州州軍北大營的牙將也總好過那些空有虛名手無兵權的雜號將軍。蘇祁連平生摸過萬兩面額的銀票屈指可數,有幾次晉州豪商調用在晉州軍伍中的關係為的就是護送這些面額驚人的銀票,他在小心翼翼掂量著那張輕若無物的薄紙時,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其與沉重到四駕馬車都拉不動的萬兩白銀相匹配。

  那樣珍貴的紙頭現在於他們手中足有二十張。

  這筆近乎天降的橫財與酒水的效用令魏長磐有些頭腦昏沉,他像要捏碎那些銀票一般死死將其攥在手心。直至蘇祁連出聲提醒他才緩過神來稍稍鬆手,前者明白這筆銀子的數目之巨極有可能令這年輕人沉淪其中,不過也難怪,二十萬兩銀子,天底下有多少人能抵住這般的誘惑?那些滿口都是仁義道德的所謂志士君子,口口聲聲說不為五斗米折腰,可多少人還不是將其視為以退為進的路子?這些志士君子若有二十萬兩銀票擺在眼前,又有幾人不能為這原本棄之如敝履的黃白物動心?

  用力狠掐一把手腕,鮮明的痛楚讓魏長磐渾身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連酒也似乎一起醒了。

  「今晚你們的帳算在小女子頭上,算是這筆生意的一點小小添頭。」

  作勢要走的華湘臨行前又對二人行了萬福,魏長磐抱拳還禮后望著她被十餘家僕前後簇擁離去時的窈窕背影,不禁有些恍然,方才這幾句話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手上便多出了二十萬兩的銀票,他這輩子兩次摸著大筆的銀錢,頭一次便是伍和鏢局護衛華府,最後到手那幾百兩散碎銀子和銀票皆有的酬勞,再一次便是於此,還是從華府手中,不過銀子變成了二十萬兩。

  身後酒樓內的飲宴彷彿到了高潮,鼎沸人聲從燈火通明的窗格間傳到魏長磐耳中,那是群酩酊大醉的漢子在席間的放縱。

  「銀票小心收好,正好你這些叔伯脫出晉州州軍的時候多隻帶了趁手兵刃,宿州聽說有幾處地方冶鍊的刀劍稱得上良品,至於甲胄和弓弩箭矢,就得靠今日席間這些宿州當地做事的弟兄們去弄來。」蘇祁連拍拍魏長磐的肩膀囑咐道,「早些回房,今晚別在飲酒了,雞鳴兩聲時便啟程。」

  這位白須白髮的晉州武官說罷又轉身回進了酒樓內,走了這許多時候,自然少不得要被席間那些醉漢埋怨,叫嚷著要罰酒幾杯。有頭腦還算清醒的見蘇祁連走出如此之久,問起緣由時也都被隨意尋了個由頭一筆揭過。

  魏長磐一人步行回到所居客房內,才想推門而入時卻停了步子,半轉過身來對拐角處的影子低聲道:

  「雖說不知道你們究竟在圖謀些什麼,可天下哪裡有平白無故掉到人手心的餅子,華府這麼做,當真只是為了拓展在江州內所佔據的位置?難不成當年借伍和鏢局鏢師的性命來替你們華府藏拙,就是為了……」

  「魏小哥不是蠢人,卻比煙雨樓的那妹妹少去許多男子本該有的果決。」隱匿身形於暗中的女子淡然道,「這世上許許多多的事,就算是想到了因,也不可能去改變最後的果,設身處地,小女子也只會先想著如何把這二十萬兩一直吸納為自身戰力。」

  「爹娘從小就教我有幾文錢就去做幾文錢的事,平白無故得來的銀子,縱然是揣在手心裡還是免不了要惴惴不安。」魏長磐自嘲道,「在你們這些人看來,前怕狼后怕虎,如此小家子氣做派如何能成事,可華姑娘,不是天底下每個人生在這世上都能有你所有的東西,我們敗了,丟的是性命,你看差了眼,丟的事二十萬兩銀子,銀子沒了還能再掙,命沒了就算有銀子那又該到哪兒去花?」

  「那這銀子?」

  「落袋為安,幾文錢做幾文錢的事,二十萬兩銀子自然是去做二十萬兩銀子的事。」

  「那就在此先預祝魏小俠如願以償?」

  「再好不過。」

  不知華湘為何又獨身而返的魏長磐與她說罷正要推門進屋,卻忽覺一陣香風撲面而來,他也只當是她還有什麼東西要與他,故而也未曾躲閃。

  「煙雨樓那小妮子分明是瞎了眼,璞玉在前而不自知,非要委身那天水閣的廢物。」

  而後那抹絳唇如蜻蜓點水般輕觸魏長磐面頰。

  而後她翩然而去只餘下了面紅耳赤的他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留在遠處,良久以後,忽的傻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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