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人心碎
「月亮很涼，煙火很忙，小星星愛吃糖……喜歡你是最難忘。」
在薄涼的月光映襯下，溫如鈺對陸辰袒露出了埋藏已久的心聲。
「……！！」
聞言，陸辰瞳孔陡然一縮，腳步一陣不穩，身子踉踉蹌蹌地就朝背後的水泥墩子上跌去。
這畢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正式收到女生的告白。
所以，哪怕他平時再自詡淡定從容，頭一次遇上這種臉紅心跳的時刻，事先毫無準備的他還是難免有些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
「嘭」地一聲坐上冰涼的水泥面，陸辰眼神有些恍惚不定，他感受著胸腔內怦怦直跳的心臟，嘴裡喃喃有詞地念道：「怎麼會，怎麼會……」
見狀，溫如鈺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為什麼……你好像很驚訝的樣子？」
「啊……畢竟是頭一回被女生說這種話，所以內心難免會有種受寵若驚的無措感。」
陸辰在仰頭長吐了幾口氣后，方才將激蕩的心情逐漸平復了下來。
「更何況我也沒想到你會……」
「唔？」
溫如鈺走到了他面前，神情不解地眨了眨那雙清澈的眸子：「為什麼會覺得意外了？既然她會喜歡你，那我為什麼就不會喜歡你呢？」
「啊，這個啊……」
陸辰訕笑著抿了抿嘴唇，很顯然他完全沒預料到溫如鈺竟然對自己抱有這麼高的好感，甚至還搶在夏竹前面率先對自己告了白。
早知道就應該早點用系統的測試一下的，也好讓自己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
長呼了一口氣，陸辰在情緒完全平穩下來后，便坐起了身子感慨道：「就感覺……我這個人是何德何能啊？怎麼會同時受到兩個優秀女生的青睞……」
「不。」
溫如鈺忽地搖了搖頭打斷了他說道：「不要有這種自我猜忌和懷疑。陸辰你其實有很多自己獨特的魅力和優點。而你的這些閃光點和特質，遠比其他任何男生都要耀眼和奪目。」
「我相信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她也才會心甘情願地喜歡上你的。」
說到這，溫如鈺對他展露出了一個恬靜且滿懷柔情的甜笑。
聞言，陸辰的耳根不經意地有些泛紅，他摸了摸鼻樑輕笑道：「真的嗎？其實作為男生，聽到這些話還挺開心的……」
「當然。」
溫如鈺頷首「嗯」了一聲，隨後她在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后，忽然出聲問道：「那，你能告訴我你的回復是什麼嗎？」
「！」
陸辰瞳孔一怔，隨即神情訝異地望向眼前這個，眼神中既有些期待又待有些擔憂的安靜少女。
「我……」
收到他人的告白無非就兩種回復結果。
接受或者拒絕。
亦或是——再考慮一段時間？
但最後這種選擇根本就是最糟糕的一種回應，因為在這個被告白方的「考慮」過程中，會讓告白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煎熬和痛苦。
所以，陸辰是絕對不可能那麼說的。
因為這是一種很不尊重他人心意的說辭，而且一般會出現這種情況，最後的結果也多半是意味著這場告白失敗了。
或者即使成功了，那多半也只是湊合一下就強行在一起，然後最終仍會不歡而散。
因此，排除掉第三種選擇，擺在陸辰面前的就只剩兩個選擇。
是或者不是？
想到這，陸辰眼睛一眯，漸漸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而在這段沉默中，溫如鈺只是耐心地等待著，並沒有出聲打斷。
「我……」
陸辰把雙手按在膝蓋上，內心裡做著艱難的掙扎。
眼前的這個女生很優秀很完美，她不僅長得漂亮，而且學習又好。是一中多少男生求而不得的對象。
可也正因如此，他才不能隨意糟蹋她的心意。
自己現在根本就沒做好接受任何人心意的準備，更何況身邊還有個夏竹的事情沒解決。所以他斷不可能為此去傷害兩個無辜的女生。
因此，哪怕他的作法在她們看來會很決絕和無情，那他也必須要做。
所以，在思慮許久后，陸辰終是長吐出了一口氣嘆道：「我覺得……你，是個好女孩，所以……」
這套說辭很眼熟，畢竟這就是曾經有人對他說過的話。
「！」溫如鈺臉色不經意地變了一下。
腦海里突然響起了系統的提示音，陸辰此刻卻沒有心情去管。
他低著頭坐在水泥樁子上，默默地閉緊雙眼，等待著對方對自己降下的「憤怒」。
於是，屋頂上的氛圍突然陷入了難言的沉默。
可沒過多久，溫如鈺突然「噗嗤」輕笑了一聲打破了僵局。
陸辰有些疑惑：「你……怎麼笑了？」
聞言，溫如鈺語氣平靜地解釋道：「因為你說我是個『好女孩』，而我也覺得你是個『好人』，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很配吧？」
「啊……？」
「是這樣吧？這次，我沒有……理解錯吧？」
說完，溫如鈺忽然笑了，就像是她平時最常見的笑容那樣笑了。
恬靜淡雅但又像暖風一樣讓人心安。
可是，唯獨這一次，這個笑容在陸辰看來卻很是奇怪。
因為那是一種很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笑容，看不出來主人的情緒是高興還是難過。
「……」
見狀，陸辰垂下了眼瞼，陷入了沉默。
然而，溫如鈺對此卻又是微笑著再問了一遍：「我……這次沒理解錯吧？」
一向被老譚批評說閱讀理解不合格的她，在這個問題上固執地鑽進了牛角尖。
「你……」
於是，陸辰看著她的這個狀態，心裡終是閃過一絲不忍。
「啊，沒錯。」他鬼使神差地答道。
……
……
黃子傑正臨時瞎編了一個小唯生病的理由，想要把夏竹的注意力從教學樓移開，好讓陸辰迴避掉這個修羅場。
「因為小唯食物中毒上吐下瀉，所以陸辰提前離校了。為此，他還讓我給你帶個信兒……」
「啊！」夏竹掩嘴驚呼了一聲。
她萬萬沒想到，陸辰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突然一聲不吭地消失了蹤影。
「真是這樣嗎？」
說這話時，夏竹內心其實已經相信了十之七八。
拋開一些恩怨不說，畢竟幾年的同學經驗下來，她覺得黃子傑在某些方面的人品還是可以保證的。
更何況，黃子傑和陸辰不僅不算什麼朋友，而且還有過節。為此，他也完全沒理由會幫陸辰撒謊。
這麼一想，他的說辭就相當可信了。
而且，一聽到他剛剛說「陸辰對沒有能夠邀請自己跳舞一事感到抱歉」的情況，她心裡其實還是蠻舒服的。
但是她在心情激蕩之際，又突然想到了一個疑點：「那，他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也不自己來告訴我？還得托你轉達？」
「!」
黃子傑一驚，心想辰哥怎麼一路掉這麼多鏈子？
可是他也不能為此功虧一簣，於是他眼珠子一轉，頓時就用上了自己的全部智商，隨口胡謅道：「呃，這可能是因為事發突然來不及，而他手機也正好沒電關機了吧？」
……
「唉……」
漫步在校園的石子路上，夏竹忽地長嘆出了一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黃子傑的話后，她覺得自己的心裡好像鬆了一口氣，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還好陸辰不是因為什麼奇怪的理由就消失了蹤影。
其實在此之前，夏竹甚至都已經做好了面對最壞結果的心理準備。
那就是陸辰劈腿了，舞會跟別的女生在一起。
可問題是，即使有了心理準備。她也不知道自己真遇到那種情況會作出何種反應。
直接分手？
當做什麼事兒也沒發生地就原諒他？
無論哪一個選項都難以接受，哪一個都無法痛快抉擇。
無法分手，因為清楚自己仍然喜歡他迷戀他。
原諒他？這又違背了自己的三觀底線，是斷不可能接受的。
還好，最終聽到的是大相徑庭的另一條結果。
一想到這，夏竹簡直覺得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她很慶幸自己沒有遇到那種兩難的情況。
很慶幸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很慶幸陸辰仍舊是一個值得百分百信任的男友。
對啊，陸辰是個極好的男生，完美的戀人。他不可能會是那種出軌的人的！
「可是……好遺憾啊。」
走在硌腳的石子路上，夏竹的心裡越發委屈和難過。
因為她原本還計劃好了要趁著今晚的浪漫氛圍對他表白的，可誰曾想竟然發生了這種烏龍？
「啪啦啦……」
伴隨著最後幾道零星火絮的落下，絢爛的煙花表演已經結束。
「嘩——」
於是，失去了光源的校園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似乎只有操場上那些吵吵嚷嚷的學生聲音，才意味著學校里還是有活人存在。
「唔，好黑啊……」
走進漆黑的教學樓里，夏竹只感覺周圍的空氣驟然變冷了。
黑漆漆的走廊里不斷有「簌簌」的冷氣刮過，冰冷的氣溫就像是被章魚那陰冷黏濕的體液沾到似的一樣噁心難受。
寒夜已深，人去樓空。
忽地，夏竹朝手心裡呼出了一團絨絨的白氣。
「……好冷啊。」